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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書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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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樓主 倒序閱讀 使用道具 樓主   發表於: 2007-05-24
段林厭惡旅行。九個小時的火車顛簸讓他的腦袋暈暈呼呼,最後一個拎著行李從火車出來的時候,段林有些眩暈。按著指示牌摸到公交車總站,掏出小紙條,按照上面的記錄找出他要乘坐的公交車,段林抱著行李坐了上去。

  首發站所以人很少,漸漸地人多了起來,煙油味、廉價的香水味慢慢地充斥了車廂,段林皺了皺眉,拉開一點車窗,還沒感到鼻子得到拯救,窗戶就被重重推上,抬頭一看,一個女人歉意地對他說「冷」。段林只好繼續忍受,好在車程不長,段林下車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再來才想到問路。

  「光彩大廈?喔,您拐個彎就到了,對,從前面拐,那棟高高的白樓就是。」

  路邊的警員熱情地指了路,這讓初到這個城市的男人感到一點溫暖,道了謝,段林拎著行李往警員說的方向走去。

  光彩大廈並不像它的名字那樣風光,只是普通的大樓,樓層到還算高,大概三十多層的樣子。段林要去的是十六層,越過警衛來到中間的大廳,左、右兩邊總共四部電梯,沒多想,段林索性把四部電梯同時按了一遍,哪一部先下來就搭哪一部。

  一天的旅途讓手上的行李變得沉重,對面的牆上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大概是方便那些候梯的人們最後審視自己著裝用的,此時卻正好讓無聊的段林打發時間。

  白色的燈光照得對面鏡中的自己分外地憔悴,像鬼一樣,正在發呆,忽然「叮呤」一聲,沒有仔細看,段林匆忙進了右手邊第一台電梯。

  進去之後按下「16」,段林便開始盯著電梯上顯示樓層的屏幕,這裡的電梯速度似乎比別處的快,段林有種暈眩的感覺。14……15……16……

  電梯門打開,段林毫不猶豫地踏了出去,出了電梯他卻立刻愣住,一片漆黑……

  察覺不對的段林正要轉身,卻發現電梯門正好合上,男人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麼,拎著行李的手心變得潮濕,電梯平穩地運行著,段林拚命按了幾下電梯按鈕,便呆呆的站在了原地。黑暗中,只能看到電梯頂上的紅色數字,一級一級慢慢往下排去……

  氣氛一時非常地詭異。正在這時,段林忽然聽到前方有聲音,仔細聽去似乎是從左邊傳來的,想也不想,段林開口就喊:「請問這是康德培訓中心麼?」

  「……不是。」遠處傳來男人的聲音還沒讓段林安心,下一秒段林就因為男人的回答而吃了一驚。

  「哎?這裡是十六樓麼?你們這裡的十六層不是一家名叫康德的培訓中心麼?其實就是一家補習中心啦。」

  「這裡是十六層,不過沒有什麼康德補習中心,小兄弟你找錯了,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趕緊回去吧……」

  「可是……」不等段林再次追問,男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正在發呆,忽然身後的電梯門緩緩開了。適應了黑暗的環境,電梯裡面的燈光此刻竟覺得刺眼起來,急忙走進電梯,段林想打量一下自己剛才待了半天的地方,卻由於眼睛尚未適應而打量不過來,正在努力看……此時,電梯門緩緩地關上了。

  下一次電梯打開的時候是一樓的大廳,經過剛才的黑暗,原本覺得昏暗的地方此刻竟無限明朗起來,只是手心的冷汗,讓段林莫名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來不及細想,對面的電梯剛好開了,伴隨著其它上電梯的人,段林大步踏進了電梯。只是電梯關上的時候,透過電梯門的縫隙看向對面自己剛跑出來的地方,段林忽然心裡起了一陣寒意。「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麻麻的,段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次電梯門開的時候是個明亮的地方,大塊粗石拼起的地板,透明的落地玻璃牆掩映著高高矮矮的綠色植物,是一個佈置優雅的場所,看到牌子上標識的「康德」字樣,段林總算是鬆了口氣。

  「喲,段林你來了啊?好久不見。」走進辦公室說明來意,一位男老師笑呵呵地把他引到窗戶旁的桌椅坐下。「原本的英文老師要出國定居了,我們就少了一名英文老師,我忽然想起你來了,你這孩子,是我當年教過的學生裡面最老實的一個……」

  男人姓關,是個長相溫和的中年男子,溫文的臉,修剪整齊的頭髮,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他是段林大學時期選修課的老師,是個很受學生歡迎,特別是女學生歡迎的老師。後來似乎是因為和女學生鬧出什麼不好的事情才自動辭職的,不過也難怪,聽說關老師原本是導演,是娛樂圈的人,那個圈子總是混亂的,當教師只是他的興趣。不過,不管對方處於什麼原因成為教師,段林只記得他講的課非常有意思,自己著實學到了不少東西,這樣他就是一名好老師,這樣就足夠了。

  所以關老師的一個電話過來,段林毅然決定接受對方的好意,過來陌生的城市當一名老師,畢竟這對沒有工作的自己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自己沒有理由不接受。

  看了看時間,自己是從明天開始上課,今天接下來最重要的是住房問題。

  鄰居王婆婆在自己走前給了自己一個地址,說幫自己在這裡租到了房子,要是過來可以住在那裡,段林有帶上那個地址的,不過初來對這裡的交通還不甚清楚……

  於是,段林摸出自己的本子,指著上面的地址詢問關老師:「請問您知道這裡是哪裡麼?從這裡過去大概多長時間?需要坐哪路車呢?」

  「啊?這裡……很近,離這裡步行十五分鐘吧,穿過那邊的大學,路過一條長街就是了,只有一條路,很好找,是個很大的住宅區。」關老師伸出手臂向某個方向指了指。

  「真是太好了,謝謝您,那麼……我先告辭了。」談話間電話一直響個不停,不好意思再耽誤對方的時間,微微點頭,段林拎起自己的行李出門。

  坐了電梯下了電梯,這次自己是從右手第二間電梯出來的,出來的時候旁邊的電梯正好有人出來,那人出來後匆匆走了,段林怔了怔,最後盯了一眼那電梯,電梯上的液晶數字慢慢挪動,1……5……10……最後到了16的位置,停下了。

  漫長的停留,然後數字又開始慢慢向下,16……10……5……數字停到了1的時候,段林彷彿剛從夢中清醒似地赫然瞪大了眼睛。

  甩了甩頭,不等電梯門打開,段林匆忙走了。段林死都不敢回頭看那電梯一樣,不敢看那電梯裡出來的人一眼!路上車水馬龍,初上的燈光照得車影朦朧,嘈雜的是城市的喧囂,段林卻像什麼也沒聽到似地直直前行!機械地照著地圖上的標識走著。

  穿過一扇破舊的鐵門,路過了一所外語大學,直到聽到來往的本地人、外國人說著嘟嘟囔囔的話,段林才如夢初醒地停住了腳步。

  呼……回頭看了看,熱鬧的,是大城市的夜晚。大家都是悠閒地散步,只有自己急行軍一樣……太好笑了。呼了口氣,段林幹幹笑了笑,終於放慢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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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樓  發表於: 2007-05-24
繞來繞去,終於在一位老大爺的指點下到了雅園,出人意料的是片高級住宅區,有花園、有銀行,還有一家設施齊全的幼兒園,這麼高級的地方……段林皺了皺眉,開始想著王婆婆給自己的地址是否屬實。

  自己只是個窮小子,王婆婆也只是個鄉下老太太,怎麼可能……不過當他翻過紙張,看到紙上寫的是四棟四樓的時候,便忽然安心了。因為數字吧?這個時代人們忽然重新變得迷信起來,越是住這種高級住宅區的富貴人家,越是如此。

  人們選手機號碼也好、車牌號也好、直到樓層號碼……都盡量避免四、十三這樣的數字,有的地方就當它不在,有的地方換個名稱,不過事實還是在的,這種號碼的東西是人們避免的,價錢自然會低廉許多。嘴角微微彎起,段林徑直走向掛著四棟標識的房子。

  三個零,四零二,四個零……密碼驗證無誤,白色的門輕輕地打開,段林輕鬆地走了進去。自己不在乎的,對於自己這種還靠家裡養的米蟲來說,便宜就是王道。

  過了小廳,左轉就是電梯。又是電梯!段林的嘴角一下子塌了下來。半小時前的經歷仍然歷歷在目,現在想起來背後還是涼涼的,看著孤單一架的電梯,段林呆了半晌,終於鐵下心按了按鈕。

  電梯慢慢朝自己接近……叮呤……門開了。看了眼身後,段林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電梯壁上的鏡子映出男人蒼白的臉,咳了一聲,段林轉身面向電梯門按下四樓的按鈕,然後再不回頭。段林沒有注意,寫著「4」的按鈕和旁邊的按鈕比起來……異常地光滑嶄新,就好像從來沒有人用過似地……

  這次電梯停下來是個很正常的地方,窄小的方塊空間一面是逃生梯,一面是自己剛剛出來的電梯,兩邊則是對開的褐色房門。既然右手邊的房門上用銀色細體燙著401三個阿拉伯數字,那左手方向理所當然應該是自己要去的402吧。段林於是向左邊望去——

  深褐色的高大門板看起來材質很好,原本標識房門號的位置,卻不倫不類地蓋了一張碩大的明星廣告。露出大塊腹肌的眼藝人,似乎是最近很受女孩子追捧的韓國藝人。

  看到此,段林一直緊繃的心情忽然放鬆了下來:看來自己未來的室友還是有點時代感的,會追星的人雖然可能會鬧騰,不過總比自己印象裡那些終日板著臉的老教師好。正要敲門進去,忽然又是一聲……叮咚……

  聽到電梯到達的聲音,段林敲門的手瞬間僵硬,身子慢慢轉向後面。

  經過白天的事情,段林現在對電梯忽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電梯好像一個巨大的密封籠子,總覺得打開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出來。想著從光彩大廈出來的時候,沒有膽量去看自那台電梯裡出來的人……段林吞了口口水。

  電梯門在段林神經質的注視下開了,裡面是個男子。

  黑色的褲子,黑色的靴子,深藍色的半長大衣裡是質感很好的高領毛衣,也是黑色的,大衣的帽子蓋住男子的臉也蓋住了他的表情,不過憑穿著可以感覺是很年輕的男人。

  段林於是鬆了口氣,放鬆的同時,心下有點嘲笑自己的神經質。

  男子見到自己顯然有點詫異,不過這種詫異僅在男子略微緩慢了些的除帽動作上體現了二秒鐘,男子迅速地把帽子除下抬起了頭,這下輪到段林失態。

  段林有一瞬間的失神,在看到對方臉的那一刻。

  那是一張非常俊美的年輕男人的臉,俊美得幾乎可以稱作詭異。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的臉孔上,端正地分佈著對一個男人來說太過細緻的五官,細長的眉眼,髮色、瞳色均是凝重的黑色,當宛如一潭死水般無機質的眸子對向自己時,段林一時間只覺得毛骨悚然!

  那雙眸子沒有一絲活氣,只有看不到底的烏漆。男子的存在感很模糊,一時間段林開始懷疑自己面前的人是否真的是人類!不是他膽小,而是……

  段林這幾天一直心魂不定,那是一種沒有理由的惶恐,一種本能的惶恐。

  前幾天外公去世了。段林之所以會從鄉下坐那麼長的火車來到這裡,正是為了給外公奔喪,不過本來回鄉下不是為了給外公奔喪的,只是因為一個夢而已。

  半個月前,向來不做夢的段林做了一個夢,夢裡外公躺在陰暗冰冷的地方,臉上蓋著白布,對他說了很多很多他不能理解的話,要他好好照顧自己……

  段林和外公感情很好,他是由外公照顧長大的,當時他只是不明白一直對自己很好的外公躺在那麼冰冷的地方,為什麼不開燈,他想看清外公的臉,卻哭著醒來。

  這種惶恐一直持續,陪伴他惶恐地坐上火車奔回鄉下,直到他看到了外公的那一刻終於了悟,確切地說,見到外公的屍體。外公臉上被罩上同樣的白布,躺在鄉下簡陋的土房子,室內陰暗,就像他做的那個夢。鄰居們告訴他,外公是三天前夜裡去世的,正好是段林做夢的時間。他從此相信了自己的惶恐。

  正在段林僵硬得連顫抖都做不到的時候,男子忽然說話了,「你新來的?」

  「……嗯。」段林回答的聲音仍舊僵硬,不過男子和他說話這點讓他稍微安心了些,想了想,段林又補充了一句,「我事先定下了這裡的房子……嗯,就是這個402。」

  段林指了指身後的門,他不知道男子是401的「鄰居」,還是住在402的自己未來的室友,不過本能告訴他,男子是住在這個貼著大幅海報的402的住客。

  果然,男子靜靜凝視了段林片刻,半晌大步上前擠開了他。段林沒有抱怨對方不禮貌的舉動,因為他根本沒有心情,對方只比自己高半頭的身高卻帶給了自己無比的壓力,男子經過的時候夾帶的來自外面冬日的寒風,更是讓段林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男子身周……似乎特別的冷……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男子站在大幅海報前,忽然對段林說。

  段林一下子有些氣惱!又是這句話!如果說這種對自己的絕對不歡迎的言辭,第一次讓他感到的是驚悚,那麼現在就是氣憤。初到異地卻連著收到兩句這樣排斥的話,段林於是板著臉孔說:「我只能住這裡。」他沒有退讓,直直盯進男子凝視自己的眼底。

  半晌男子率先移開了視線,從口袋掏出鑰匙,「那好吧,不過你進來了就不要後悔。」男子將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之前微微轉頭,對段林露出了一抹微笑。勾魂攝魄!

  「這裡是不允許敲門的,只有有鑰匙的人才能進來,這點你要記住。」男子一邊開門一邊對段林說道。隨著咯喳一聲響,門打開了,段林忍不住越過男子的肩膀向裡面看去。

  屋裡有些昏暗,一進門就是一個小小的廳,地面鋪著和門板一樣厚重的褐色木地板,踏上去有輕微的嘎吱聲音,進門處左邊是一台飲水器,段林進去的時候正好煮開,發出詭異的咕嘟聲。正前方靠著牆的是一台洗衣機,上面亂七八糟扔了許多信件。

  「是原來房客的,不用理會。」男子說著,等到段林走進來便又關上房門,拿出鑰匙重新上鎖。「以後開了門一定要重新反鎖上,也是這裡不成文的規矩。」

  段林點了點頭,心頭忽然一陣發麻。他強迫自己的視線離開男子上鎖的手重新轉向客廳:這裡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宿舍模樣,而是一間很大的套房,右邊可以看到兩扇房門,左邊可以看到一扇。

  「不用和鄰居打招呼,他們很忙而且這裡客流量大,沒必要。這套房子一共有二個盥洗室,左邊盡頭有一間,不過沒有淋浴,右邊的可以洗澡,就是你要住的房間對面。這裡二十四小時熱水,倒是方便。」

  男子信手指了指,走到右邊盥洗室對面的時候,又掏出一把鑰匙開了房門,打開燈,原本黑暗的房子立刻撒滿了橙色的溫暖光芒。

  「喔!」一進房間便看到寬敞明亮的落地玻璃門,讓段林滿意地感歎了一下。橙色的燈光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段林陰霾了一天的心情。

  落地玻璃門是通向外面的陽台,現在天黑了看不到,不過白天視野應該不錯。屋子裡面東西少的可憐,一張長桌、三把椅子、兩個衣櫃,再有就是靠牆的上、下兩層的床鋪。

  桌面乾乾淨淨,地面也是,若不是屋裡燈光的溫暖和下鋪上鋪整齊的床鋪,段林幾乎以為這裡是空屋。房東真是盡職,居然這麼效率幫自己準備好了。

  段林鬆了口氣正想請男人出去,不料男人卻除下大衣坐在了下鋪的床上,指指上面空有一張床板的床位,「你睡這兒。」

  「啊?下鋪有人?」

  「嗯。」

  「誰?」段林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

  「我。」男子淡淡說。

  「我是沐紫,今天開始是你的室友,請不要給我添麻煩。」

  一般人初次自我介紹,在報完名字之後,往往會微笑地加一句「請多多關照」之類的客套話,而那個男人第一次就面無表情地直白表示,要自己不要給他添麻煩……

  心裡的怪異感越發濃重,嗓子裡像堵了什麼東西,簡單地梳洗後段林和衣爬上了床。

  據說從人們介紹自己的方式,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個性。

  喜歡用我「叫」XX來介紹自己的是信心不足,謙和的人。而喜歡直接用我「是」XX來介紹自己的則是信心十足,覺得別人認識自己是理所應當的事的人。

  自己有了一個性格強勢且不歡迎自己的室友哩……段林想著想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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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2樓  發表於: 2007-05-24
段林睡得異常不安穩,冷氣順著腳底慢慢爬上來迅速蔓延全身,段林幾乎可以聽到身周有人呼吸的氣流,不過那氣流不是溫暖的氣息,而是陰冷!

  段林慢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夢裡漆黑一片,可是他卻知道有人在自己周圍,而且不只一人!驚恐地看著周圍,卻不知道逃往何方,身體往後跌跌撞撞,卻冷不防撞到了什麼,女人銀鈴般的聲音隨即傳來。

  「你撞到我了哩!」、「怎麼不道歉?」、「是個呆呼呼的小子!」、「他真倒霉!」、「才不會!是幸運才對!」……女人銀鈴般的聲音唧唧喳喳,段林聽到很多很多女人的聲音,周圍全是女人,看不到的地方全是女人,他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抓住,大腿也碰到什麼東西,身子後面前面全都無路可逃,段林幾乎不敢呼吸,幾乎窒息的時刻,忽然右手被人拉住了!

  「有想見的人麼?我帶你去找……」還是女人的聲音,聲音清脆媚惑。

  想見的人……段林聽到這個詞,慢慢上了眼睛。外公……段林心中瞬間浮起了外公的面容,時間明明沒有過多久,可是外公的長相居然已經模糊了……

  「外公麼?好啊!我們這就帶你去找他!」段林還沒反應過來,就身不由己被強行拉走,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一路上磕磕絆絆,段林摔了一跤可立刻被拉起來繼續前行,膝蓋鈍鈍地疼,似夢非夢間忽然眼前大亮!拉著自己的力量瞬間消失了,許久不見強光,段林本能地掩住了眼,等到眼睛適應這種光度慢慢鬆開手掌的時候……段林驚呆了。面前是一片墳地,高高矮矮堆滿眼的,儘是紅色磚石砌做的墓碑!

  「阿林啊……」正在驚訝,忽然背後傳來了熟悉的呼喚,段林慢慢轉頭。滿頭銀絲,瘦小的身材,這個人……是外公。

  剛才的黑暗墓碑帶來的恐懼瞬間不見,段林緊緊抓住了外公的手,冰冷的手。

  外公聽段林說了很多話,也和段林說了很多話,告訴段林自己現在睡大通鋪,有點擠,不過挺熱鬧……外公摸著段林的頭,只是靜靜摸著,段林卻感到眼淚幾乎要出來了。

  「對不起!外公!您走的那天我沒在您身邊,我明明夢到了的……我卻……」外公仍然只是靜靜摸著段林的頭。段林抬頭想看清外公的長相,卻發現自己淚眼模糊,什麼也看不清,只能依稀辨出外公慈愛的輪廓並沒什麼改變。

  「外公知道的,都知道的,你是好孩子,一直都是好孩子,外公也想你,不過不能因為自私讓你留下陪著外公,你還年輕,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你該回了……」外公輕拍了拍自己的後背,還沒反應過來,段林忽覺外公最後在自己後背重重一推!

  段林一頭冷汗地從夢中醒來!瑟縮著發著抖,段林這才發現落地玻璃門不知何時開了,窗外隱約路燈的昏黃,冬日夜晚的冷風吹進來,自己沒蓋被子又一身汗,不冷才怪。

  無聲笑了笑,段林輕手輕腳地爬起來關門,爬下樓梯時卻膝蓋一疼,差點沒從樓梯上掉下去,強忍著走到玻璃門前,藉著窗戶外面的黯淡光芒捋起褲管一看:膝蓋烏青一塊!

  想起夢裡摔得那一跤,段林瞬間冷汗一身!

  驚恐地轉過身去凝望自己的床位,段林的眼睛一下子睜得不能再大!黑暗中的上鋪,此刻,靜靜躺了一個人,在那個自己方起身的位置,靜靜躺了一個人,自己人在這裡,那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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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3樓  發表於: 2007-05-24
段林靜靜站著,窗外的冷風吹進來,吹得他打著哆嗦也沒發覺。

  手掌握了一把冷汗,手心潮濕冰冷著,段林屏住氣息慢慢向床邊走去,下鋪的室友背衝著自己,似乎是睡了,只是聽不到一絲呼吸,段林手中的黏濕感於是更加大了。小心翼翼地,段林扒住梯子兩邊,躡手躡足向上探去……

  一級……二級……三……

  樓梯只有三級,那人的頭就在梯子旁邊,只要自己一低頭就可以看到……段林心臟怦怦跳著,慢慢睜開眼睛向下看去,然後看到了……自己的臉。

  黑暗的屋子裡,只有窗外一點點慘淡燈光,自己明明在這裡,那麼……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摸一樣的人是誰?他怎麼會睡在自己的位置?

  那個「段林」躺在那裡,躺在自己的床上,靜靜閉著眼睛,沒有呼吸……

  段林瞬間被恐懼覆蓋!正慌張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背後忽然被重重按了一把,無力反抗,段林只能驚惶失措地任由自己向床上那個「東西」壓去!

  ***

  段林身子一震,從夢中醒來!窗外已然發白,天亮了。

  正要起身,膝蓋又是一陣疼痛,段林想起夢中的事情,急忙拉起褲腳——

  沒有,什麼也沒有。

  大概是自己睡姿不佳壓到了吧?往下鋪看去,男子已經不在,空蕩蕩的床鋪一如昨晚看到的了無人氣。看看表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段林急忙穿好衣服準備洗漱上班。

  出門的時候在桌子上看到一副鑰匙,看來自己的室友也算合格,還記得給自己留鑰匙。收起鑰匙,顧不得吃飯,段林夾起書包走向電梯。電梯很快就上來了,沒有人,段林於是順便對著電梯的鏡子重新整理了一下儀表,做完這一切電梯剛好到一樓。

  這裡離光彩有一段距離,憑自己的腳程大概是十五分鐘,要過一個天橋下的馬路,那裡很混亂,段林用了五分鐘才過去。等到光彩一樓已經是差五分鐘八點,心裡焦急著,段林沒來得及細想,看到某台電梯開門就進去了,自己趕的正好,最後一個進去,沒來得及進去的人只能鬱悶地等下一班。

  已經在電梯裡面的是一幫年輕的女孩子,唧唧喳喳討論著昨天的數學作業,進門第一件事,段林按下了操控器上「16」的按鈕,看那些孩子的年齡,搞不好是自己未來的學生,看她們這麼認真,看來自己的工作說不定會比較輕鬆。

  看到幾個孩子聊天的過程不時看向自己,想到自己以後說不定是她們的老師,段林於是對著她們微微笑了笑。不想幾個孩子卻面無表情地把臉扭了過去,段林心裡微微沉了沉。

  不過也對,她們不知道自己是她們未來的老師,電梯裡一個年輕男子對年輕女學生無故微笑不被當作猥褻就算好了,想到這裡,段林心情立刻放鬆,甚至有了一點歉意。不過那些孩子卻是在十四層下的電梯,這樣的話,十六層……看看空無一人的電梯,段林聳了聳肩,看來自己真的遲到了,連和自己一起下的人都沒有。

  想著,電梯也終於到了,應該先到辦公室領教材吧?心裡盤算著,段林大步踏出電梯向門內走去。段林沒有注意,他搭乘的電梯……是他昨天第一次搭乘的那一部。

  辦公室裡面接待他的還是昨天的關老師。段林為自己的晚到解釋了半天,不過關老師卻不是很生氣的樣子,「沒關係,我們這裡九點上課,你來的很早,讓你這麼快就接課,才真的難為你了。」

  關老師微微笑著,拿起一個大夾子遞給段林。「這是學生的點名冊,我們是英文補習班,學生來源主要是重考的學生,而且是第一年差一點上第一志願、自願重考的學生,程度很好,小段主要是負責解答他們的問題,不用擔心,他們都是很乖的學生。」

  聽到此,段林一喜一憂,喜的是看來自己未來的學生會比較好管;憂的則是既然是程度比較好的學生,會不會不把自己這個老師放眼裡呢?

  懷著複雜的心情,段林進了教室。

  這是一間小教室,學生大概二十五人,不過此刻卻只有十四名學生,其中十三名居然都是女孩子,唯一的男生孤單地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

  大家都在安安靜靜地看書,有人進教室就彷彿沒看到,沒一個人抬頭,面對這樣的氣氛段林有點尷尬,咳了咳,段林決定還是簡單介紹一下自己。

  「那個……打擾大家一下,我是段林,是大家以後的老師,以後……」

  沒有一個人抬頭,每個人都只是低著頭靜靜看自己手裡的書,段林覺得越發尷尬。就在這時,倒數第二排一個女生抬頭對自己微微笑了笑,段林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對那孩子感激地笑了笑,那孩子隨即點點頭低下頭去。

  段林舒了口氣,學生們都這麼自主用功,自己老師的身份倒顯得格格不入而多餘,太過無聊又不好打量學生,段林的注意力於是集中到手裡的名冊。

  名冊上除了學生的名字,還寫了學生的第一志願。段林這才發現這個班學生的第一志願居然是同一所學校,這下倒是可以解釋學生為何這麼少了。

  原來康德實行的是競爭制,很多補習班為了增強學生的緊張感,便把第一志願相同的學生刻意集中,一來便於教學,二來可以激發學生的競爭意識。

  這下不難解釋這個班為何這麼……嗯,死氣沉沉。

  學生的名字旁邊貼了照片,黑白的照片看起來每個人的表情都怪怪的,只有一個女生微微笑著,名叫張學美,仔細一看是剛才朝自己微笑的女生,段林心裡頓感一陣親切。

  順著學生的名冊往下看去,最後一行赫然是班上唯一的男生,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大眼鏡,缺乏修剪的頭髮,典型的邋遢形象,可是看到男生名字的時候,段林卻嚇了一跳。

  沐紫!?自己的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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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4樓  發表於: 2007-05-24
自己的室友是個有著典型古典俊秀長相的美男子,而班上這個男生卻是路邊上一抓一把的平凡邋遢長相,可是慢慢看去,段林竟覺得越看越像……

  「老師,老師!」

  忽然來自肩膀的敲擊拉回了段林的思緒,抬起頭卻發現自己已然被學生包圍。「啊?對不起!大家有事?」

  「有問題。」

  敲打自己的是一個女生,好像是叫王……什麼的,段林暫時沒法子記下那麼多名字,只好一律以同學稱呼。

  一幫女孩子將自己團團圍住,問題一個接一個,段林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大家彷彿有競爭意識,自己問完了問題還不肯走,非要把別人的問題也聽一遍,偶爾透過學生身影的間隙,段林看到坐在椅子上看向自己這邊的張學美,抓著本子想過來卻又不好過來的樣子,段林忍不住說:「張同學,一起過來問吧。」

  張學美只是慢慢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彷彿自己這邊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段林心中不好的感覺忽然又來了,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問題彷彿沒完沒了的女學生,段林尷尬地表明自己想去廁所方便一下,女生們只是看了眼段林,然後默默散開。

  順著走廊走了個半圓,盡頭是飲水器,段林喘了口氣決定去倒杯水,可是卻在喝了第一口水的時候吐了出來!

  水的味道……怪怪的……

  段林忽然想起了自己剛才之所以忍不住逃出來的原因:味道。

  是味道。

  一進教室就聞到的,在被學生包圍後越發強烈的味道:泥土,沙石,混著淡淡腐爛的味道。

  段林決定去廁所洗把臉,一定是自己緊張過度了,女生身上會有的頂多是香水味罷了。

  廁所的燈光異常地暗,廁所的格局非常窄,讓人看了不舒服,打開水龍頭才發現這裡的水也是那種味道,不過淡一些。草草洗完臉,段林對著鏡子擦臉,擦完漫不經心看向鏡子的時候,卻發現鏡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張臉!

  猛地轉身一看,卻是張學美,段林為自己的一驚一乍微微汗顏,尷尬地抓了抓頭,然後便發現了不對的地方,這裡是男……廁所吧?

  段林急忙看了看廁所的標識。張學美輕輕笑了,「老師您沒進錯。」

  「啊?那就好,不過……妳怎麼來這裡?」男老師和女學生在男廁所的對話,感覺……怪怪的。

  張學美臉上原本淺淺的笑意立刻沒了,大大的眼睛露出恐懼,小手也輕輕扯上了段林的袖口。

  「老師您快離開吧!這個地方很……」

  廁所門忽然開了,是班上那個叫沐紫的男生,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這邊,張學美看著男生的樣子彷彿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匆匆說了聲再見就跑了出去。

  過道很狹窄,段林看著越過自己走進廁所裡的男生,想著剛才張學美對自己說了一半的話。這個地方很……很大?很荒涼?很……

  正想著,段林忽然又聞到了那種味道,眼前瞬間一暗,段林急忙往周圍看去,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居然不是自己原本待的洗手間,而是一個烏黑一團的地方。

  這地方異常狹窄,潮濕,彷彿是一個崩塌的所在,自己的身體慢慢下陷,彷彿正在被泥土吞噬,段林著急地揮動手腳,終於抓住了一個管狀的東西,順著管子拚命往上爬,迎頭的涼水卻噴了出來,不好!自己抓住的是水龍頭!腥臭的,污濁的味道……就這麼噴了滿臉,段林覺得無法呼吸!

  彷彿溺水,段林終於拉住了什麼,哆嗦地順著那個東西爬上來,然後被一雙冰涼的手拉住了……

  燈……亮了。

  段林大口喘著氣,這才發現自己正毫無形象的坐在廁所地板上,像條脫水的魚一樣,右手抓著不住流水的水龍頭,左手……不看不要緊,一看,自己居然緊緊抓著自己學生的腿不放。

  對方面無表情,慢條斯理扳開自己緊緊握著水龍頭的手,然後關掉不住流水的水龍頭,接著順手把自己拉起來。

  看著自己的學生,段林覺得尷尬無比。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大白天做夢?

  沐紫只是靜靜凝望段林片刻,半晌淡淡開口:「就知道你一定會帶給我麻煩。」說著便越過段林慢慢出門。

  段林看著男生出去後不住開合的廁所門,看著廁所燈的開關,忍不住輕輕過去按下開關:關上、拉開,關上,拉開……忽明忽暗的狹窄場所看上去有些詭異,可是這次,自己再也沒有剛才的感覺。那種彷彿被泥土掩埋的恐懼感覺。

  「老師您快離開吧!這個地方很……」「恐怖。」段林想,自己知道張學美剛才沒說完的話是什麼了。麻麻的,段林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再次回到班上的時候,發現學生們都聚集在倒數第二排,自己往台前一站輕輕敲了黑板大家才一哄而散,面無表情地回到座位上繼續自習,段林這才發現被大家圍在中間的,赫然是剛才找自己說過話的張學美。

  張學美靜靜垂著頭,長長的頭髮垂落在桌上打開的書頁上,看不清表情。

  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段林納悶地走上前去,剛想詢問,旁邊一個女生忽然叫住他,「老師,現在可以繼續問問題麼?剛才您還沒有解答。」

  本想叫那個女生等一下,可是,那個女生眼底竟是不折不扣的堅定。

  心裡怪異著,段林只好先解決完這邊的問題再說。

  張學美一聲不吭,等到學生們又自發集中到自己身周的時候,突然站了起來,快步奔出了教室。走的時候碰到桌子,桌上的書本落了下來,沒人去撿。

  噠噠腳步聲響在空蕩蕩的走廊裡,敲在段林心裡,泛起奇怪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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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5樓  發表於: 2007-05-24
這次大家沒有糾纏他很久,很快便又坐回位子看自己的書。周圍人群一哄而散,空氣頓時也清新不少,清新……說到清新,段林微微皺眉。

  從進到這個地方就覺得空氣很沉悶,看看寬敞的窗子,大概是沒有開窗吧,也對,現在是冬天。不過這個地方的暖氣似乎不太好,腿邊總有絲絲的涼意。看看旁邊的學生埋頭苦學的樣子,真是的,怎麼這麼用功?簡直像著了魔似地……

  想到這裡又是一陣涼意,哈哈,真是的,自己這個老師居然抱怨自己的學生太用功……腿邊實在冷得厲害,段林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門沒有關好,這才想到方才跑出去的張學美,視線隨即向下挪動。

  地上有一本書,張學美方才掉落的。

  看看周圍各自為政的學生,段林咋了咋舌,輕輕彎腰把書撿起來,書旁邊還有一面小小的化妝鏡,鏡子是時下女生很喜歡的那種很可愛的折迭鏡,可惜大概是剛才掉下來的緣故,鏡面有些破碎了。不過想到可能是張學美的,段林便也撿了起來。

  視線接著移到書上,潔白的書面上赫然幾個大腳印,想來是剛才問問題的女生們沒注意踩到的。段林於是向最近的女生借了橡皮擦,仔細地擦了半天,還是有一些淡淡的痕跡,不過這已經是最大限度了。

  把橡皮擦還了回去,段林說:「大家先自習,我去看看張同學,她出去太久了。」

  教室裡想當然,沒一個人抬頭。

  下午了,走廊開始昏暗,康德目前就開了一個班,似乎是學校要裝修的緣故。只有自己剛剛出來的地方燈火通明,而四周都是昏暗,這種感覺……

  段林淡淡笑了笑。

  自己的腳步聲輕輕地迴響在走廊裡,空曠帶給人錯覺,彷彿有個人合著自己的腳步在走路。

  康德租下的是這棟大樓的整整一層,環形的,自己的教室在進門處不遠,順著走依次是三間空教室與一間聽力室,拐彎,然後是廁所。

  這邊沒有窗戶,於是更昏暗了。

  不知道張同學會不會在那邊……

  本來想直接到女廁所前面去喊一聲,不過路經男廁的時候,被水滴的聲音留下了腳步,大概是水龍頭沒有關好,想著,段林決定先去把水龍頭擰好再去找人,

  打開燈,果然,左邊的水龍頭沒有擰好,忽然想到這就是上午害自己出醜的地方,段林心中有點怪異,猶豫地伸出手去,手在半空中頓了頓,迅速擰好水龍頭便縮了回來。

  水滴停止了,可是……水滴聲卻沒有停止!另一個聲音!方向……

  自己身後。

  狹窄的空間,聲音來自於和自己一道門板相隔的背後,門板後面,是廁所。

  自己班上唯一的男學生……明明還在教室啊!

  看著緊閉的廁所的門,段林的手遲疑地碰上把手……

  門一拉開,段林便被迅速地拽了進去!

  冰冷的手指緊緊抓住自己,段林慌亂地低頭,段林幾乎失聲叫出來,卻被死死堵住了嘴,看不到抓住自己的人的臉,只能看到對方的頭頂,嬌小的身體……

  段林漸漸恢復冷靜,慢慢拉開對方按住自己嘴的手,「是……張同學?」

  黑色的頭顱微微點了點,慢慢抬起來,段林看到了那張屬於自己學生的蒼白臉龐。

  白得幾乎透明的小臉只有巴掌大,眼淚無意識地從大大的眼睛內流下,紅紅的眼角和鼻頭越發襯得女孩楚楚可憐。段林注意到女孩臉上有幾道明顯的紅痕,一下子……他想到了剛才張學美被圍起來的場面。

  是欺負事件麼?

  不過這個年齡的孩子覺得被欺負也是很丟臉的事吧?想了想,段林掏出了紙巾。「臉上蹭到髒東西了,擦擦吧。」

  溫和的對女孩子笑了,段林故意不去看女孩偷偷擦眼淚的動作。等到對方收拾好,段林才拿出剛才撿起的書,「是妳的書吧?剛才掉了,我拿來還給妳。還有鏡子……是妳的吧?」

  女孩怔怔看了眼段林,半晌接過段林手上的書和鏡子,翻開書,看到書面上淡淡的痕跡的時候,女孩微微皺起了眉頭。

  「剛才掉的時候……不小心被踩到了吧,我盡量擦了,可是好像只能擦到這個程度。」

  看著女孩彷彿呆住的樣子,段林決定換個話題,「怎麼,妳喜歡看這種童謠?」

  這本書是一本英國童謠收集,女孩翻開的一頁是那首很出名的童謠——「Who killed Cock Robin」〈誰殺了知更鳥〉。有一張小小的書籤別在那裡,看來正是女孩出門前看到的。

  女孩雙手摩挲著紙面,半晌輕輕點了點頭,昏暗中,只能看到女孩長長的頭髮輕輕晃了晃。

  段林忽然發現情況不對:這裡是男廁所,這麼狹窄的空間,自己一個大男人和女學生躲在這裡說話……怎麼想怎麼不對頭……

  「是別人送我的,我很珍惜它。」

  段林正想找理由帶女孩出去的時候,張學美忽然開口。段林只好重新撿起了話題。

  「嗯,這些童謠其實很殘忍呢,你們這裡的關老師,他原來就是研究英國文學的,他教過我,當時他和我們說過,這些說起來很順口看似哄孩子的童謠,很多都是當時大人們每天津津樂道的小道消息,或者想說可是不敢明目張膽宣傳的,就編成童謠告訴孩子們了……」

  「也就是說,很多都是隱諱的真實哩。」

  張學美蒼白的臉抬起來,半晌露出了第一抹笑容。看到女孩笑了,段林終於鬆了口氣,推開廁所門。

  「我們回去吧,消失這麼久不好……」

  豈料張學美剛剛放鬆的表情一下子緊繃!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恐懼,異常地恐懼!

  「老師……老師我不回……」女孩甫開口。

  「是因為同學的緣故麼?沒關係,我會要她們對妳……」段林正說著,忽然……

  「段老師,您怎麼還不出來?」

  班上學生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聲音大的幾乎是在男廁所門口發出的,她們什麼時候過來的?自己居然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

  走廊很空,段林剛才自己走過所以知道,回音很大,輕微的響聲都會擴大,可是怎麼……

  沒有聲音,那些學生過來時候應該發出的聲音,一點也沒有。

  段林疑惑地向下看去,對上了張學美驚恐的雙眼。

  靜靜地,段林只能聽到龍頭滴水的聲音,外面的學生又輕輕喊了自己一句,半晌張學美輕輕低頭,冰涼的小手輕輕蹭過來,往段林左手塞了一個同樣冰涼的東西。

  張學美慢慢挪身到段林身前,雙手碰到了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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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不要管我了,我不想回去的原因……就在你手裡,我不敢說,所以只能……那是我想告訴您的……隱諱的事實。」

  張學美哀戚地笑了笑,推開了廁所門。

 門口站了幾個女生,看到兩個人從廁所裡出來,什麼也沒說,開始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張學美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輕輕坐下,那些孩子們也隨即坐下繼續看書。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半,五點四十五的時候下午的自習便結束了,可以去吃飯,不像別的學校的學生放學前的焦躁,這裡的學生個個安安靜靜,彷彿沒有任何可以激動的事情。教室瑞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安靜得……幾乎詭異。

  慢慢遊走在教室裡,等著隨時回答學生的問題,段林決定就這麼度過放學前的最後時光,路過張學美的時候,段林注意到她的雙腿在輕輕地顫抖著。

  她在害怕什麼?

  想到剛才,段林輕輕摸口袋,剛才把張學美塞入自己手心的東西放在裡面,拿出來一看才發現那是一面鏡子,自己撿回的那一面。

  被隱諱了的……事實?

  站在窗戶前把玩著鏡子,段林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熾白的燈光照得人臉有種不健康的白。不過這並沒有什麼啊,段林不解著那個「事實」。

  段林於是看向窗外,窗外天已經黑了,現在是冬天,窗子有著薄薄的霧氣,段林想看得更清楚一點,於是便輕輕抹掉霧水,自己的臉便清晰地反射在了玻璃上,自己身後教室的情形也是一清二楚……段林赫然一身冷汗!

  玻璃上面清清楚楚地倒映出自己教室的情形,此刻,這間教室裡空蕩蕩的,居然只有自己和張學美的影子!別的學生呢?

  段林慢慢地轉身,一、二、三……十四名學生,是自己所待的教室沒錯,可是回過頭看向玻璃的時候,卻又成了空空的教室!

  「……我不想回去的原因……就在你手裡,我不敢說,所以只能……」

  「那是我想告訴您的……隱諱的事實。」

  鏡子!段林匆忙拿出鏡子,裝作不在意地輕輕端起鏡子照向身後……

  果然……沒有人……

  輕輕調整著鏡子的角度,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段林感覺汗滴慢慢順著自己的額頭流下來,照到張學美方向的時候,正好照到張學美慢慢轉過頭來,對著自己做了一個哀傷的表情。

  手上的鏡子一下子掉了,男人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老師……您的東西掉了。」離段林最近的女生輕輕彎腰幫他拾起了鏡子,女生仔細看了看鏡子,對著鏡子輕輕擦了擦臉,然後將鏡子遞過去,「我的臉,有點髒……」

  半晌不見接手,女生微微一笑,抓起了段林的手,將鏡子塞入段林手中。

  手指冰冷的觸感,段林身上一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段林顫抖地將鏡子重新塞入口袋,輕聲謝了謝那個女生,女生笑了笑便重新坐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段林只覺得那朵微笑慘淡無比。

  這一屋子都不是人?視線依次從自己的學生們腦頂掃過,段林的視線最後停在了角落裡的沐紫身上,那個可能是自己室友的人……他坐在角落,這個角度不好掃到……

  段林覺得冷汗不住地從後背冒出來,他明白張學美的雙腿為何不住地顫抖了,因為他的雙腿此刻也在不停地顫抖。

  看看表,還有十分鐘放學,到時間裝作不經意地走出去,然後再也不回來了!

  為了不讓自己抖個不停的雙腿被發現,段林最終選擇了坐在座位上,看著手上的名冊,原本看上去沒什麼感覺的黑白照片,此時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這些……都不是人?那麼自己現在在哪裡?

  汗滴從段林額頭滑下,落在名冊上,暈開一個小小的圓點。

  段林發覺有人在看自己,猛地抬頭發現是張學美,兩人凝視半晌,最後交換了一個眼神,段林重新低下頭的時候,卻發現沐紫也是抬著頭的,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這邊。

  段林急忙深深低下頭去。

  秒針蝸牛一樣的速度移動著,中間有幾個學生過來問題的時候,段林覺得心臟幾乎跳出來。

  十分……八分……該死!為什麼不能快一點?二分……三分……

  終於,五點四十五的時候,段林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今天就到這裡,同學們,願意自習的留下,努力學習的同時不要忘了吃飯。就這樣,再見。」

  段林其實沒有什麼東西好收拾,可是他還是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桌上的名冊,他努力讓動作流暢一點,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腿抖動不停。

  學生們也有人慢慢地在收拾東西,張學美第一個收拾好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門,兩個人幾乎是一經過拐角便跑了起來,以最快速度衝到電梯前,段林啪啪地拍下電梯按鈕。

  天!為什麼還不上來?

  段林一邊看著電梯上緩慢爬升的數字,一邊留心聽著拐角有沒有學生過來的聲音,張學美只是抱著書包,驚恐地看著自己。

  叮……老天保佑!電梯來了!

  段林急忙拉著張學美闖進電梯,想也不想按下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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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7樓  發表於: 2007-05-24
出去!只要出去就好了!

  可是,電梯卻不聽使喚地每層樓停了一次,彷彿有人逗著他們玩一樣,每層停一次,電梯門打開,卻空空如也。

  15、14、13、12、11……等到第三層的時候,電梯又停了……

  這一次等在門口的是幾個女人,那幾個女人看了眼電梯,卻沒有進來的意思,繼續聊著天。

  「Shit!妳們這些人不進電梯幹嘛不停瞎按?」會死人的知道不知道?段林失去了理智,站在電梯裡破口大罵。

  那幾個女人卻奇怪地白了他一眼。「你這個人有毛病喔!電梯裡滿滿的人,你要我們進去站哪裡?有病!」

  電梯門緩緩合上了,段林面色蒼白地低下頭,看到……

  「老師,我們一起走吧。」班上的女學生,整整十二個,此刻正密密當當地圍繞在自己和張學美周圍。

  十二個人……停了十二次的電梯……

  段林絕望地看著電梯門牢牢關上。

  電梯慢慢下降,數字走到1的時候,段林的心怦怦跳著,可是電梯門打開,卻是……

  一片漆黑,就著窗外的燈光,依稀可以看出門口的燙金大字是「康德」字樣。

  段林的心瞬間一沉!

  「又回來了麼……呀……本來指望老師帶我們出去的,我們已經困在這裡很久了……」

  冰涼的氣息圍繞著自己,段林又聞到了那種腥味,充滿泥土石灰味道的,腐化的味道……

  段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手緊緊握住了旁邊張學美的手,門一打開……就跑!

  電梯裡面的女生們卻只是靜靜地看著逃跑的段林,面無表情。

  所有的教室都上了鎖,怎麼用力也打不開,想到廁所裡曾經看到的景象,段林死也不想過去,茫然地跑著,最後鎖好門猛地喘氣的時候,才發現最後的落腳點,是自己待了一天的教室。

  自己和一幫「鬼」待了一天的教室……段林忽然一陣無法呼吸!

  「……妳……妳是什麼時候發現她們不……不是人的?」胸口起伏著,段林小聲問旁邊的張學美。

  半晌不見回答,他猛地轉頭,這才發現站在自己和張學美之間的、被自己拖著跑了一路的人……

  赫然是沐紫!那間電梯裡明明沒有他啊!

  看著男子身後一臉蒼白的張學美,段林知道自己的臉色絕不會比她好多少。

  小心地向後退著,身子不多久便碰到了門,觸及門的時刻,身後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段老師,你在裡面麼?」

  走廊裡傳來的有些空曠的聲音,段林頓時心一涼。身子下意識地想彈離門板,正在這時,段林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黑暗!原本教室藉著窗外的燈光還能看到些東西,此時竟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那股味道……段林皺著眉用手捂上了鼻口,即使這樣,那股味道彷彿黏上了自己,瀰漫在自己身周久久不散。

  「張同學,妳在哪裡?」段林試圖呼喚張學美,可是半晌不見響應,想到屋子裡另外一個可疑人物——沐紫,段林心下著急,

  於是開始用手四處觸摸。這裡是哪裡?越摸越害怕,手掌的觸感儘是粗糙,竟是一個宛如泥石堆的所在!段林覺得腳下的地面也鬆軟起來,絕對不是今天踩了一天的康德那種堅實的粗石地板,就在這時,段林忽然腳下一軟,身子就這麼栽到了地面上。彷彿被亂石壓塌的地方,段林掙扎地爬起來,雙手所及儘是泥石,下層的空氣中,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更是強烈,段林拚命想要站起來,忽然有什麼從地底抓住了自己的腿!冰涼的,順著自己的腿抓上來,段林驚恐得動彈不得,正在這時,忽然發現胳膊也爬上了什麼!腐臭的味道潮濕地黏在自己皮膚上,在發覺爬上自己身體的是人手的形狀的時候,段林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胳膊忽然被猛地拽起。「段老師來這邊!」是張學美的聲音。張學美的大力牽扯之下,兩個人連滾帶爬地摸上了較高的位置,已經完全不知道門在哪裡了,段林只能跟從張學美的選擇。爬到最高點的時候,段林忽然覺得胸中一振!空氣!這裡的空氣好清新!就像一個缺氧很久的人,段林大口呼吸起來,半晌才想到旁邊的女生。「那個……謝……謝謝。」看不清女生的長相,黑暗中段林不好意思地道謝,身為一個男人,自己剛才的表現還不如一個女孩子勇敢,有些丟人。

  「我……我下午才發現的,我也是剛剛轉過來,已經困在這裡一天了。怎麼……也出不去……」張學美小聲說著,半晌聲音開始有些哽咽。「那個男生……我覺得好可怕,他……」

  「我怎麼了?」張學美正在說,忽然一道男聲插了進來,段、張二人急忙往中間回頭。看不到!可是,確實能感覺中間多了一個人。張學美跳過來抱住了段林的胳膊,段林緊張地後退,心下卻也茫然。

  「老師!打火機!你有打火機麼?」張學美小聲地在段林耳邊說。

  如夢初醒一般,段林匆忙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亮光!有亮光會好些……顫抖地打著火,可是因為緊張卻沒能一次打開,正要打第二次,手腕忽然被猛地一踢。

  「你這個白癡!」男人怒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一踢很夠力,段林從原本的位置滾了下去,頭似乎撞上了什麼硬物,又回到了那個地方……

  冰涼的手摸上自己臉頰的時刻,段林的意識開始恍惚……段林看到了幽冷的燈光……

  「找到了!找到了!」有個聲音如是說道。

  眼睛慢慢閉上,剩下的……段林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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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8樓  發表於: 2007-05-24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室內雖然不是陽光滿地卻也光亮,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消毒水味道。看著自己胳膊上吊著的點滴,段林一那有些迷惘。

  「喔?您醒了,頭還疼麼?」白衣的護士小姐看到段林醒了,過來翻了下他的眼皮,隨即笑呵呵地問他。

  頭……段林輕輕地點點頭,「有一點……」

  「請再睡一會兒吧。」

  再次清醒後,段林開始著手搞清楚自己暈倒後發生的事。

  他這才知道,自己去的康德原來在自己去的前幾天,就因為上層某診所氧氣瓶洩漏,遇到零星火星爆炸而被封,當時參加同學聚會的幾名前康德學員盡數被埋在了瓦礫堆裡,可是奇怪的是搜救人員居然無法營救!隨著時間的延長,遇難人員的性命越發岌岌可危。

  段林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所去的那個黑黑的地方,那個……才是真實吧?人家營救傷員的地方,當然會警告自己這個誤入人士,「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趕快離開!」可惜……

  這麼說自己第二次到的……段林打了個寒顫。康德當時聚會的老學員的名單上,看著所附的照片,段林一一認出了那些和自己有著一天師生緣的女生,不過這裡的照片上她們不是女生,而是女人了。不過為何她們會在那個地方以年輕的樣子出現,這是段林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這場事故總共死了六個人,如果不是後來被段林發現了幾名,可能死亡人數會更多。段林於是明白了當時在教室裡爬上自己胳膊的冰涼手指,原來是被壓在泥石堆中不被發現的傷員的。

  「幸好你當時沒有點火,那裡氧氣密度很大,由於爆炸又密閉,如果當時你要是點了火,不要說傷員了,連你也估計活不成了。」警察是這麼對自己說的。「不過也幸好是氧氣密度大,否則這些傷員撐不了多久的。」

  段林看著圍坐在圓桌前倖免於難的幾名女士,包括曾經教過自己的關老師,一個個神情漠然,似乎沒有從那場惡夢中醒過來,那天的聚會竟是永別!她們中的六個就這樣徹底離開了,段林想,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不過,她們對段林經歷過的恐慌一點印象也沒有,所以面對警察的盤問,段林也就沒有說,畢竟自己的經歷怕是說了也沒人信。不過讓段林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

  「請問死者裡面有沒有一個叫沐紫的男生,和一個叫張學美的女生?」段林想也不想地問。警察的回答卻出乎段林的意料。

  「嗯?現場是有個男生沒錯,不過似乎也是和你一樣走錯了被埋起來的學生,他上午就出院了,不過女生……你們聚會的人裡面有這個人麼?」警察忽然問向圓桌上的康德的眾位。

  「……沒有,聚會的學生沒有那個人,雖然我們中間還有一個沒到的,可是也沒有那兩個人……」關老師解釋著,目光看向旁邊的前康德學員。

  「沒有一個叫張學美的人,也不認識叫這個名字的人。」鎮定地,一個女人回答。段林心中頓時大駭,不過警察對這件事倒是在乎,特意叫來了護士長詢問,詢問的結果又讓眾人大吃一驚。

  「張學美?哦,有這個人的記錄,奇怪,那個病人上午就走了,什麼時候走的我們居然不知道,奇怪!看護她的到底是誰?」護士長陷入了自己的迷宮,留下筆錄室的眾人。

  段林注意到,在場的幾個女人神情有微妙的變化,不過警方對這件事似乎找不出別的理由,最後安慰了一下眾人便放人回去了,臨走的時候關老師找他。「小段,真不好意思,讓你一來就遇上這種事,康德看來要整修一下了,不過請你等待一下,重新開課後歡迎你回來上課。」

  點了點頭,段林開始往回走,從警察那裡拿到了自己的書包,原本乾乾淨淨的書包經過這麼一折騰變得亂七八糟,看來要刷一刷了。而那位莫名出現在現場的室友……自己回去也似乎有必要和他談一談。

  站在住處的門口,段林怔怔地想著,拿出書包開始找鑰匙,正在這時,書包裡掉出幾樣東西,段林要彎腰去撿,卻忽然發現掉出來的東西赫然是一本英國童謠、一面破碎的鏡子,還有……一本名冊。

  段林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這些東西在……只能說明方才自己幾乎以為是南柯一夢的事情,全部是真實!

  段林慢慢撿起那些東西,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塞進書包,擰開門鎖走進屋裡,才發現自己的室友已經回來了。「那個……謝謝你……」自己應該道謝的,如果不是他當時踢飛了自己手中的打火機,估計自己現在已經……段林輕輕打了一個寒顫。

  沐紫卻只是輕輕聳了聳肩,「所以我早就和你說,不要給我添麻煩。」男子說完,便臥回床上開始看書。

  段林很想問他點什麼,可是對方背衝著自己似乎很不好搭話的樣子,段林只好脫掉外套爬到上鋪,拿出書包裡的東西,一本書、一面鏡子、一本名冊。

  誰放到自己口袋裡的?警察?還有那消失了的張學美……自己的室友其實也很可疑。

  「教室裡面那天聚會的有十一名學生外加一名老師,裡面並沒有一名叫張學美的學生。」當時警察問及的時候,倖存者是這麼說的,可是……

  拿起名冊,名冊上十三名女學生,倒數第二名赫然是張學美。女孩子笑得甜甜軟軟,真的……是和自己一樣走錯的人麼?盯著名冊,視線漸漸上移。最上面的二個,中間的三個,倒數第四第三的人……都已經沒了。剩下的……葉圓圓、高欣、孟小雲、林子研、劉蘇,還有就是並沒有出現在學生名簿上的關老師。

  這份名冊代表了什麼呢?段林注意到最下面一行,自己室友的名字簽寫用的墨水明顯很新,可是其它人的簽名就非常陳舊,明顯可以看出是一批次,既然這樣……就說明……能說明什麼呢?

  如果這是一份舊的名冊,那麼那些人應該是認識張學美的麼?可是自己室友的名字為什麼……

  「那個……沐紫,我有事要問你。」段林最終選擇開口。

  「……」下面沒有任何聲音。

  想了想,段林下了樓梯,然後把名冊遞到自己室友的面前。

  這下效果不錯,對方猛地回了頭。「你怎麼有這東西的?」眉頭擰住,沐紫的臉變得非常陰沉。

  「警察把書包還給我的時候,書包裡發現的,大概是給錯了。」

  盯著名冊,沐紫半晌沒說話,沉默片刻,忽然把名冊放在腿上,開始撕了起來。

  「喂!你幹什麼?」段林匆忙去抓,不過慢了一拍,對方已經撕下了自己想撕的部分——寫著沐紫個人資料的一欄。撕完把名冊扔到段林懷裡,沐紫將紙條點燃,扔進垃圾桶,紙條片刻就變成灰燼看不到了。

  做完這一切,男人冰一樣的目光牢牢盯著段林,半晌輕聲說:「你惹麻煩了。」

  沐紫只和自己說了那麼一句話,然後便不再開腔。

  段林心中像梗了什麼,心情莫名地煩躁起來,將東西塞入書包便躺下了。雖然自己遇上了這麼一件離奇的事情,可原則上,段林是拒絕把事情朝非科學的方向想像的。

  這世界上沒有鬼,有的只是活著的人對死者的思念,僅此而已。鬱悶中,段林慢慢睡著,一夜無夢。他沒想到,事情沒有像他希望的就這樣結束。所有的一切,只是事情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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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雲,女,二十七歲,A大語言學博士在讀。

  「該死!是誰的惡作劇?」孟小雲躺在病床上,恨恨地想著。

  她是幾個人中傷的比較嚴重的一個,由於正好被上方落下的瓦礫砸中,她的腿骨折了。說嚴重其實也不會嚴重到住院的地步,不過考慮自己是單身,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朋友,孟小雲最終決定在醫院多待幾天。

  糟糕!一切都太糟糕了!

  一切源於自己前幾天忽然收到的一封信——「康德學員聚會」。

  只是很久以前的補習班的聚會而已,可是落款……

  「張」!

  就這一個字,在師長眼裡一向特立獨行的孟小雲放棄了一次重要的學會,踏上了去往同學會的道路。原本只是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完了就走的,可是自己卻被捲入了一場爆炸。這場爆炸中,自己認識的人死了七名。

  「妳簡直像是為了赴死去的。」電話裡同學有這樣打趣自己的,被自己罵了一句之後,再也不敢和自己開玩笑。

  可是孟小雲心裡知道,如果……如果再被晚發現一點,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別?自己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直直看著前方,孟小雲抿緊嘴唇。

  不管那封信是誰寫的,不管自己先前遇上了什麼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論文重新打一份,那場該死的爆炸炸毀了自己辛苦寫了幾個月的論文,這是自己唯一也是最大的損失,僅此而已。

  當然……這條斷腿也算是損失之二。

  睡到半夜忽然由於尿意驚醒,有潔癖的孟小雲愣了半晌,最終決定不叫來護士而是選擇自己忍痛去廁所。她待的地方是住院部,夜晚很是安靜,枴杖噠噠的聲音敲在地板上,在走廊上引起一陣擴大的迴響。

  每層有三個廁所,一間是醫務人員專用的,要有鑰匙才能用,另外二間是病人用的。誰知這兩間一間維修中打不開,另一間……一看外面排著長長的隊伍,孟小雲當即皺眉。

  她所在的樓層是三層,護士說過一樓和二樓是男病房,三樓到五樓是女病房。四樓因為數字不吉利被醫院用作了公用,做了置物室,很是雜亂,如果三樓廁所人滿的話最好去五樓。

  八成是那些醫務人員的潔癖,怕病人和他們用混吧。心裡不屑地想著,孟小雲決定就去四樓。

  四樓果然安安靜靜,燈光和自己那層一樣亮,而且並不雜亂,進了廁所,孟小雲自行去拉第一扇門,有人輕輕說了句「有人」,孟小雲於是便去了第二格。

  看吧,除了自己也是有人用的,大家都不是傻瓜。迅速上完廁所,孟小雲走向洗手台,工作人員的廁所果然奢侈,居然還有鏡子,對著鏡子看了看,孟小雲擰開水龍頭開始洗手。

  這個時候,第一個廁所的門開了,孟小雲餘光看到卻也並不抬頭,廁所裡遇上又不是什麼光彩事。那人慢慢地走到洗手台,在自己旁邊洗手,那人洗手的動作也夠慢的,看著很礙眼。吸引孟小雲注意的,是那人手上的一枚戒指,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的樣子……

  想到此,洗完手後孟小雲不經意地看了眼鏡子,那人低著頭,看不清楚長相,可是依稀有點眼熟。

  孟小雲沒多想便出去了,一瘸一拐走到電梯,不慌不忙地按下向下的按鈕,忽然!

  想起來了!孟小雲忽然想起了自己為何看對方眼熟!

  對方是徐坤啊!

  許久沒見的老同學,前幾天在康德聚會的時候才見過的,變化很大幾乎認不出了,不過……想起自己剛才那一眼,孟小雲越發肯定自己看到的人就是徐坤!

  徐坤當時就是出名的慢性子,總是慢吞吞……還有那戒指!徐坤當時還靦腆地向大家展示過……

  想到這,孟小雲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徐坤……徐坤明明死在幾天前那場爆炸裡了啊!

  赫然一身冷汗!孟小雲尖尖的指甲深深扎進了自己的手掌而不自知,這是她從小的習慣:精神一緊張就緊緊地握拳,將自己的指甲扎進掌肉。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心裡默念著,孟小雲費力地撐著尚且用不大習慣的枴杖飛快地走著,腿骨隱隱作痛,可是現在卻顧不了這麼多了!

  明明是燈火通明的走廊,孟小雲卻走得疑神疑鬼,幾乎每隔三秒鐘就要回頭一下。最後不經意的一眼忽然看到一扇門慢慢打開,探出一個白色的身影……

  那個影子和徐坤好像!

  額頭瞬間冒出大滴冷汗,孟小雲忍著巨大的疼痛,飛快地走到了自己的病房,重重地關上了門。

  好容易關上門,不想門外立刻傳來了巨大的拍擊聲!

  「開門!開門!」聲音聽起來悠遠,心臟怦怦跳著,孟小雲掃視著周圍,最後看到了一張桌子,咬著牙,孟小雲慢慢把桌子推過去,直到確信門再也打不開,才安心地滑落到地面上。

  靜下來,這才發現掌心的疼痛,孟小雲慌忙打開手掌,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掌不知不覺居然被自己的指甲刺破了,皺著眉舔舔掌心,傷口絲絲的痛,腿也開始鈍鈍地疼。

  孟小雲忽然覺得冷,看看周圍,自己同房的病友居然沒有醒?!天知道自己剛才的動靜多大。縮縮肩膀,孟小雲最終決定縮進被窩裡好好睡一覺。

  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一定是自己太緊張了。

  這個世界……

  死了的人怎麼可能出現在自己眼前?

  怎麼可能……

  打了個冷顫,孟小雲將頭埋在被子裡,緊緊閉上了眼睛。

  可是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彷彿睡了長長的一覺,扒開被子卻發現天卻仍然沒亮,一看表就更加驚訝:時間竟然只過了五分鐘……

  可是……真的好冷!

  哆嗦著埋在棉被裡,這是有暖氣的房子啊!孟小雲顫抖著。屋漏偏逢連夜雨,腿也疼得厲害,這樣下去怎麼睡得著?

  可是孟小雲打死也不敢再出去了,想要按鈴叫護士過來,卻發現自己這邊的呼叫鈴不知去哪裡了,忽然想到這裡的呼叫鈴是兩個人共享的,下午自己左邊的女人用了一次,大概是在她那裡吧……

  想著,孟小雲扯了扯旁邊的人的簾子。

  「對不起,能不能幫我按一下鈴?或者把呼叫鈴給我也好。」

  對方沒有反應,靜悄悄的,似乎仍然沉睡。不耐煩地,孟小雲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能不能幫我按一下鈴?或者把呼叫鈴給我也……」

  孟小雲住口了,透過月光,她看到簾子上出來一個影子,旁邊的女人起來了,這麼客氣,居然下床把呼叫鈴給自己……

  孟小雲正要撩開簾子,簾子裡忽然伸出一隻手掌,嚇了孟小雲一跳。

  看到那隻手掌裡面的按鈴,孟小雲才想到這就是隔壁的女人,這才安了心,正要從女人手裡拿過按鈴,忽然……

  那隻手引起了孟小雲的注意。

  那隻手……好髒,就像剛從泥裡挖出來似地,上面不但有泥土,藉著月光似乎還能看到一些暗紅的顏色……還有……什麼金屬的反光……

  似乎是一枚戒指……

  孟小雲背脊的寒毛忽然豎了起來,右手顫抖地撩開簾子,月光下,她看到了……

  徐坤的臉。

  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徐坤無神的眼睛死水般地怔了半晌,慢吞吞地將呼叫鈴向前遞了幾寸。

  「怎麼不拿呢?嫌我手髒麼?奇怪……剛才明明洗了好半天的……」

  孟小雲的臉,一下子變得比月光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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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0樓  發表於: 2007-05-24
第二天孟小雲被發現的時候,是在停屍房……是她冰冷的屍體。

  屍體僵硬地停放在案台上,旁邊陳列著她前幾天死去的老同學們的屍體。

  「那個……醫院的病人很避諱『四』、『十三』這些數字,我們也沒辦法,只好騰出來,作了停屍房,對外我們說是置物室,一般沒人來的……」院方人員解釋說。

  「……是的,我昨天看到有位病人拄著枴杖在樓道裡跑,昨天就我一個人值班,嚇了我一跳呢,出去想要警告她不要跑,可是她跑得更厲害了,甚至開了停屍房的門進去了!」當時值班的護士說。

  「奇怪,我們那裡的房門一般是上鎖的,可是昨天居然……」

  「我去敲門,即使門後的人也該聽到了……可是她不開門還把門鎖上了。我害怕了,就去找人,回來就……」

  女護士的視線驚恐地看向案台上的孟小雲。

  孟小雲的神情很是驚恐,好像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死因沒有什麼特別的,大概是凍死的。停屍房昨天的溫度特別地低。

  這場事故被警方忽略了,報紙甚至沒有報導這個消息,只是通知了死者的親友,孟小雲的家人住的很遠,所以她的屍體只好暫時和自己的朋友們放置在一起。

  警察挨個通知了孟小雲的朋友,自然也包括了前陣子康德的同學。

  「什麼?她死了?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麼?什麼?!誤入冷藏庫被凍死的?這也……」接著電話,葉圓圓大呼小叫著,最後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惋惜,說過幾天去探望,應付完警察遂放下了電話。

  看看表,四點了,彤彤要下學了,自己還要回來準備晚餐,事情很多……

  葉圓圓穿好外套出了門。

  葉圓圓,女,二十七歲,已婚,全職家庭主婦,女兒彤彤,今年四歲。
生還者—葉圓圓

  接完彤彤,葉圓圓帶著女兒去了超市,買了時新的蔬菜後回了家。

  「張太太,又買了這麼多菜啊。」一個小區的女人在路上客套地打著招呼。

  「孩子正長身體麼。」葉圓圓也客套地說著,拎著袋子,葉圓圓一邊掛著得體的笑回應著女人,一邊對女兒說。「和阿姨打招呼再見,我們要回去了。」

  彤彤睜著大大的眼睛,半晌低下頭繼續擺弄自己手裡的洋娃娃。「這孩子就是害羞,呵,我們先走了。」尷尬地笑笑,葉圓圓隨即拉著女兒遠去。

  女人看著遠去的母女,半晌搖了搖頭離開。

  回到家帶女兒洗了手,女孩便繼續安靜擺弄她的洋娃娃。那個洋娃娃是葉圓圓的好友很久以前給她的,非常得女孩的歡喜。

  葉圓圓隨即穿上圍裙進廚房做飯。去皮、洗菜、切好、素炒……葉圓圓是非常擅長廚藝的女人,她做得很仔細,一道合格入口的菜要像一個合格的女人一樣,有味道還要有色相。一頓飯一道菜是不夠的,至少要四道,就好像男人永遠不嫌自己的女人多……

  葉圓圓慢慢做著,大部分的時間她喜歡慢慢做事,因為她有太多時間只能用來揮霍。正要裝盤,忽然……餘光瞥到一個白影,葉圓圓嚇了一跳,猛地回頭才發現那是彤彤,女兒小小的身影探在廚房門口,大概是餓了。

  微微一笑,葉圓圓對女兒說:「馬上就好,妳去拿筷子吧。」

  晚上七點整的時候,開飯。桌上慣例是三雙筷子,彤彤每次都拿三雙筷子,三個碗,椅子也是,一定要把自己旁邊的椅子拉出來,拚命拽到自己身旁。彤彤現在又在拉椅子了,木質椅子摩擦在地毯上,一種嘶嘶的聲音。

  葉圓圓慣例地打著電話,「……又不回來了麼?嗯,明白了。那個……你有空回來吃晚飯吧,你沒見,彤彤每次都拿三雙筷子,現在正給你拉椅子呢,好吧,再見。」

  放下電話的時候,彤彤已經乖乖在椅子上坐好了,看到自己拿起筷子,這才拿起勺子乖乖吃飯,自己一邊吃,一邊餵著懷裡的洋娃娃。

  小女孩就是喜歡這一套東西,就好像那娃娃是個真人一樣……聳聳肩,葉圓圓開始喝自己面前的湯。

  吃完飯洗碗,然後看電視,跟著電視裡的人笑了幾聲,碩大的客廳裡空蕩的只有自己的聲音。葉圓圓細眉一擰,隨即換了頻道。

  地方台正在播放新聞:前陣子光彩爆炸事件的倖存者XXX在醫院因故身亡,殉難者增至七人……

  說的是孟小雲。

  想到今天下午接到的電話,葉圓圓的眉頭擰得更厲害了。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葉圓圓索性關了電視。

  房間裡唯一的聲源關閉,女兒房中的聲音便立刻大了起來。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小鳥笑哈哈……」

  葉圓圓慢慢湊近女兒的房間,輕輕掀開一道小縫,女兒稚氣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葉圓圓非常驚奇。

  彤彤是個非常不愛說話的孩子,每天和自己說的話不超過兩句,那不到兩句的話還說得磕磕巴巴的,幼兒園的老師和自己談過,婉轉地暗示彤彤的語言系統是否有問題,建議自己帶她去醫院看看,葉圓圓想當然的大怒!訓斥了那個老師,第二天就將女兒轉入了另一所幼兒園。

  現在彤彤不是就說得很好麼?

  心一鬆,葉圓圓便推門進去,「彤彤說得真好,能再給媽媽說一……」

  葉圓圓話說到一半就愣住了,因為……

  彤彤瞪著她,烏黑的瞳仁直直看著自己,小臉上滿是警戒。

  彤彤的對面是那個洋娃娃,洋娃娃的眼睛現在睜著,烏黑的瞳仁像彤彤一樣,炯炯瞪著自己一般……強烈的排斥意味!

  葉圓圓乾笑了一聲,隨即說著對不起,輕輕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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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1樓  發表於: 2007-05-24
靠著門板,女人覺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拎起外套隨即衝出了門!

  母親噠噠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然後就是巨大一聲門響。屋裡重新安安靜靜。

  彤彤靜靜地看了門,半晌慢慢低下頭,長長軟軟的頭髮蓋住半張小臉,稚嫩的聲音細細地說:「出去了……」

  葉圓圓去了酒吧。

  雖然是年輕人聚會的地方,可是自己有錢,它不會拒絕自己的光臨。

  女人喝著悶酒,酒保和她很熟了,也不多問,只是按照她的需要遞上酒。

  女人年紀輕輕便嫁了人,第二年生了女兒後,便辭去工作專心在家相夫教子。老公雖然不是很帥卻很會賺錢,每天帶帶孩子、做做美容、三不五時還能到國外血拼旅行,就一般標準而言,葉圓圓是個讓人羨慕的女人。可是,心裡真正的感受只有自己知道。

  老公事業做大了,開始整天不在家,每天醒過來身邊都是空蕩蕩一片,床單變涼的同時,女人的心也慢慢涼了。

  女兒不知為何地排斥自己,年紀不小了也不說話,讓人幾乎以為她是啞巴,外面的人表面說孩子安靜聽話,背地裡說得很是難聽,甚至把老公不回家說成是她生了個啞巴丫頭的原因……

  那些難聽的話,女人心裡其實都知道,於是只好在外面裝得更加驕傲……

  慢慢忍著,受不了就出來喝一杯。

  打著酒嗝,女人付清帳款,知道自己會醉,所以她是坐出租車來的,回來也打算搭車回去。

  「去欣德小區。」說出地址,葉圓圓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無力地閉上眼睛。這裡離家並不遠,很快司機就通知她到了。

  「謝謝,不用找了。」往司機手裡塞過一張鈔票,葉圓圓疲倦地下了車,不想沒走幾步就被叫住了。

  「等等!太太!您忘了……」司機衝自己招著手,葉圓圓不耐煩地轉身。

  「您忘了您的小娃娃啊!」司機焦急地喊著,指著後車座,葉圓圓吃驚地順著司機的視線向裡面看去……

  是……彤彤的洋娃娃?那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夜裡的寒風吹得葉圓圓忽然有些酒醒,揉了揉頭,女人抓起那個娃娃便離開。

  司機看著遠去的女人。

  「真是不負責任的女人啊!喝酒還帶著孩子,怎麼那麼粗魯的拽著孩子走啊……」風中傳來司機小聲的嘟囔。

  仔細打量著懷裡的娃娃,葉圓圓越想越奇怪:這個明明是彤彤的娃娃,自己走的時候明明沒有帶它出來,怎麼會……心裡莫名地焦躁,正好餘光瞥見一個垃圾桶,女人便毫不猶豫地將娃娃扔了進去。至於彤彤,自己明天會給她買新的洋娃娃。小孩子就是這樣,有了新玩意舊的很快會忘掉。

  最後瞅了一眼垃圾桶裡面的娃娃,葉圓圓快步走向自家家門。一進門就是丈夫陰霾的面孔。

  「妳到哪裡去了?」

  「我……」沒想到丈夫突然回來的葉圓圓有些慌張。

  「好重的酒味!一個女人家這麼晚了去喝酒,還帶著女兒,有妳這樣做母親的麼?」

  丈夫大聲呵斥著自己,葉圓圓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夜遊是不太好,可是,自己沒有帶女兒啊!

  「我沒有帶彤彤去!」

  「那妳說彤彤為什麼不見了?」

  「彤彤不見了?怎麼可能?我明明……」葉圓圓慌張地奔向女兒的房間,迎接她的就是空蕩蕩的房間。

  「隔壁張太太說,她看見妳帶著彤彤出的門,妳還狡辯?」丈夫的臉越發地黑,葉圓圓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門外忽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張先生、張太太在家麼?」丈夫不遲疑地開了門,進來的是小區保安,彤彤乖乖地站在他們面前,靜靜地站著,一聲不吭。

  「彤彤!妳去了哪裡?媽媽擔心死了!」葉圓圓急忙衝上去抱住女兒小小的身子,女兒只是默然地看著自己,一聲不吭。

  葉圓圓急忙抬起頭焦急地看向兩位保安。保安狐疑地轉頭,對看一眼,交換了一個非常曖昧的眼神。

  「張太太,是您……把您的女兒扔在外面的啊……」保安遞給葉圓圓的丈夫一卷錄像帶,最後遲疑地看了眼葉圓圓。「太太,有什麼問題請大人間解決,不要把氣撒在小孩子身上。」

  保安說完就走了,葉圓圓抱著女兒小小的身子,看到丈夫懷疑地看了自己一眼,隨即找到放映機把錄像帶放進去。裡面的場景,卻讓人大吃一驚!

  樓梯間,女人拉著孩子慢慢向前走著,步伐有些蹣跚,像是喝多了酒,看著手裡的孩子,女人的神情越發怪異,忽然,女人的下一個動作讓人嚇了一跳!女人舉起手裡的孩子,下一秒……竟是將孩子扔進了垃圾桶裡!女人做完這一切便繼續慢慢走了,面色坦然地走了……

  看到這裡,丈夫的吼聲葉圓圓再也聽不到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就像一盆冷水從頭頂灌下來,葉圓圓從裡到外……涼透了。

  「您忘了您的小娃娃啊!」司機當時的話忽然響起,一個驚恐的念頭就此浮現。葉圓圓雙手捂著嘴,恐懼地看向前方小小的孩子。彤彤只是靜靜地摸著爸爸不知從何處給她塞進懷裡的洋娃娃。

  「彤彤今天和爸爸睡好不好?」丈夫和藹地問著女孩,對葉圓圓卻是極度不信任的表情。彤彤輕輕點點頭,被父親牽進房裡的時候卻忽然跑過來,將懷裡的娃娃塞給自己。「娃娃……陪媽媽睡。」

  葉圓圓驚恐地瞪著女兒遞過來的髒呼呼的娃娃,原本不動的手在丈夫的瞪視下顫抖地接過。

  女人整整一夜沒有睡,只是像瞪鬼一樣瞪著那個洋娃娃。

  反正沒有睡,第二天葉圓圓便一早起來準備早餐,半晌女兒睡眼惺忪地被丈夫牽出來,父女倆一起去了洗漱室。看到這副場景,葉圓圓微微笑了,頭髮亂蓬蓬的女兒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小孩子。

  端著餐盤過去的時候,女兒正在用力拉開椅子,丈夫坐在女兒為之拉開的椅子上,笑呵呵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女人本來正在微笑,卻發現女兒還在拉第四張椅子。

  「彤彤,已經夠了啊,家裡就三個人……」彤彤卻固執地拉著。丈夫沒有什麼擔心,只是要女兒快快坐下吃飯,回去繼續端菜的葉圓圓卻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彤彤……一直都是拉三張椅子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原本以為是在等沒有回來的父親,可是今天……彤彤拿了四雙筷子。

  「有四個人。」被自己問起的時候女兒緩緩抬起頭,理所當然地回答。

  葉圓圓呆了一呆,半晌向椅子上看去,才發現自己原本以為空蕩蕩的椅子上,坐著彤彤那個娃娃,葉圓圓歎了一口氣。丈夫坐了自己的位置,女人只好坐在那個讓自己看了就不舒服的娃娃對面。

  吃飯的時候有人踩到了自己的腳,女兒的腿沒有那麼長,女人心想是丈夫,看了眼丈夫卻沒有得到響應,略微彎腰向桌下看去,卻看到……

  一雙女人的腳踩在自己的鞋上面,腳的主人……坐在對面。

  順著腳視線往上,葉圓圓的視線對向了腳的主人。那是一個女人,坐在自己對面。

  「咚——」葉圓圓手裡的湯匙就這麼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丈夫見狀皺眉。

  慌忙清醒過的葉圓圓猛地閉眼搖了搖頭,再次睜開眼睛時,面前卻是空空如也。

  只是驚鴻一瞥,葉圓圓驚恐之餘拚命回想那女人的長相,竟然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是自己眼花了麼?可是……

  那個人是自己認識的人,自己原來見過的……

  面對丈夫質疑的目光,葉圓圓微微垂下了頭,餘光看到彤彤對著自己露出了一朵小小的微笑。那種別有意味的微笑。

  葉圓圓皺起了眉。

  丈夫吃完飯就走了,走的時候遲疑了一下,但隨即離開。

  今天是假日,不用送女兒上學,吃完飯的母女兩人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彤彤在左邊,葉圓圓坐在右邊,中間端正地擺著彤彤那個破舊的娃娃。

  葉圓圓心裡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焦慮,越看那個娃娃越覺得焦慮。電視上吵吵鬧鬧的是小孩子喜歡的動畫節目,彤彤看得很認真,可是卻面無表情。

  這個孩子從來都是這樣,平時自己還覺得這樣的孩子倒也不錯,懂事不吵鬧,可是現在……想起女兒剛才那朵微笑……葉圓圓越想越不對勁。忽然……

  屏幕上的影像沒了。

  魚缸的加氧器也停了。

  「停……電了麼?」葉圓圓匆忙環顧四周,果然家裡運作中的電器都停了。

  不過是普通的停電而已,歎口氣,葉圓圓看看女兒。

  「停電了喲。」彤彤卻只是瞪著屏幕,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葉圓圓於是又歎了口氣,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屏幕,忽然,葉圓圓驚恐地定住了目光。屏幕上倒映著的景象……赫然是三個人!

  彤彤在左邊,自己在右邊,中間……端莊地坐了一個長髮的女人。那個女人穿著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只是靜靜地坐著,半晌輕輕摸了摸旁邊女孩的頭,輕輕彎身對女孩說了什麼,然後女孩便吃吃地笑了。

  看著旁邊小聲笑著的女兒,看看自己和女兒中間的洋娃娃,葉圓圓輕輕回過頭,盯住烏黑的電視屏幕,呆住了。

  屏幕上那個女人和女兒說完話,便輕輕轉頭看向自己,葉圓圓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女人的每一個動作:現在,那個女人現在離自己很近,近到自己一回頭便可以看到她的臉,可是葉圓圓就是不敢回頭。葉圓圓只能眼睜睜地瞪著屏幕,看著那個女人的手慢慢靠近自己,然後輕輕搭上自己的肩膀……

  忽然……她的手機響了。肩膀僵硬著,葉圓圓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動彈,連拿手機的力氣都沒有。

  彤彤看了看媽媽,從桌上拿起媽媽的手機,慢慢打開,靜靜聽著電話裡的聲音,然後不久後輕輕合上手機蓋。

  「一個姓孟的阿姨。」女孩站在媽媽面前,輕輕遞上手機,「姓孟的阿姨問妳什麼時候去看她,妳答應過的,她想請妳幫她帶些衣服,她說她冷……」

  葉圓圓的眼睛一下瞪的奇大,不等女兒說完,猛地揮開了女兒伸在自己面前的小手。

  她在地上顫抖著,心臟怦怦跳著。鼓起勇氣瞪向電視屏幕,那個白色的影子還是端正地坐在沙發上,頭微微偏著,似乎正看向自己這邊的方向……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葉圓圓掙扎著站了起來,抓起了車鑰匙正要出門,忽然注意到地上坐著的女兒,小小的女孩被自己剛才粗魯的動作一同揮倒在地,現在正在靜靜地看著自己。

  心下一動,葉圓圓拉起女兒奔出了自家大門。女孩跑不快,為了逃的更快一些,葉圓圓索性抱住了女兒,她很害怕,可是身為一名母親,保護自己孩子的信念壓過了剛才的恐懼,即使覺得女兒有奇怪的地方,女人仍然選擇了帶著女兒一同逃走。

  把女兒放在副駕駛座,一陣慌亂之後,葉圓圓終於成功發動了車子,車子飛快地離開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小區。

  現在自己要往哪裡去,該怎麼做,老實說,她完全不知道。

  「該死!是誰打來的那個電話……」葉圓圓恨恨地咬住嘴唇,忽然想到促使自己逃亡的那個電話,「是惡作劇麼?」抓起自己的手機,女人按下了回撥,可是久久也不見人響應。

  「該死……」正想罵人,忽然手機提示接通,由於驚恐早已昏了頭腦的女人不等對方開口立刻破口大罵:「是你麼?剛才給我打電話的?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孟小雲早就死了,你裝一個死人是什麼意思?」

  葉圓圓的驚恐達到極點的同時,終於失控了,單手掌控的車子隨即也不平穩起來,差點蹭到旁邊車子的時候,女人及時轉回了方向盤,卻在同時發現警車從後面盯上了自己要自己停車,不悅地皺眉,葉圓圓正打算回頭看看如何停車的時候,忽然……葉圓圓驚恐地用手裡的手機擋住了自己的嘴。

  副駕駛座上坐的不是自己剛才放在旁邊的女兒,而是一身白衣,自己方才在屏幕上看到的那個影子。

  終於正面看到白衣影人,葉圓圓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喂?喂?」電話另一端終於開始說話的聲音,身後警察大吼的聲音,旁邊車子按喇叭的聲音……葉圓圓統統聽不到了。

  葉圓圓全神貫注地盯著白衣人,對方卻只是靜靜低著頭,白皙的手掌緩慢地搭上自己握住方向盤的手,然後,狠狠地將方向盤轉向了相反的方向。

  「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車子飛快地衝向旁邊的車陣,葉圓圓拚命地想踩住車,卻發現車失靈了一般地不停使喚!

  「該死!該死!天!停住啊!」葉圓圓驚恐地瞪向旁邊的女人,對方抬起了被長長劉海覆蓋住的臉,然後……對她露出了一朵微笑……

  看清對方面容的一刻,葉圓圓亂蹬的雙腿忽然停住,周圍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是……妳……」

  男人回家的時候,看到女兒正在獨自一人看著畫冊。「媽媽呢?」男人皺了皺眉,心裡生氣,可是沒有在女兒面前表露出來。

  「……」女兒卻像沒聽到似地繼續看著畫冊,半晌,抬起頭,「媽媽出去了。媽媽帶著娃娃出去了,去醫院探望一位姓孟的阿姨,不回來了……」

  葉圓圓,女,二十七歲,已婚,全職家庭主婦,女兒彤彤,今年四歲。卒於二00X年X月X日,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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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2樓  發表於: 2007-05-24
生還者—高欣

  段林看著手中的電話,百思不得其解。

  陌生的號碼,是一個女人打來的,女人喊得很凶,自己幾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是依稀聽到女人吼叫問自己為何裝死人嚇人……

  打錯的麼?放下電話,段林聳了聳肩。不過下午來訪的警察卻解決了他的疑問。

  打電話的人名叫葉圓圓。「你認識的,就是前幾天一起獲救的生還者之一,長頭髮的,長得很漂亮的那位太太。」警察描述著,段林心裡一點一點勾勒出了女人在他記憶裡的形象。

  「啊……想起來了!請問,您找我有何貴幹?」

  「……你接到的那個電話,是死者最後的聲音,關於這點,我們有事向你求證……她只是說不要叫你開玩笑嚇人?」警察不信地撇撇眉毛。

  「是的,我們上次真的是第一次見,我甚至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更別提電話什麼的了,您看……」段林只是低著頭回答。

  他說了謊。其實也不算說謊,就算告訴警察那些黑暗中發生的事,有人信麼?最多自己被當成神經病而已。不過……事情果然有詭異!

  一邊無聊地應付著警察的口供,段林一邊慢慢想。

  詭異……在什麼地方呢?

  為什麼……短短幾天就死了二個人?而且還是同一場事故的生還者?就好像……就好像上次沒能帶走她們的死神,重新回來帶她們走似地……想到此,段林打了個寒顫。

  「喝得有點多了啊……」歎了口氣,女人獨自一人走在夜晚的路上,就著迎頭的冷風輕輕扒了扒自己的頭。

  從口袋裡拿出香煙和打火機,熟練地點著香煙,女人深深地吸了口煙,然後著眼吐出……渺渺的煙霧緩緩上升,不久消失在頭頂光禿禿的樹梢。冬天真是寂寥。樹木光了腦袋不說,連天空也空蕩蕩……

  正在發呆,忽然手包裡傳來的聲響將女人嚇了一跳!

  「什麼?圓圓她……好的,我馬上就去!」

  意外的電話,女人匆忙收好電話匆匆奔去。

  高欣,女,二十六歲,電影演員。

  當年的同學裡面,她和葉圓圓最為交好,即使葉圓圓很早結了婚,二個人還是經常一同外出。前幾天她還和葉圓圓約好週末一同出門,可是怎麼現在卻……

  看到樓道擺放的花圈,高欣皺緊了眉頭。

  燒香的味道越來越大,黑色服裝的人三三兩兩地出入著,勾勒了一個灰色的葬禮場面。

  自己大概是最後的上香者,葉圓圓的丈夫大概是去送客人,偌大的空間裡只有自己一個拜祭人,張家本來就大,如今除了黑色就是白色的擺設,讓冰冷的空間更顯寂寥。

  葉圓圓的頭像擺在中間,前面放著她生前最喜歡的百合花。

  拿起香,端正的點燃供上去,看著煙霧繚繞中葉圓圓的頭像,高欣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蒼老。

  前幾天還在一起的人啊……不過……最近……

  忽然身後被什麼碰到,受驚的高欣一下子轉身,卻看到是一個球滾到了自己身邊。持起球抬頭,看到綁著兩條辮子的女孩。

  「彤彤,這是妳的球?」高欣溫和地笑了,看著女孩緩緩點頭。

  把球捧起來,她等著女孩過來拿,可是女孩的反應好生怪異。

  怯怯的站在原地,女孩竟是不敢過來。

  知曉女孩的害羞,高欣於是鼓勵地向前送了送手裡的球。

  女孩的身子猛地一顫,半晌,猛地拿過了自己手裡的球。

  奪得太猛,球從女孩手裡掉了出來,噠噠的滾向遠處……

  奇怪……彤彤按理說不應該對自己感到陌生啊……

  看著滾到電視前的球,高欣偏了偏頭,隨即正過臉。「咦?彤彤今天怎麼沒有帶那個娃娃?彤彤不是很喜歡她麼?阿姨幾年前送妳的禮物……」

  彤彤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半晌……「娃娃……媽媽帶走了……」

  當時的彤彤就已經很安靜,而那時的葉圓圓則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先生身上,忽視了對彤彤的管教。覺得女孩有些寂寞的高欣,於是買了當時最新款的娃娃送給女孩作生日禮物,彤彤當時非常開心地收下的,以後也總是和娃娃形影不離。

  葉圓圓幾次對自己打趣,「看,都是妳送她那個,彤彤現在都不需要媽媽了……」葉圓圓那時候的表情……有些奇妙的複雜。

  「……媽媽……媽媽帶走了啊?」看著女孩警惕的目光,回頭看看葉圓圓的遺像,女人幹幹笑了。

  「要不要阿姨再給彤彤買一個?現在有更好的喲!」盯著女人,女孩緩緩搖頭,「不……不用了,媽媽說,以後會永遠陪著彤彤……」

  聽到此,高欣忽然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沿著脊椎爬上來,回頭看到相框中淺淺笑著的女人……總覺得……相片中的人好像正盯著自己笑?眉頭一皺,高欣用力甩甩頭,再度看過去的時候,便沒了方纔的感覺。

  朝遺像躬了躬身,高欣回頭看彤彤,「阿姨走了,如果寂寞就找阿姨。」

  「……嗯。」女孩還是瞪著她,卻慢慢送她到門口。鞋跟踏在空曠的走廊上,發出刺耳的卡噠聲,看著周圍慢慢後行的花圈,看著上面白紙黑字的輓聯……

  高欣忽然覺得身後一寒!慢慢轉過身去,看到彤彤還在門口看著自己。高欣於是笑了,沖女孩揮了揮手,「回去吧。」女孩呆著,半晌,衝自己點了點頭。

  高欣正要回頭,忽然……門裡,伸出一隻手,輕輕把女孩牽進去了。

  一時間,高欣瞪大了眼睛,再也不能動彈。剛才屋裡……明明沒有人啊!何況那隻手……那只袖子……

  女人張大了口,卻一聲也叫不出來。直到……肩膀上忽然被人輕輕拍了拍,女人才驚恐地轉向身後……「小姐……您沒事吧?」對面的年輕男子對自己說。

  「哎?您是高欣小姐是麼?」男子忽然說。

  原本以為對方是她的影迷,剛要擺出職業微笑,忽然對方一擊掌,「我們見過面的,就是二星期前康德……」

  高欣的笑容驟然僵硬了。

  「啊……那個……我有事,先走了!」

  匆忙低下頭,高欣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倉皇逃走的女人,男子聳了聳肩,半晌正要前行,忽然發現同伴還在原地。

  「沐紫,你看什麼呢?」

  「……你這傢伙還真……」

  「嗯?我?有什麼不對麼?」

  「……」最後看了眼女人跑走的方向,被喚作沐紫的黑衣青年慢慢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身後的男子隨即小跑幾步跟上,不用說,身後的男子便是段林。

  左想奇怪右想奇怪,段林決定親自去張家一趟。聽到自己要去拜祭的時候,自己那個冷漠的室友卻不知為何感興趣,說自己也要同行。

  於是,兩個人便結伴來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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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3樓  發表於: 2007-05-24
段林有些慶幸室友決定要來,段林最討厭的地方,第一是醫院,第二就是這種地方。

  充滿了死別感覺的場所,每次進去都有種窒息的悶,就像現在。

  由於燈光而顯出青黃之色的走廊看起來寂寞而空曠、守靈夜特有的安靜、一進入便可嗅到的供奉死者的香、菊花特有的味道……

  皺了皺鼻子,看看敞開的門,段林走了進去。

  拿了香供上去,段林隨即怔怔地打量照片上的女人,正在打量,忽然自門外進來一個男子。

  「你們是……」男子逕自關好門。

  這位……應該就是葉圓圓的先生了吧?

  看了眼沐紫,段林隨即咳了咳,「我姓段,上次光彩大廈的事件中和尊夫人有一面之緣,聽說了這件事……過來拜祭一下。」

  男子於是不再打量,精疲力盡似地垮下肩膀,將自己拋進沙發,「謝謝,請隨便坐,抱歉……我今天沒有多餘精力客氣了……」

  「哪裡,是我們冒昧了。」客氣地寒暄了幾句,看著沙發裡疲勞揉眉的男子,段林慢慢開口。「那個……雖然有些冒昧,可是……我想看一下葉女士生前的手機,可以麼?」

  男子狐疑地望著他。

  「……這個……雖然很是離奇,可是警方說葉女士車禍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我的……我當時是收到了沒錯,可是關於對話的內容實在是不理解。」

  聽聞此言,男人靜靜地看了段林一眼,末了起身,進了大廳左手邊的屋子,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支手機。紅色的手機,很女性化的設計。

  「這就是。」男人將手機輕輕放在了段林手裡。「你拿走吧。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今天先離開?我要哄女兒睡覺了。」男人說得客氣,可是卻是逐客令。

  段林點了點頭,握緊手裡的手機,逕自告別。自始至終,男人始終背對著兩人坐在沙發裡。看著男人的背影,沐紫眼中閃了閃,嘴卻抿得死死的。

  關門的時候,「哎?」段林忽然小聲叫了一聲。

  「怎麼?」沐紫看向他。

  「門……好像自己用力關上了……算了,大概就是這種設計吧……」嘴裡說著,段林鬆開手,轉身向前走。

  沐紫卻盯著那扇門……門隙在慢慢縮小,就彷彿裡面有人輕輕關門似地,即將合上的時候,沐紫從門縫裡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女人的臉,一張和遺像上一模一樣的女人的臉。

  「你在看什麼?」原本已經離開的段林忽然轉身說。

  看看門縫中的女人,又看看段林……

  「你看到什麼了麼?」

  「沒有,我應該看到什麼麼?」

  「……不,沒什麼。」

  最後看了眼女人,女人看到自己在看她,笑了笑,門隨即重重合上,於是沐紫轉身離開。

  並排走出好遠,直到出了張家所在的大樓,看看身邊目視前方的男子,沐紫輕聲說:「你這個人……好像真的只能看到不好的東西呢。」

  「嗯?你說什麼?」

  「……真是麻煩。」
 
  晚上九點十四分的時候,高欣終於到了家。

  不似人們想像中女演員家中的奢華,高欣住的是很普通的舊式閣樓。

  年紀不小,可是還是沒能混成一線,只能在別人主演的片子裡演演花瓶配角的女演員,生活自然不能太奢侈。不過……

  「總算讓我抓住一個機會,shit!髒死了!誰家又把垃圾放在外面了?真沒公德心……」恨恨地嘮叨著,高欣小心躲避著垃圾袋上樓。

  閣樓太舊了,踩上去嘎吱嘎吱,聽上去異常刺耳。

  一定要盡早搬出去!等到自己拍完這部電影!

  雖然是恐怖片,導演也有些變態,可是靠他的恐怖片出頭的女演員實在很多。這年頭,人們總是把恐怖片和美女掛鉤,嘖!能被看上說明自己仍舊年輕漂亮……不過……

  「噢!天!臭死了!啊!什麼東西!?」正捏著鼻子想把不小心掉在自己腳上的魚骨拿下去,忽然手邊摸到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大驚之餘,聽到一聲淒厲的貓叫,才知道原來只是貓。

  「倒霉!一定是這裡垃圾太多了,這段日子才多出這麼多小毛賊……」

  把腳面上的髒物隨手摔出去,女人用面紙擦了擦手,正好走到自己家門口,掏出鑰匙開門,女人隨即慢慢走進去。

  「啊……白說別人了……自己家裡不也是……」

  看著亂七八糟的客廳,忽然想起剛才在葉圓圓家看到的。

  「唔……那樣雖然整齊可是沒有人氣,還是亂一點好。」

  哆嗦了一下,高欣隨即開始整理客廳,到處是泡麵剩下的油漬,洗碗池裡堆積了厚厚的油碗,奇怪,自己不是在家麼……

  怎麼在家也這麼亂?猛地呼口氣,女人捋起袖子開始幹活,可剛剛收拾了一會兒,看看自己油乎乎的手……

  「家務果然不適合我這樣的女演員干,會損壞指甲的。」碗盤一扔,女人隨即懶洋洋攤在了沙發上。

  「身上好臭!去洗個澡好了。」鞋子一蹬,女人隨即拿好換洗衣物進了浴室,走過浴室左邊的小房間的時候,女人忽然定了定。

  有種味道……在那裡面……皺起鼻子使勁嗅了嗅,又好像是錯覺……那個房間,是自己死去姐姐住過的房間。

  是自己的雙胞胎姐姐,直到半年前姐妹倆還住在一起,兩個人從小就沒分開過,就算就業之後獨自出來闖蕩也選擇住在一起。

  兩個人出生只差了幾分鐘,大概雙胞胎之間的心電感應是真的,其中一個人出事,另一個總有感覺。曾經笑著說過,既然出生在一起,那麼說不定死亡也可以一樣,不過現在看來……

  大家都說看不出自己和姐姐是孿生姐妹,其實,只不過因為姐姐內向不愛顯示的性格而已。總是羞澀地用一副醜陋的眼鏡蓋住半張臉的姐姐,摘下眼鏡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姐姐的眼角多了一顆淚痣而已。這是姐妹倆除了性格之外唯一的區別。

  「姐姐,沒事吧?」忽然,不知從哪裡冒出的念頭,女人平空問了一句。

  半晌,得不到回答的女人幹幹笑了笑,毛巾一甩,逕自關門,很快,嘩嘩的水聲響起。

  「怎麼……還是不好呢?」擦洗著,女人的視線忽然被自己身上的某個部位吸引住。

  白白的肚皮上,一道嫩紅的細細疤痕格外引人注目。傷口猙獰著,彷彿可以看到肉的紅,可是……沒有血。

  是光彩事件之後多出來的,也是洗澡的時候發現的,莫名其妙……身上多了一道傷疤,看樣子很厲害,可是實際上卻不會痛,而且也不流血,就像……胎記一樣。

  一面擦著頭髮一面撩起睡衣,打量著自己肚子上的傷痕樣的東西,女人忽然看了看浴室旁邊的房間。

  「一定是姐姐身上的傷疤的緣故。」雙胞胎大概真的是有某種紐結,一個人受傷,另一個真的有時候會疼痛……一定是姐姐去世的時候身上有了傷口。姐姐,前幾天在光彩那裡死去了。

  自己原本也要去的,可是由於事情耽擱了,否則自己也會死……

  想到這,高欣出門的時候又看了看姐姐的房間。

  房門關的死緊,裡面靜悄悄。

  高欣本能的抗拒進去,彷彿門一開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

  記得小時候,家裡忽然莫名其妙地多出很多蒼蠅,每天打也打不完。母親到處找也沒找到來源,直到某天,姐妹倆玩的時候,自己為了撿那滾出去的球,不小心打開了某個放在角落的櫃子的門,然後看到了……

  「啊!」

  那是一個壞掉的南瓜,上面爬滿噁心的蛆蟲,不停地、有新的蒼蠅飛出來,拍在自己臉上……那種腐爛的味道,那種噁心的畫面……高欣一輩子也不願意想起來。

  從此,高欣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這樣。

  現在這扇門,對於她……就是當年那個櫃子。

  就算真的有東西也不願意打開!寧願找人看也不自己來!

  心裡厭惡地想著,高欣快步走開。

  想起了不好的回憶,連帶著覺得自己現在站的地方也開始發臭。當年那種腐爛南瓜加上蛆蟲的味道似乎又出來了。

  「嘔!好臭……」皺著鼻子,瞪了一眼姐姐居住的房間,高欣隨即奔到窗邊打開了窗子。冷風吹了進來……

  好冷!高欣打了個寒顫,可是即使這樣……

  「還是臭。」皺著眉,女人隨手拿了瓶香水在空中噴了起來。

  香水刺鼻的香,和空氣中那股久久瀰漫的腐敗的臭,讓女人夢中也不安穩。

  這種味道,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這幾天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裡自己到了同學會的地點,看著幾個人談話,看著姐姐接起了電話,然後忽然……房頂塌了,然後一片漆黑,高欣聽到有人喊救命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微弱,然後就是瓦礫的冰冷,慢慢地衍生出一種腐敗的臭味……

  從那天,那股腐敗的味道就從此纏著自己,再也沒有散去。

  夢裡,一直可以聽到門外噠噠的腳步聲,噠噠的,幾次走到自己門前,然後又變小……明天……明天一定要告訴姐姐,要她不要晚上亂跑了……

  吵死了!心裡想著,女人緊了緊身上的棉被,正要將頭埋到枕頭下,換個姿勢重新睡眠,忽然……

  女人猛地睜大了眼睛!

  不對!不對!

  不可能是姐姐!姐姐已經……已經……

  女人一下子清醒了,耳朵也豎了起來。

  靜悄悄……

  呼……女人鬆了口氣:做夢吧?一定是自己做夢聽到的。姐姐是撰稿人,總是夜間寫作,自己習慣了在夜晚聽到姐姐出來倒咖啡而發出的聲響,說不定是夢到……

  這樣想著,女人剛剛放鬆準備好好睡一覺,忽然……

  視線!背後……有視線!

  寒毛頓時豎了起來,雖然拚命想告訴自己那是幻覺,可是那種鋒芒在背的被注視的感覺是真實的,不像是假的!

  回頭……還是不回?

  慢慢的,女人慢慢轉過身去……

  金黃的眼睛!黑暗中,只見一雙金黃的眼睛在床下瞪著自己!

  女人嚇了一跳,差點叫出來,卻在叫出來之前摀住了嘴。

  「原來是貓啊!」

  是最近常來這裡的黑貓,不知從哪裡鑽進來的,到處翻東西也就算了,嚇到人就是罪過。

  「去!去!」皺著眉趕著貓,本想將貓兒趕到窗外,不想那狡猾的小賊居然身子一拐去了大廳。

  「別跑!」高欣隨即追了出去。

  吱扭吱扭的聲音重新響起,這回是自己的所以她倒沒多想,屋子不大,匆忙中沒來得及開燈,黑暗中黑色的貓兒倒也極是難找,看到貓兒往南面跑去,她隨即跟了過去,門敞開著,她想也沒想正要追進去,忽然……

  室內的腳步聲一下子歇了。

  呆呆地,盯著腳下的地板,視線慢慢移向那半敞的門的下半邊……女人呆住了。

  那扇門……是姐姐房間的門……那扇門……一直是關著的……那扇門……自己從來沒有打開過……那麼……

  無法動彈,她只能牢牢盯著門下那一小塊方寸,冷汗慢慢從脊背爬上來,落了……然後是颼颼的寒意。

  高欣盯著那裡,然後……看到了一雙腳,慘淡的一點月光照射下蒼白的腳……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那雙腳縮在門後,然後門吱扭吱扭地響了……

  瞪大眼睛,再也承受不了,女人一下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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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4樓  發表於: 2007-05-24
再次醒來就是白天了。自己躺在自己床上,被子蓋的整齊。看著外面透進來的有些耀眼的陽光,高欣揉揉太陽穴,微微皺眉……

  是夢麼?可是夢裡那吱扭吱扭的木地板的聲音,好真實。肚子餓了所以煎了蛋,可是蛋落在鍋上發出嘶嘶的烤煙的時候……

  高欣忽然覺得那種味道很是噁心,於是看也沒看,便將煎到一半的蛋扔進了垃圾桶。

  開拍前的日子,每天就是這麼度過,背背台詞,揣摩一下人物的心理,然後一天就過去了。最近每天都在看手裡的本子,或許自己會做惡夢就是因為本子看多了。畢竟,是恐怖片的劇本。

  圈子裡混了這麼久,總算輪到一個主演的機會。不像往常總是露幾面就下場。高欣告訴自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一定……

  不過……所謂主演,無非是死的最晚的人而已。看到劇本上描述的那人死時候的樣子,高欣心裡忽然有些害怕。忽然想到了那天在葉圓圓家看到的,那隻手……總覺得那隻手很詭異。那個袖子……很像之前葉圓圓經常穿的家居服的款式……難道說那隻手是!

  「呵……呵……怎麼可能呢?圓圓明明不在了啊……」乾笑著,高欣扔掉了手中早已背的熟爛的劇本。

  看看天色,這才發現已經是傍晚了。

  「好!洗把臉清醒一下!」

  伸個懶腰,高欣進了浴間。

  另一邊,與此同時。

  拿著手中的手機,段林忽然皺眉。

  最後一個通話記錄果然是自己的沒錯,不過這個沒有什麼蹊蹺,唯一讓人不解的是,為什麼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會把最後一通電話打給自己?

  可是那天的留言真的很奇怪,就好像之前自己給她打過什麼不好的電話一樣。

  而且,事實上,段林真的在來電顯示那裡看到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就在死者車禍前,真的有一個。

  這才是讓段林皺眉的事。

  而更讓段林不解的……就是排在自己之前的一個號碼。

  那天回來,段林試著打了最近和葉圓圓通話的幾個號碼,都很正常,除了那一個……

  「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詢後再撥。THE NUMBER YOU DAIL ……」

  更讓人皺眉的,是這個電話號碼原本的主人。那個號碼原本的主人是孟小雲,也就是之前忽然死在醫院停屍房的那名女子。

  不知道那個號碼空號多久了,可是……

  「應該是別人用孟小雲的電話打的吧。」翻開手中紅色的翻蓋手機,看著上面的僅剩一格的電力,段林喃喃道。

  「為什麼不是孟小雲打的呢?」

  下面忽然傳來的話嚇了段林一跳,從上鋪探頭,才發現是室友在和自己說話。

  沐紫正低頭看書,這句話似乎是很隨意地說出來的,可是如此地隨意卻讓段林皺眉。

  「死人怎麼可能打電話?人死了就是不能動,沒有靈魂,變成一塊死肉而已……」說到此,段林忽然噤聲,他忽然想起來……

  「死人當然可以啊……活人有活人的世界,死人也有他們的。至於靈魂……前幾天你不還看到過所謂的靈魂出竅麼?要知道,你看到的其中幾個固然是活人的生靈,而剩下的可是不折不扣的死人……」還是低頭看著書,沐紫不冷不熱地說。

  正好想到同一件事,麻麻的……段林渾身赫然寒意。

  「那天果然你也在!你為什麼什麼也不說?!」

  「說出去有人信麼?你呢?不也同樣什麼也沒說……」

  段林於是無言,半晌,咳了一聲,段林忽然訥聲道:「那麼……這個世界果然有鬼了……其實我原本希望有鬼的,這樣可以見到往生卻又想見的人。可是我一次也沒看到。我想見我死去的外公……一次也好……」

  聽著段林慢慢地說話,沐紫半晌沒吭聲,忽然合起書,站起身,踏出一步看著段林,「你外公是不是個子不高,平頭,看起來很硬朗的一個老爺子?」

  「你怎麼知道?!」聞言,段林骨碌爬了起來,坐在床上看著下面的沐紫。

  不料對方隨即轉身走向書架放書。「猜的,看著你的長相猜的……」

  「哎?不會吧?他們都說我長得一點也不像外公啊……」床上的段林不解地皺眉。

  下面,沐紫卻一邊喝水一邊看向段林,此刻,段林旁邊,淡淡地,一個看起來很硬朗,有些嚴肅的老頭子正在對自己微笑……影像很淡,隨即消失不見。沐紫於是回過頭去。

  皺著眉看了沐紫一眼,段林隨即躺下,手裡還拿著葉圓圓的手機,電力不足了。等到上面最後一格消失,自己不想解脫也不行了吧?其實這種事情真的是巧合也說不定。追究下去對自己沒什麼好處……

  想著,段林正要合上手裡的手機,手卻忽然一顫。段林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手在顫抖,半晌……看著閃爍的屏幕,看著電話撥通中的提示……

  段林忽然意識到是手機在振動!手機在自己撥號!

  「你怎麼了?一副見鬼的樣子……」拿了新的書,正要回來看的沐紫一抬頭就看到上面男人一臉慘白的樣子。緩緩地……段林對他舉起了右手……裡面正在撥號的手機……

  「手機……手機……自己撥號了……」

  心思一凜,沐紫隨即奪過段林手裡的手機,飛快地看向屏幕,撥號的對象是……

  「高欣……」

  沐紫於是陰沉著臉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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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5樓  發表於: 2007-05-24
哼著歌,高欣進了衛生間。

  用了檸檬味道的洗面奶,精神頓時為之一振。馬上就要正式拍攝了,演員的皮膚什麼的都要開始注意,屏幕上留下瑕疵就丟人丟大了。

  用毛巾輕輕沾干臉上的水珠,正在拍柔膚水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摘隱形眼鏡,於是,緩緩對上鏡子,高欣輕輕去揭眼球上那一層鏡片。

  戴了很多年也不習慣,和別人不一樣,高欣每天必須要對著鏡子才能摘戴眼鏡。

  「真是……不好摘……」揭了一半鏡片又回去,高欣只好笨拙地繼續,為了漂亮,不得不戴啊……明明這麼不適合的……嘴裡喃喃說著,忽然……

  高欣一身冷汗!

  高欣注意到鏡子裡面的自己好像眼球動了一下,就好像剛才瞥了自己一眼似地……

  雞皮疙瘩起了一層,高欣赫然把自己拉離鏡子。

  「怎麼可能……自己嚇唬自己而已……」搓了搓手心,高欣甩頭,企圖把才纔腦中的影像甩出去。

  半晌,終於好些,於是高欣慢慢抬頭。

  沒事的,不就是鏡子麼,自己每天都照的,一定是自己最近看劇本想太多……

  頭終於抬起來了,視線平行對上鏡中自己的……然後……

  鏡中的自己仍然是死死盯著自己。

  不!那已經不能說是「盯」!簡直可以說是瞪!

  鏡中的自己死死地瞪著自己!

  這是我現在的表情麼?怎麼……那麼恐怖!怎麼那麼蒼白?張大眼睛,高欣盯著鏡子,不放過裡面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動,裡面的「那個人」也是如此……

  就在高欣以為一切只是自己心理作用而鬆口氣的時候……鏡子裡面的人轉頭了。

  就在高欣自己正在死死對著鏡子的時候……轉頭了,以一種非常恐懼的神情……轉向了對方的右邊,然後……

  高欣看到了鏡中人左邊眼角下一顆小小的痣。

  高欣的眼睛一下子瞪的大到不能再大!

  左眼下面的痣……姐姐!

  鏡中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開始出現和自己不一樣的動作,那張蒼白的臉……轉向自己的時候是一種非常恐懼的表情。

  姐姐……那個人是姐姐!

  嘴巴張大,可是卻一聲也發不出,高欣目瞪口呆地看著鏡中的映像!為什麼鏡子裡會是姐姐?姐姐已經……已經……死了啊!為什麼死人會出現在鏡子裡?

  高欣踉蹌地向後退,然後看到鏡子裡的人又一次轉頭了,以一種更加驚恐的表情……

  忍不住,高欣順著對方的視線扭頭……

  冷汗!那個方向是……姐姐的房間!客廳沒有開燈,昏暗的室內那長方形的門板……

  高欣想起了昨天那個夢。或者……那真的是夢?

  「啊——」尖叫一聲,高欣用力砸爛鏡子後,抱住自己的頭蹲在地上。

  室內靜悄悄地,只有鐘錶的滴答聲……抱住頭的手正要微微鬆開,忽然……

  「阿欣……阿欣……」

  視線對上自己眼前那一小塊地板,高欣瞪大眼睛的同時,感覺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

  那個聲音……姐姐?正想著,那個聲音又來了……

  「阿欣!」

  姐姐的聲音非常地微小,空氣裡飄忽不定。

  這句話……不是那天的……想起姐姐去世前給自己打的電話,高欣忽然一頭冷汗。

  忽然,聲音一變!

  「阿欣……快!快!」

  那是從沒聽到過姐姐發出的焦急的聲音!

  緊緊摀住自己的耳朵,她驚恐地蹲著,一動不敢動,只能維持著原來的動作,感覺一粒一粒的雞皮疙瘩順著自己的脊背爬滿全身。

  腳下有落下的碎掉的鏡片,從裡面可以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驚恐、不知所措。

  忽然,盯著腳下的碎片,高欣的眼睛越瞪越大!

  高欣用力摀住了自己的嘴!

  鏡子裡面的女人,分明是姐姐!姐姐蒼白地瞪著自己,碎掉的鏡片中只能看到那黑洞洞的眼睛,那樣瞪著自己……

  再也忍不住,高欣奪門而出!

  可是姐姐的叫聲卻還在不斷傳出,一聲一聲,時而讓人覺得就在耳邊,時而飄忽悠遠……姐姐彷彿在警告自己什麼……

  慌亂的腳步在中間有隔層的木質地板上咚咚作響,可是高欣卻忽然有種錯覺,彷彿跟隨自己的腳步聲還有一個人。

  高欣忽然在窗台邊停住了,瞪大眼睛,想聽聽看到底有沒有另外一個聲音……於是,高欣顫抖的鬆開摀住自己耳朵的手,然後……

  靜寂。

  然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啊——」高欣心臟猛地縮成一團,叫出聲的時候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明明很用力卻完全不覺得疼痛,高欣終於聽清楚了:那根本不是腳步聲,也不是腳踩地板的聲音,而是敲門聲!

  聲音的方向……

  迷惘的視線終於在一扇門前凝固了……那個……是姐姐生前的房間。

  咚咚的敲門聲,來自那裡……

  「阿欣!阿欣!」

  而且……錯不了,姐姐的聲音,也來自……

  那裡!

  高欣於是只是驚恐地瞪著那扇門,彷彿隨時會有未知的東西會撲出來一樣,然後……

  精神繃得死緊,幾乎要斷了的時候,忽然……

  鈴聲?門鈴?不!是電話!

  看著桌面上不斷閃爍的手機,高欣彷彿忽然鬆了一口氣似地,猛地衝過去抓起電話。

  「喂!喂!誰也好!快來!快來救我!快來啊!」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高欣幾乎是抓起電話的同時哭了出來。然而……

  「是我。阿欣妳怎麼了?」

  聽到電話那頭的響應的一刻,高欣呆住了,抓著手機的手指關節握得蒼白,高欣呆傻一般,定住了。

  那個聲音……圓圓?

  永遠溫柔的,不慌不忙的……圓圓的聲音?

  高欣呆滯、遲緩地將視線移向屏幕,然後看到了來電人的名字:葉圓圓。

  「啊!」

  見鬼一樣將手裡的手機扔出去,高欣抱住頭,徹底崩潰了。

  「天……誰也好,誰來救救我……」緩緩地垂到地上,她呆滯地坐了下來。

  「誰!你到底是誰?」忽然,視線變得凌厲,驚恐到了極點,她不知從哪裡冒出的勇氣,狠狠瞪向了陰暗處那扇門!

  「是人還是鬼,我倒要看看……」

  重重踏著腳步,高欣飛快地衝到了門前,手在碰觸門把手的那停頓了一下,卻在門內再度傳來的「咚咚」聲下追回了心神,瞪著那扇門,她狠狠咬了咬牙,然後轉動了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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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還者—林子研

  「要看麼?」猛地被搭話,段林一個激靈回了神。

  看著下面拿了一張光盤衝自己說話的沐紫,段林慢慢開了口,「那是什麼?」

  「從剛才那個女人的計算機裡取出來的。」沐紫漫不經心地說。

  「什麼?你什麼時候拿的?」段林一下睜大了眼睛。

  「當然是你出去打電話找警察的時候,我進去隨便逛了逛,那女人的屋子很熱,因為計算機一直開著的緣故,我看到裡面有插光盤,就順手拿回來了。」沐紫還是那一百零一號表情。

  「你……警察明明交代不要亂動現場的。」段林無力地說。

  「那是對你說的吧,我可沒聽到。」輕蔑地笑了笑,沐紫細長的眸子再度盯上段林的臉,「那幫傢伙明明覺得不對了,可是還是寧願選擇他們覺得合理的理由,你覺得這樣的人就算拿到這東西,會對他們破案有幫助麼?」

  「一句話,你看還是不看?」沐紫直直地盯著段林。

  靜靜看著沐紫,半晌,段林慢慢低下頭,「……看。」還是想知道,既然已經知道了不能知道的事情,那麼乾脆把一切都搞清楚。

  「那不就得了?裝什麼正經……」他嘲弄地笑了一聲。

  段林看著沐紫將光盤放入光盤槽內。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鏡頭,似乎只是一個女人在一個破舊的樓裡面不停地奔跑,滿臉的恐懼……真不愧是女演員。

  一直在跑而已,大概是隱藏式的攝影機,畫面不是很清楚,切換也略顯僵硬,段林想,這大概就是那個叫高欣的女性去試鏡時拍攝的東西。

  或許她只是在看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

  「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沐紫皺著眉,看向旁邊的男子,忽然……

  「開大音量!」

  看著旁邊那總是一副呆呆樣子的男人,忽然緊張起來的樣子,沐紫於是順從地開大了音量。

  「噓……仔細聽,聽到沒?」段林將耳朵貼近了音響,還把沐紫的頭貼到了另一個音響旁。

  「腳步聲?」沐紫也微微睜大了一雙細長的眸子。

  「嗯,有兩個……還有喘氣的聲音……也是……」

  「兩個……」兩個人對視一眼,一下子正襟危坐對著屏幕。

  屏幕上的女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忽然變得惶恐起來。那不是方纔那種刻意「表演」出來的惶恐,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女人的腳步聲亂了,走走停停,似乎也聽到了什麼不對的地方,女人轉過了身……然後……

  屏幕忽然花了。

  「哎?這是怎麼回事?」瞪著忽然扭曲的屏幕,兩個人一時呆住。

  沐紫率先動了起來,「安靜!仔細聽,聲音!裡面的聲音!」

  段林急忙再度湊近音響……

  「嘻嘻……」

  身子猛地一震,段林看向沐紫,沐紫緩緩點了點頭。

  「答案或許就在這張光盤裡面。」

  段林心思一動,視線重新回到屏幕。

  看著那不斷扭曲變形的屏幕畫面,段林的心彷彿也在慢慢扭曲……那個笑聲,真的……一瞬間……段林覺得很耳熟……

  段林正在發呆的時候沐紫卻開始了行動。半晌回過神來的段林,不解地問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決定試試看能否對圖像進行還原。」盯著屏幕,沐紫慢慢說道。

  「啊?可、可以麼?」

  「說不定,這個畫面太不自然了……」沐紫嘴裡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彷彿喃喃自語,段林漠然地看著沐紫十指如飛的滑在鍵盤上。

  「你知道麼?人的眼睛經常會被蒙蔽。」正在發呆,一向少言的沐紫卻主動開口,段林於是微微抬起頭。「就好像你那一次進入的光彩大廈。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對吧?可是你沒有辦法分辨真假。」

  「你以為她們都死了,可是實際上她們並沒有全部死去,就一個人類而言,你確實能看到很多東西,可是,因為看到的更多,所以反而容易被欺騙。電子眼則不同,雖然冰冷,可是絕大部分時候能夠真實地記錄下真正的真實。」

  真實?!沐紫突然提到的這個詞,瞬間在段林腦中激起一抹火花。

  好像曾經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人和自己提到過類似的詞……在哪裡呢?誰呢?

  「那是我想告訴您的……隱諱的事實……」

  就在段林靈光一閃的時刻,沐紫敲擊了最後一下鍵盤,「我試著調高了影片的分辨率,太過專業的我做不到,不過這樣子的說不定也能看,要看麼?」細細的眉眼靜靜看著自己,毫不猶豫,段林用力點頭。

  於是,影片重新播放了。沐紫很取巧地只細化了重點的部分,所以一開始就是重點。女人狐疑地轉身,然後鬆了一口氣一般地轉身,然後……

  一個白色的影子!

  「那個人……是高欣……」怔怔地看著屏幕上那個模糊的影子,段林詫異地望向身旁的沐紫,對方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下一個動作,竟是從口袋裡掏出了個什麼送到段林手上。

  染滿黑色的血跡的,是一張邀請函。

  「我在那個死女人手裡拿的。」

  聽著沐紫淡淡地敘述,段林皺著眉,視線最後落在了邀請函最後那個「張」字上。

  「張……張學美?」嘴裡吐出一個生硬的名字,怔怔地,段林看著面前的沐紫露出一抹微笑。

林子研,女,二十七歲,插畫家。

  林子研是個很普通的女人,普通的長相,普通的工作,如果沒有意外,她會這樣平淡普通地過完這一輩子。不過前一陣子的某個事件,打擾了她原以為會一直普通的生活,就是在這個大城市裡造成了一場小小轟動的光彩事件。

  被壓在塌陷的瓦礫中那麼多天劫後餘生,甫一睜開眼的林子研便驚恐地跳坐了起來,旁邊的護士被嚇了一跳,隨即跑過來輕輕撫摸她的脊背。

  「鎮靜!請鎮靜!您沒事了,安全了……」

  溫暖的觸覺……人類特有的溫暖,林子研慌亂的視線慢慢平穩,剛剛放鬆了脊背正在順著護士的攙扶慢慢躺下,護士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林子研徹底呆住。

  「放心,您沒事,孩子也沒有事情……」護士微微笑了,「放心好了,小傢伙很聽話,一直牢牢地跟著妳呢……」

  林子研剛剛恢復紅潤的臉一下變得慘白。

  看著好像見鬼一樣盯著對面自己的女人,護士小姐一時有點傻眼。

  「喂!妳和她說什麼了?」給旁邊病人測完血壓過來的護士長發覺這邊氣氛不對頭,急忙過來捅捅自己的下屬。

  「我就告訴她,她的寶寶沒事啊……」小護士不明所以地小聲說。

  「傻瓜,這女人沒結婚呢,妳幹嘛說這個啊!」護士長小聲埋怨了護士小姐一下,隨即陪著笑臉拽著小護士離開。

  遇上這種倒霉事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唉,可憐啊……

  ***

  走出醫院的時候是大白天,外面艷陽高照,可是林子研卻覺得冷,陰風瑟瑟地寒冷,坐在出租車裡的時候,彷彿沒看到出租車司機怪異的眼光似地,林子研打著哆嗦。

  什麼孩子?自己怎麼可能懷孕?做那種事才能有孩子,可是最討厭男人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去和男人去做那種事,孩子?根本是天方夜譚!

  冷哼一聲,林子研打開了自己的房門。就一個單身女子來說,林子研的家非常大,非常乾淨,顏色單調,以白色為主,東西不多,看上去空蕩蕩地好像主人剛搬來沒多久,可是實際上,林子研搬來這裡已經三年了。

  回到自己地盤的女人並沒有輕鬆一點,蹲下身子,手指輕輕在地板上蹭了蹭,淡淡的灰色讓女人頓時眉頭緊皺。於是,來不及換衣服,女人穿起圍裙隨即開始大掃除。

  跪在地板上,一個角落也不放過,反覆擦了二遍,按照習慣應該至少擦三遍,可是忽然的疲倦,提醒了女人自己勉強算是個病號。

  看著終於再度一塵不染的屋子,林子研勉強滿意,然後看看自己,袖子上方才沾到的塵土,提醒她現在應該把自己清洗一下。

  這就是普通的林子研唯一不普通的地方:極其嚴重的潔癖。

  這也是她為何這麼快就急著出院的原因,醫院……太髒了!

  一開始只是不喜歡和人接觸,可是近幾年這毛病越發不可收拾,林子研索性離開了原本的工作崗位,做起了職業插畫師。

  每天只是靠網絡和人溝通,不到逼不得已不出門,林子研感覺自己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這種感覺讓她心安,可是前幾天的那張邀請函卻宛如晴天霹靂!

  自己搬到這裡來的消息幾乎沒有人知道,可是那封邀請函就這樣被塞進了自己的信箱……

  強硬地壓抑下心中的不安,林子研去了那個同學會。許久不見面甚至這輩子也不想見面的人見了面,果然很侷促。彼此都用懷疑的目光打探著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尤其多……因為自己當年和大家的接觸是最少的……

  不過……這封邀請函究竟是誰發的?

  這句話應該是當時每個人心裡都在想的問題,可是沒有人提問。

  那個晚上的人一個不剩全部聚全,而且是在相同的教室,太過相同的雷同讓林子研當時就有一種奪門而出的衝動,然而……沒有等她行動,樓就倒塌了。

  不知道其它人的情況如何,可是林子研自己……

  林子研覺得自己好像見到了那個人,那個消失了很久的人。

  那個人微笑著站在教室門口,還是當年那副模樣,而幾秒鐘之前,還在教室裡各懷心思的「老同學們」,卻都是一臉麻木走進那個教室,然後麻木地注視著躲在門外的自己。甩甩頭,林子研擰開花灑開始洗澡。

  肚子……好像大了一點點……洗到肚子的時候林子研下意識地想,接下來,忽然清醒自己在想什麼的她,立刻像被火灼了似地鬆開自己按在肚皮上面的手。自己有點想的太多了……

  第一次在一小時之內就從浴室出來,林子研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自己需要冷靜一下,她想。

  啜著酒,林子研慢慢走到自己的畫桌前開始工作。這次接的是給一部再版童謠配的插圖。

  是當年教她的關老師編譯的,一開始並沒打算接這個工作,可是老師親自說了自己也就無從推辭。不願意的原因,是因為對方也是自己不願回憶起的那段時光裡的人物。

  配圖工作原本很順利,直到現在這首詩……《Who killed Cock Robin?》

  Who killed Cock Robin?誰殺了知更鳥?

  I,said the Sparrow, 是我,麻雀說,

  With my bow and arrow, 我殺了知更鳥,

  I killed Cock Robin。 用我的弓和箭。

  Who saw him die?誰看到他死?

  I,said the Fly, 是我,蒼蠅說,

  With my little eye, 我看到他死,

  I saw him die。 用我的小眼睛。

  Who caught his blood?誰取走他的血?

  I,said the Fish, 是我,魚說,

  With my little dish, 我取走他的血,

  I caught his blood。 用我的小碟子。

  Who'll make his shroud?誰來做壽衣?

  I,said the Beetle, 是我,甲蟲說,

  With my thread and needle, 我將為他做壽衣,

  I'll make the shroud。 用我的針和線。

  Who'll dig his grave?誰來挖墳墓?

  I,said the Owl, 是我,貓頭鷹說,

  With my pick and shovel, 我將為他挖墳墓,

  I'll dig his grave。 用我的鑿子和鏟子。

  Who'll be the person?誰來當牧師?

  I,said the Rook, 是我,烏鴉說,

  With my little book, 我將為他當牧師,

  I'll be the person。 用我的小本子。

  Who'll be the clerk?誰來當執事?

  I,said the Lark, 是我,雲雀說,

  If it's not in the dark, 如果不是在暗處,

  I'll be the clerk。 我將當執事。

  Who'll carry the link?誰拿火炬來?

  I,said the Linnet, 是我,紅雀說,

  I'll fetch it in a minute, 我將拿它片刻,

  I'll carry the link。 我將拿火炬來。

  Who'll be chief mourner?誰來當主祭?

  I,said the Dove, 是我,鴿子說,

  I mourn for my love, 我將當主祭,

  I'll be chief mourner。 為吾愛哀悼。

  Who'll carry the coffin?誰來抬棺?

  I,said the Kite, 是我,鳶說,

  If it's not through the night, 若不經過夜晚,

  I'll carry the coffin。 我將抬棺。

  Who'll bear the pall?誰來扶棺?

  We,said the Wren, 是我們,鷦鷯說,

  Both the cock and the hen, 還有公雞和母雞,

  We'll bear the pall。 我們將扶棺。

  Who'll sing a psalm?誰來唱讚美詩?

  I,said the Thrush, 是我,畫眉說,

  As she sat on a bush, 當她埋入灌木叢中,

  I'll sing a psalm。 我將唱讚美詩。

  Who'll toll the bell?誰來敲喪鐘?

  I,said the Bull, 是我,牛說,

  Because I can pull, 因為我可以拉鐘。

  So Cock Robin,farewell。 所以,再會了,知更鳥。

  All the birds of the air 當喪鐘

  Fell a-sighing and a-sobbing, 為那可憐的知更鳥響起,

  When they heard the bell toll 空中所有的鳥,

  For poor Cock Robin。 都悲歎哭泣。

  NOTICE 啟事

  To all it concerns, 給所有的關係人,

  This notice apprises, 請注意,

  The Sparrow's for trial, 下回小鳥審判,

  At next bird assizes。 受審者為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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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7樓  發表於: 2007-05-24
馬上就到截稿期,可是,這個故事林子研無論如何畫不下去。

  印象裡,那個女孩很喜歡這種東西,手裡經常珍視地抱著一本書,似乎就是這樣的內容,自己曾經幫她撿起過,所以依稀記得。

  「Who saw him die-誰看到他死?

  「I,said the Fly。 是我,蒼蠅說,

  「With my little eye, 我看到他死,

  「I saw him die。 用我的小眼睛。」

  想著想著,目光忽然盯上這一行,林子研搖了搖頭,將稿件翻頁。

  修改著畫稿,漸漸地睡意上來,撐著下巴坐在椅子上,林子研緩緩進入了夢鄉……

  夢裡聽到腳步聲,瑣碎而猶豫的腳步聲,驚恐了半天才發現是自己的。

  一片漆黑的地方,忽然拐彎處出現了光亮,女人鬆了口氣般地抬頭,可是在看清那是什麼地方的時候,卻驚恐得只想後退!

  那是那間教室!今天聚會時候的教室!本能的想要逃跑,可是夢裡……女人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女人惶恐地看著夢裡的自己慢慢向那個教室走去!

  教室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學生。是很多年以前的教室,和自己記憶裡的那個一模一樣,學生們盡可能地將桌椅向老師的講台靠近,所以顯得最後面的兩張桌子意外地不合群。

  那兩張桌子,一張是自己的,另一張是……打了個寒顫,林子研腦中浮現了一張模糊的臉。那是個長相很不錯的女孩,和陰沉的自己不同,有一張非常漂亮的臉孔,就像林子研希望中的那樣。

  因為那張臉太符合自己的理想,以至於有很長一段時間,林子研發現自己會忍不住偷偷打量對方,然後自己的速寫簿裡,會莫名其妙地多出很多和女孩長得一模一樣的畫像。

  性格陰沉、長相普通的自己,在這個班裡完全沒有人緣,大家都當作自己不存在似地,原本以為只是自己長相的緣故,可是……

  林子研發現,那個擁有自己理想長相的女生比自己的人緣還要差!

  已經不能算差,那簡直可以說是欺負。

  於是林子研速寫簿上的那個女生,身上慢慢多了傷痕。

  就像一個跟蹤狂,林子研發現自己的視線越發離不開那個人,狂熱地畫著她,畫她微笑的樣子、畫她被欺負衣服被扯壞的樣子、畫她冬天裡被澆了一頭冷水的樣子……

  那段日子林子研的速寫簿總是迅速地用完。林子研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為幾乎可以用變態形容,可是她停止不了。那段時間是她靈感最強烈的日子。

  那個女生於是拉離了座位,坐在教室的另一個角落,和自己遙遙相對。

  狂熱的跟蹤一直在進行著,直到某一天,那個女生撿起了自己的速寫簿。

  林子研緊張地看著那個女生,這是自己的秘密!最大的秘密!自己每天這樣畫著一個人的變態行為居然被當事人發現了,顫抖著等待對方的反應,目光越發狠毒,林子研發現,自己居然起了想要殺死對方的念頭,正在這時候……

  那女生笑了。

  「妳畫我畫得真好,這張能給我麼?」指著第一張畫,那女孩甜甜笑了。

  那是自己上課時偷畫的,畫的是女孩的側面,嫻靜地目視前方,神情迷離而憂鬱。

  呆呆地將那幅畫扯下來給了對方,林子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經過那一天,林子研寬恕了自己這種行為,甚至更加大膽地畫起對方,兩個人甚至偶爾會交談,當然是沒人的時候,有一天,對方做了自己的模特兒。

  女孩嫻靜地坐在講台上,優雅地將裙鋪平,露出大腿上若隱若現的傷痕。

  那天的女孩子成熟文雅,氣度不像這個年齡的人。那天那個優雅得幾乎可以稱為女人的女孩,還有那天的血紅的落日,只有自己和自己的速寫簿知道。

  「妳……沒想過離開麼?」看著女孩身上的傷痕,林子研鬼使神差地說。

  「沒,我喜歡的人在這裡。」女孩笑了,柔和的微笑襯著身上的青紫,有種脆弱的美感。

  那是林子研第一次和女孩說話,也是最後一次。女孩的聲音甜甜軟軟,微微綿綿的沙啞,有些性感。

  那之後的某一天,那個孩子就徹底消失了。全班對此視而不見,就像班裡從來沒有那個人,只有林子研的速寫簿知道,這裡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名叫……張學美。

  坐在了自己原來的座位上,目光盯向和自己遙遙相望的那個座位,林子研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目光略過那個女生的座位,對上了講台,林子研心中忽然一陣莫名其妙的惶恐!

  那只是個講台,和一般學校沒有什麼不同的講台,可是……

  盯著那裡,林子研忽然發覺自己渾身發毛!心裡大喊著不要過去!可是夢裡的自己不聽使喚地,慢慢起身向那個講台走去……

  緩緩走到黑板前面講台的背面,林子研盯著這個小小的箱子,呼吸越發地急促。

  不能、不能再接近了!

  可是夢裡的自己的手,卻不聽使喚地一寸一寸地接近那個「箱子」。背面上鎖,關放一般文具、教具的講台,實際上就是一個大大的箱子。

  林子研眼尖地發現,今天這個「箱子」的鎖上面有一抹紅。只有一點點,鐵銹一樣地紅。心臟一下子怦怦亂跳,林子研慢慢俯身,將眼睛湊上講台櫃代替把手的小孔……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看!

  心裡的自己拚命地蜷縮著,想要阻止那個即將貼上「箱子」的自己,可是……

  眼睛緩緩對上了那黑洞洞的小孔。林子研慢慢向裡望去,裡面一片漆黑……忽然!

  漆黑不在,裡面忽然露出一抹白,那白色上嵌著一點黑,準準地盯上了自己!

  那是人眼!林子研驚恐地瞪大眼睛的同時捂著嘴向後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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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8樓  發表於: 2007-05-24
背後是黑板,重重地撞到了頭,顧不得疼痛,林子研驚恐地看著那個小小的孔洞,裡面那隻眼睛瞪著自己,一直瞪著自己!

  裡面有人!

  好熟悉的一雙眼……林子研發覺自己知道那雙眸子是誰的同時更加恐懼了,腳軟了站不起來,林子研拚命用著胳膊的力量向後爬。

  「箱子」裡面沒有人說話,裡面傳出一種古怪的聲音……

  指甲刮動木板的聲音!那個人想出來!

  林子研咬著嘴唇拚命向外爬著,拚命無視那「箱子」裡面越來越大的抓撓聲。

  「不……不要走……」那「箱子」裡居然冒出人聲來,熟悉的人聲,讓林子研身子為之一僵!

  「妳……妳明明都看見了的……明明……看見了的……」

  那聲音越發淒厲,伴隨著那越發刺耳的抓撓聲,竟彷彿刮在林子研的心上,幾乎快要崩潰的聲音!

  林子研靠在黑板前的白牆上,看著那透過孔洞仍然死死盯住自己的眼珠,咬著唇,無聲地流下眼淚。

  「明明……明明看見了的……明明……」

  那聲音不斷地敲擊著自己的耳鼓,林子研無聲地哭泣著,卻發現自己再也不能移動!

  眼睜睜地看著那「箱子」開始劇烈的晃動,抓撓聲越來越大,紅色的液體順著木頭的縫隙慢慢滲了出來……

  紅色?!

  林子研驚恐地瞪著「箱子」,看著越來越多的血從裡面滲出,滴答滴答聲越來越連貫,地上的紅色面積越來越大,那紅色慢慢向自己蔓延,就像一隻手慢慢伸過來……

  林子研驚恐地閉上了眼睛。冷冰冰的觸感,挨上了自己的腳踝……

  顫抖著睜開眼睛,自己早已落在一片血泊之間,自己張開的雙腿上縱橫著血水,在腿間,站了一雙屬於女人的纖細的腳。

  「明明看見了……」那人冰冷的雙腳靠著自己顫抖的腿,林子研低著頭,顫抖著不敢抬頭,地面上的血泊像一面鏡子,倒映著自己驚恐的臉和那人的臉……那個人是……

  再也受不了,林子研暈了過去!

  ***

  驚喘連連地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是做夢,好不容易鬆了口氣,想要抬手擦去冷汗,卻被自己手上的紅色嚇了一跳!

  血?!林子研驚恐地瞪大眼睛……不,只是紅酒……

  不知何時被自己碰翻的酒漿濺在自己的桌子上,燈光一映,恰似一泊血色。

  糟糕!自己的原稿!

  皺著眉,她急忙起身查看原本被自己壓在胳膊下面的原稿,忽然……她呆住了……

  這畫……這是自己畫的麼?自己剛剛明明在睡覺,有畫麼?

  林子研慌張地拿起桌面上畫稿,墨筆勾勒著一隻奇異造型的蒼蠅,大大的空洞的雙眼,藏在門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從自己的角度看來,就像看著自己。

  那是一種讓人不愉快的注視,噁心而猥褻,只是那種目光……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種無時無刻偷偷地打量一切的目光,那種變態一樣的追蹤……

  心臟像是被什麼猛地錘了一下,心思一動,急忙往下翻頁。

  下一頁,赫然是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個「箱子」。

  「Who saw him die-誰看到他死?

  「I,said the Fly。 是我,蒼蠅說,

  「With my little eye, 我看到他死,

  「I saw him die。 用我的小眼睛。」

  「妳一直都看著我吧?我經歷的事……妳最清楚不是?

  「妳這樣子的人最殘忍了,比那些欺負我的人還殘忍,狡猾又殘忍……

  「明明……妳明明什麼都看到了……」

  童謠上的內容和夢裡那句話重合的那,林子研手一顫,手上的紙片隨即飄落,浸在沒有清理的紅酒裡面,燈光下,像浸了血。

林子研嘔得厲害,胃袋都彷彿倒出來地嘔吐。

  林子研開始不敢睡覺,一睡覺就會回到那一天,而每次那個「箱子」就會晃動得更加厲害,木板的聲音再變化,她知道那是木板在變薄,等到薄成一張紙一樣的時候,那個東西就要出來了……

  「箱子」孔洞裡面,那雙眼睛自始至終盯著她,不曾移開。那種宛如監視一般的目光,犀利地盯著自己,如影隨形,漸漸地,清醒的時候也彷彿有那樣一隻眼睛,時刻盯著自己。

  原本以為安全的家現在反而成了最恐懼的所在,林子研不敢碰畫筆,一碰到就有不屬於自己的畫稿出來。畫的是那首童謠的插圖,唯妙唯肖,是極為出色的作品,然而……上面每一張圖帶給林子研的都是極端的恐懼!

  燒掉所有畫稿的時候,林子研再也忍受不了地衝出了家門。

  外面陽光燦爛,是個好天氣,林子研卻像一隻蒼白的遊魂,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沒有朋友,沒有親戚,心裡的恐懼沒有可訴說的對象,林子研知道,自己的精神恐怕快是到了一定極限。

  索性坐在了電車裡,一趟一趟來回地坐著,林子研對於回家這種事情,始終驚恐。

  「喂!聽說了沒?那個李導演的新戲停拍了。」

  「哎?是那個前陣子選秀選得轟轟烈烈的那個恐怖片麼?不是那個高欣搶到女主角了麼?」

  不要說娛樂新聞,向來孤僻的林子研連新聞都是不看的,可是這旁邊兩個年輕人對話中有兩個字引起了她的全部注意!

  高欣……心一突,混沌了幾天的腦袋終於開始運作,一聲不吭,林子研開始側耳仔細聽旁邊兩人的交談。

  「你沒看今天的報紙麼?高欣死了。」

  「啊?」林子研幾乎和對話中的另外一人同時叫出聲。不過,對方是詫異,她卻是恐懼!

  「報紙上說早就死了,推測是試鏡回來當天,死在家裡那麼多天硬是沒人發現,屍體被附近的野貓都抓爛了,報紙上她的鄰居說怪不得最近總是臭臭的呢。」

  「天!別說了,好噁心……不說這個,那片子還拍麼?這麼一折騰,我倒想看了。」

  聽到同伴這麼問,原本說話的男人忽然左右瞧了瞧,然後對同伴咬起耳朵來。

  「不拍了。」

  「哎?!」

  「我告訴你,你別出去亂說啊,我製片廠的哥兒們告訴我的,這片子撞鬼了!」

  「啥?」

  男人打量了一下四周,聲音更小了些,小到林子研幾乎聽不到……

  「試鏡……片子……裡……白影……女人……」

  這是唯一能聽到的零星字眼,就是這樣的碎片,林子研一下呆住了。

  男人卻還在說著,這次聲音大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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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9樓  發表於: 2007-05-24
「聽說高欣的雙胞胎姐姐就是那天死的,你知道麼?就是前幾天那個光彩大廈事件,她姐姐死在那裡面了,據說是同學會,高欣要不是參加那個試鏡,也會去參加那個聚會的,搞不好和她姐姐是一個時間死的呢!你說這玄不玄?」

  再也聽不到了,什麼也聽不到了……

  車到站了,身邊的乘客離開,身邊的座位換了新的乘客,然而林子研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面色慘白。

  「小姐,妳怎麼了?」精神繃成一條線,即將暈倒的時候,林子研感覺自己被人撐住了。

  溫暖的觸覺……人類特有的……心一寬,林子研逕自暈倒。

  ***

  醒來看到一片白色,濃重的消毒水味提示自己這是一家醫院。

  病床前對著自己的是兩個男人,很年輕,一個漂亮得有些詭異,而另一個則是長相普通。林子研依稀記得,扶住自己的就是這個長相平平的男人。

  「妳還好吧?那個……我看妳暈過去了,就把妳送到了最近的醫院,醫生說妳營養不良、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男人說著,淡淡地安撫的笑了。

  「我叫段林,那邊那個人是沐紫。認識妳很高興。啊?醫生來了,我先請他幫妳看一看。」

  男人讓開了座位,穿著白袍的醫生走了過來,護士幫她測了一下血壓。

  「妳是做什麼工作的?不要太辛苦啊,很多天沒睡覺了吧?精神已經快負荷不了了,以後要注意吃飯,這幾天補補吧,妳受得了,肚子裡的孩子受不了啊。」

  醫生語氣不善地訓話一番,正要離開,忽然發覺自己的病號不對勁。

  「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麼?」

  女人臉色比方才更白,冷汗從額頭涔涔滑下,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彷彿聽到了什麼最恐怖的事情!

  心裡怪異著,醫生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我……沒有結婚。」冷汗涔涔,女人吃力地吐出這幾個字。

  一下子心下瞭然,看了看女人,醫生歎了口氣。

  「沒事可以回去了,注意休息。」說完這句,醫生隨即離開。

  看著面色詭異的女人,段林歎口氣,半晌問清了女人的住址,拉著沐紫將女人送了回去。自從吐出自己住址後,女人就呈現恍惚狀態,臉色蒼白,嘴裡喃喃的說著什麼,就這樣一直到了家門口。

  女人的家和女人一樣,單薄,空洞,沒有人氣。

  女人的精神一直不穩定,一聲不吭,只是牢牢地抓著段林的胳膊,彷彿那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女人的手勁很大,段林覺得自己的胳膊開始隱隱發痛。

  這個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安撫著女人,段林開始發呆,卻在看到到處遊蕩的沐紫的時候差點叫出來。

  「喂!這是別人家,不要亂翻!」用口形對著沐紫吼著,對方卻視而不見般地,逕自拿起了前方桌子上面的一沓紙看了起來,然後,更向段林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看。

  沒辦法,看著女人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段林輕輕拉開女人的手,向沐紫走了過去。

  「這是……」看到沐紫手上東西的那,段林驚訝地挑了挑眉毛。

  「是童謠的插圖。」說話的時候,沐紫拿起了桌上一本書給段林看。

  「你也有一本吧。」說到這裡的時候,段林心裡忽然一突,抓過書……果然!

  可是、可是自己那裡那本書……

  「我那本書是張學美的……」

  話沒有說完,忽然感到背後的寒氣,段林猛地回頭,回頭就看到一張慘白的女人的臉。這才發現剛才還躺在床上的女人,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的身後,而且還用這麼恐怖的神情瞪著自己……

  「你剛才說什麼?」女人的聲音,像從牙縫裡迸出來的,段林心臟怦怦跳著,卻更加迷惘。

  他小心翼翼地挑著話說:「妳畫的麼?畫得很好……」

  不料這句話卻像踩到了女人的雷線,只見女人聽到段林的話立刻變了神色,臉色一黑,女人抓過段林手上的畫稿,二話不說撕了起來,就手抓起桌上的打火機,下個動作竟是將碎紙丟入垃圾桶燒了起來……

  女人的動作一氣呵成非常熟練,段林注意到,垃圾桶裡面似乎有很多燒剩下的灰燼……

  女人瞪著垃圾桶裡的火焰,就像瞪什麼最恐怖的東西,看著女人的輪廓,段林忽然想了起來。

  「妳是林子研小姐吧?我是當時光彩那件事裡面的經歷者,正想找您……」

  段林正說著,忽然看到女人像看鬼一樣看著自己的眼睛,不寒而慄。

  「滾!給我滾出去!」女人瘋了一樣地敲打著段林,段林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和沐紫已經被擋在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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