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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十一部 特別篇 妖魔道(前傳)(上)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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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線魔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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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樓主 倒序閱讀 使用道具 樓主   發表於: 2007-05-09
第一集回顧:http://bbs.games-bbs.com/read.php?tid=10886
第二集回顧:http://bbs.games-bbs.com/read.php?tid=10894
第三集回顧:http://bbs.games-bbs.com/read.php?tid=10934
第四集回顧:http://bbs.games-bbs.com/read.php?tid=10938
第五集回顧:http://bbs.games-bbs.com/read.php?tid=23148
第六+七集回顧:http://bbs.games-bbs.com/read.php?tid=23161
第八+九集回顧:http://bbs.games-bbs.com/read.php?tid=23226&page=1&toread=1
第十集回顧:http://bbs.games-bbs.com/read.php?tid=23230
在引子前, 來一個我的感想吧(唔睇都得), 我諗呢集係夜不語的最後一集, 因為上集已經講明下一個死嘅係夜不語, 呢集只係講返之前啲野
引子一:
沉重的夜,滴滴答答的水聲幽幽地迴盪在這個小鎮裡,顯得那麼孤寂,也那麼刺耳。


  在這個如死的黑暗籠罩的地方,低矮的房屋裡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任何聲音。就連熟悉的打更人也不見蹤影,整個小鎮,猶如一片死域。


  狂風刮得很烈,夜空上沒有飄浮雲彩,但依然看不到星星或者月亮,四周遊蕩著令人壓抑的詭異氣氛,就像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或者,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


  死寂繼續著。


  遠處,終於隱隱傳來些微可以打破沉默的聲響。


  是人。


  一群人。


  一群攜帶著刀劍,全副武裝的護衛。


  坐在中央馬車裡的主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淡淡的燈光,從六匹馬拉著的大轎子裡透出來,隱約勾畫出這個主人的身影。


  窈窕的線條,長髮,慵懶舒服地倚靠在椅子上。應該是個女人,而且,不會太醜。


  主人沒有說話,護衛自然不會不識趣地打破這份略微沉重的沉默。幾十人的隊伍裡,只有馬蹄噠噠的聲音,以及車輪轉動時的悶響。


  離小鎮越來越近了,馬車開始慢下來。


  最前邊的一個護衛猛地一拉馬頭,靠到轎子左側的窗戶旁輕聲道:「小姐,已經到芙蓉鎮了。現在人倦馬疲,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找個客棧稍微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那位小姐緩緩地用纖纖玉手抵住下巴,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想,最後微微點了下頭,算是應允了。


  那護衛在心裡長長地鬆了口氣。這隊人馬,已經馬不停蹄地接連走了兩天路,雖然是精銳,可是連番勞碌,就算是鐵打的筋骨,也有點受不了了。


  他縱馬上前,想早一步進到小鎮裡將客房訂下來,隨便把自家小姐住的地方打理一下。


  這位小姐畢竟出生在大富大貴、位高權重的家庭,什麼貴族習慣都沾染了一點,但是最讓人鬱悶的,就是那種莫名其妙的潔癖了,如果不睡習慣的床、被褥、枕頭的話,就會失眠。


  唉,出老大的遠門,居然還在行李裡帶著閨房裡的大床,這究竟是什麼世道!一路上,可苦了自己這群護衛了。


  從長安城出發趕往益州,不算太遠的距離,走了接近一個月,但卻只走了不到一半距離。如果不是時間也消磨得差不多了,這位大小姐,恐怕也不會急急忙忙地要瘋狂趕路。


  這麼長時間,他沒少惶恐不安過,如果那大小姐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自己這群大老爺們兒掉腦袋倒是沒什麼,可就苦了家裡的婆娘。


  眼看益州還有三天就要到了,雖然一直也沒遇到過什麼危險,但最好還是更小心翼翼才好。不是常有人說,暴風雨前的風平浪靜,最是可怕嗎?


  不知為何,今晚的他十分煩躁,那份煩躁的心情,甚至影響了胯下的馬。自己的馬名叫黑風,隨著自己出生入死已經五年多了,真正的生死與共。他用手撫摸著馬頭,用力地皺著眉頭,不知何時起,右眼皮就跳個不停。


  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恐怕,今晚絕對不會平靜。


  思索間,已經到了鎮口的木隴下,木隴頂上用紅色的字體雕著「芙蓉鎮」三個大字。

那三個字在夜色裡紅得像血,帶著陰沉沉的氣息,整個小鎮猶如一張猙獰的大口,靜靜地等待著倒楣的人,走進它的五臟廟裡。


  有股惡寒襲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手緊緊地握著劍柄,用力咬下嘴唇,打馬走進了這個氣氛詭異的地方。剛一進去,黑風便人立而起,死也不願意再往前走一步。


  都說畜生的直覺最是靈敏,難道,馬兒也預感到了危險?


  護衛緩緩地將四周掃視了一遍,空無一人的街道,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燈光透出的民居,一切都很平常。也不像有埋伏的樣子。只是,總覺得這裡有點問題……


  他毅然下馬,往前走,在附近的一家人戶前停步,猶豫了一下,然後敲門。


  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但門卻「吱嘎」一聲,打開了。


  護衛有點愕然,現在早已不是盛唐時期,最近四處都兵荒馬亂,盜賊遍地都有,如果誰還敢像從前那樣夜不閉戶,不是自己找死嗎?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他從懷裡掏出火折子,搖亮,就著黯淡搖曳的光芒,走進了房子裡。進了大門便是桃屋,屋子中間的桌子上,還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早已沒有熱氣的飯菜。有三副碗筷,看來是個三口之家了,可是怎麼看起來,桌上的東西還沒怎麼動過?


  碗裡盛著冒尖的白飯,就像在向自己傳遞著某種訊息。


  飛快地將整個房子搜索了一遍,卻並沒有找到任何人,心裡不安的感覺更加濃烈了。


  他從鞘裡抽出寶劍,又來到一家人戶前,用力地踢開門,闖進去搜查了一遍,依然找不到半個人影。


  他不死心,繼續找,接連找了十多戶人,果不其然,這個偌大的鎮子裡沒有一個人。


  見鬼!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沒人,鎮裡的人都跑到哪裡去了?護衛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他拚命抱住頭,想要將雜亂的思緒理清楚。


  難道,遇到大群的強盜打劫?不可能,房子裡沒有任何翻動的情況,而且裡邊的人,似乎都在悠然自得地幹著自己手邊的事,屋子裡遺留下的東西,也正說明了這一點。


  但是,人呢?他們就好像在一剎間全部消失了,整個鎮的人都消失了。而所有的一切,都保留在人消失時的一剎那……


  眼前的詭異狀況,早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這名護衛也當真了得,他轉身就往鎮口的方向拚命跑。


  不管這裡出了什麼事,總之,不能讓大小姐進來。


  他飛快地在寂靜的街道上跑出S型路線,眼睛隱約看到,大隊伍擁著那輛華麗的馬車穿過了木隴。


  情況危急,就在他要放聲大喊的時候,一雙僵直有力的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喉嚨。


  護衛右手用力一揮,手裡的寶劍微微一頓,便鋒利無比地將那對手臂割了下來。飛快地回身又是一劍,這一劍,狠狠地刺進了身後那傢伙的胸口裡。


  果然是有埋伏,要盡快通知他們不要進來才對!


  他想要將劍抽出來,但卻意外地遇到了阻礙,似乎被對方的骨頭給卡住了。護衛抬起頭,卻看到了對方僵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這是一個女人,應該還算得上年輕漂亮的女人。可是,就在這個女人身上,自己卻找不到一絲人類應該有的氣息。


  這東西,絕對不是人!或者說,現在的她,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那東西冰冷的眼神猶如狩獵者一般,護衛只感到一陣陣的惡寒,恐懼猶如潮水似地覆蓋了大腦的每個角落,身體僵硬得再也沒有辦法動彈絲毫。


  對面的那東西張開嘴,露出了長長的獠牙,缺少了胳膊的手臂胡亂扭動著,這個在平時應該算十分滑稽的動作,現在卻變得異常恐怖。


  是行屍……


  這是護衛最後想到的東西。下一秒,行屍的獠牙,已經深深刺入了他的脖子。


  那個已經變成行屍的女人僵硬地抬起頭,接著,一群又一群,似乎有無數的行屍,連續不斷地從陰暗的角落裡,拖著蹣跚的步履,緩慢地走了出來……
離線魔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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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樓  發表於: 2007-05-09
引子二


  「小姐,到了。」丫鬟青兒輕輕說道。


  趙舒雅走下轎子,望著眼前高大的鎮國府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裡即將是自己要生活一輩子的地方。


  雖然明知道一入豪門深似海,更需要在自己將來丈夫的眾多妻妾之間周旋,會失去自由,會令自己痛苦。縱使明明清楚一千個、一萬個不能嫁的理由,就算再讓自己多選擇一百萬次,自己還是會嫁過來。


  因為,鎮國府裡,有一個自己必須要見的人。


  多少年了?她看著秋日街道上飄揚的梧桐樹葉,忘了,早就忘了自己等待了多少年。

不過,總算等到了這一天,終於又可以和他見面了。


  「小姐,老爺出來了。」青兒小心地打斷了她的回憶。


  趙舒雅微微一笑,摸著自己扎得整整齊齊的頭髮道:「青兒,我的樣子會不會很醜?」


  「當然不會,小姐永遠都那麼年輕漂亮。」


  「真的?」明明知道那張口裡會說出的答案,她還是不由得安心了許多。現在的自己很漂亮,他一定會喜歡的。


  緩緩地抬起頭,如繁星般閃亮的眸子裡,已經映照出對面的人影。最前一個,便是當今的鎮國大將軍,也是自己將來的丈夫。


  幸福?自己會幸福吧!不管怎樣,總算是能再見到他,總算是能永遠待在他身旁了。


  笑容,如同春天盛開的花朵,慢慢地洋溢在臉上。她帶著傾國傾城的絕麗風姿,迎了上去。可是又有誰知道,自己的笑容,僅僅只是為了他而綻放的呢……
離線魔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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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2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一章 妖魔道史


  妖魔道,什麼是妖魔道?人與妖與魔,當然是妖魔道的基本組成部分,但是,這就是妖魔道嗎?


  不!當然不是。


  造就妖魔道的不是人,不是妖魔,而是時代!每個時代都有妖魔橫行的年代,不同的妖魔,不斷地遊蕩在這個世界上,造就著不同人的不同人生。


  人類平靜安定的時候,妖魔潛伏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機會,等到動盪不安的年代再次來臨。


  於是,時代造就了英雄。不管是正是邪,有四個傳奇人物,一代一代地降臨在了這個古老疲倦的大地上!


  第一個英雄是個斬妖武士。


  背著跨月魔刀的武士,靜靜地站在山崗上,山崗早已被幾百個掠奪者圍得水洩不通。


  寒風呼嘯著,不斷掠過武士已經破舊不堪了的衣甲。


  武士依舊不語,漠視著周圍的一切,似乎咆哮的十月寒風吹在臉上的感覺,遠遠超過了身旁高聲叫囂的人群。


  沒有人走上去,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想要殺掉他,並不是幾個人的力量便能做到的。


  生活在這個亂世,需要的是實力,掠奪者都很聰明,當然也足夠的狡猾。沒人願意在得到跨月魔刀前,就先丟掉性命,於是有人充分地運用了人類的天性,隔著老遠不斷地辱罵著,甚至吐出了濃濃的口水,頗有氣勢。


  武士依舊默然。


  對峙就這樣進行著,無止境地進行著。直到掠奪者中的一個武士忍不住了,他大聲叫道:「放下魔刀,我王三一定會放你走!」


  其餘的聰明人不禁在心裡暗罵起來。大家心知肚明跨月魔刀的價值,更明白它的每一代主人一旦握住它後,就再也不願從身上將它取下,即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出乎眾人預料的是,武士卻緩緩地從背後抽出了跨月魔刀,隨手丟在了附近的地上。鋒利的刀鋒寒光一閃,觸地便隱沒在了黝黑的土中。


  那個王三嘿嘿笑著,幾步衝上去,便一把抓住了刀柄。


  哈哈!發財了!這是我的了!他欣喜若狂地想著,隨著風的冰冷,沉浸在得來如此輕易的遐想中。


  「媽的!原來,那傢伙只是虛有其表!」有的人後悔不已地大罵起來。


  但更多的掠奪者,卻依然按兵不動,他們暗自盤算著,怎麼先殺掉武士,再奪取跨月魔刀,巴不得有人做誘餌先廝殺起來。


  不耐煩的掠奪者開始蠢蠢欲動,但又同時唐突地停止了一切動作,原因是一道弧型白光,那道弧光隨意地從武士揮動的左手中發出,瞬間將那個武士劈成了兩半。


  白色的弧光並不奇怪,那是剛入門不久的武士也會用的青刃,奇怪的是它的出場方式和威力,那個不憑借任何武器揮出的青刃,竟然可以在一瞬間,將一個高級的掠奪者一分兩段,它的主人會是怎樣可怕的一個人?!


  掠奪者在驚訝與恐懼中,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個流傳在這個傳奇大陸上的名字。但這也是他們最後一次思考了……


  武士的嘴角劃過了一絲殘酷的笑意,殺戮的時間到了……


  三天後,獵捕者中流傳開一個畫師畫出的圖畫。


  上邊栩栩如生地記載了一場大戰後血腥到令人嘔吐的畫面。圖畫下方,還有人用筆簡潔地寫道:數天前,在屠風崗上,一百八十四個冒險者組成的掠奪者,成群截堵一名手持跨月魔刀的武士,掠奪者無一生還!


  據可靠人士證明,跨月魔刀的主人是個來歷不明的武士,他的名字叫,風雷月!


  風雷月,從這天起人們給了他第一個綽號─死神!於是,他當之無愧地成為了時代流傳下的第一個傳奇!


  時值西元前二十二世紀,湯伐夏桀,兩國交戰於鳴條。風雷月手持跨月魔劍,將大妖魔桀斬於劍下,將夏朝滅亡。就此,他得到了第二個綽號─斬妖武士。




  時代造就的第二個傳奇,是個來歷神秘的術士。


  無人知曉的蚩尤魔殿中,硝煙味依舊濃重。在這個寂靜無聲地最深沉的迷宮迴廊中,響起了許久沒有出現過的孤獨的腳步聲。


  煙霧隨著那個人的緩慢移動,而極不情願地飄散向兩旁。這是個年輕的男子,大約二十三歲左右,但是俊朗的臉上,卻寫滿這個年齡段絕不該有的滄桑。


  迴廊似乎對這個不速之客,作出了強烈的回應,兩旁的雕像,紛紛放射出強烈的白色光芒。數十個手握巨大錘子的蚩尤衛士,在光芒中走了出來。


  男子淡淡地笑了笑,兩道白色疾光從手中肆虐而出,頓時,衛士的身上響起「嗤嗤」的難聽透電聲。衛士們因為這強大的攻擊,而麻痺的站在原地,再也難以移動一步。


  他依舊緩慢地走著,用著他那種獨特的腳步聲,擾亂著迷宮的寂靜。


  當他緩緩地消失在遠處的黑暗煙霧中時,衛士們才失去知覺的倒在了地上。


  蚩尤魔殿最深層迷宮的最深處,有一個極大的廣場。那個亙古不變的神像,依舊屹立在廣場的正中央。就是這個雕像,將大魔神蚩尤困住了幾千年。


  黑影緩緩地走進了廣場,漫步到這個神像前時停住了,他用那比迷宮裡更寒冷千百倍的眼神,默默地注視著這個神像。


  神像在他的注視下顫動起來,就像在惱怒又有不知死活的傢伙,闖進來打擾自己的生活。顫動越來越大,最後甚至整個廣場,整個迷宮,都在一股神秘的強大力量下顫動起來。


  顫動繼續著,蚩尤魔殿裡所有魔物,都在為神像的蠢蠢欲動而恐懼與興奮。


  是神!它們偉大的神,即將結束三千年的沉睡,神,就要復活了!


  但是就在這時,神像卻唐突地停止了。就像它從沒有動過一樣!可是,強大的魔力卻沒有消散,反而越漸濃重起來!


  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嗎?蒼老的土地上,有靈覺的動物紛紛不安地仰起頭,望著萬里晴空。


  「你是誰?」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神像中傳出,「你不是黃帝那混蛋的子孫,為什麼可以解開封印!」


  「蚩尤,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年輕人沒有理會它,淡淡地說道。他的聲音平緩而富有磁性,但卻比他的眼神更加寒冷!


  蚩尤愣了一愣,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就如它三千多年來從沒有笑過,想要一次笑個夠本!


  它不斷哈哈地笑著,一邊用嘲笑的口氣說道:「年輕人,解開我的封印是你最大的錯誤。人類可以打敗我,但卻永遠不要奢望可以控制我和毀滅我。即使是三千年前所謂最強的黃帝也不行,所以,他才會把我封印起來。而你!我會讓你付出你魯莽的代價!」


  年輕人依舊漫不經心地看著它,就像在看一個自己已經到手的獵物。


  在他的注視下,蚩尤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非常煩躁,它冷哼了一聲,強大的力量在手中不斷凝聚,最後,一個巨大的火球出現在了身前。


  同時,年輕人也出手了。一道白色的急疾電光籠罩在了蚩尤的頭頂,竟然是生死契約之光!


  蚩尤內心一陣狂笑。竟然有人用這種低下的召喚誘惑術來攻擊自己,他到底在想什麼?!


  生死契約之光,對有智慧的生物以及死靈,是毫無效果的。蚩尤這個大魔神,不但有遠遠超過人類的智慧,還有不死的生命!這是菜鳥冒險者都知道的基本常識。但現在,竟然有一個闖入魔殿的年輕術士,無視於這種常識。


  他,瘋了嗎?


  答案當然是─不!蚩尤的狂笑凝固在了臉上。它感到有一股強大無匹的精神力量,強行闖入了自己的思維,它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有如此強大的精神力量的人,他……到底有多麼可怕?


  蚩尤不斷用自己的精神力,抗拒著那個神秘術士的力量,但是,它明白自己終究會因為抵抗不住,而失敗在這種巨大無匹的力量中!


  回雕像!蚩尤用最後的意志,控制自己的身體,艱難地向神像移動,但是,在快要接觸到神像時,停止了一切的動作。


  「有什麼吩咐?我的主人。」蚩尤緩緩地轉過身,跪倒在年輕術士身前,用蒼老的聲音說道。


  神秘的術士微微一笑,冰冷的眼神中劃過了一絲殘忍的光芒……


  十天後,燕國的首都薊。


  就在那一天,這個常常被砂風光臨的城市,遭受了有史以來最慘烈的戰爭。


  據活下來的少數人回憶道,那一天早晨的霧氣,特別的濃重。數以萬計的妖魔,不斷地從濃霧中衝出來,向薊城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守衛們被這些絕不可能出現的怪物們,打得措手不及。


  這場人類與魔怪之間的攻城戰,進行了整整十天十夜,薊城以及從各處趕來的獵捕者、冒險者以及武士,在這場戰役裡死傷無數,元氣就算一百年後也難以恢復。而薊城巨大的城牆,被毀滅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燕王更在自己的行宮中自殺。


  活下來的一些行宮守衛發誓說,自己見到了一個人類術士闖入了皇宮的主寢室,他在燕王的耳邊淡淡地說了幾句話,燕王便一邊高聲大笑,一邊抽出隨身短刃,刺入了自己的脖子……


  那個術士很年輕,但眼神卻很冷,冷得讓人全身會在他的注視下凍結。但更可怕的是,他身後的那個巨大魔物,那……那竟然是一直都只是在傳說中才有提到的蚩尤!


  而在燕國的歷史書上,卻這麼寫道:燕王政二十三年,一個拋棄了靈魂的術士,與蚩尤簽下了邪惡的約定,並在當日對燕國首都進行了猛烈的進攻。我王為了保護城市的人民,在皇宮中與這個邪惡的術士進行了慘烈的生死戰,最後,壯烈地犧牲在寢室內。


  人類最終擊敗了這個邪惡的術士以及妖魔,再一次保衛了自己的家園。這又一次證明了,人類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


  但遺憾的是,邪惡的術士並沒有在這場戰役中死去,他從此後消失無蹤,或許,還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默默地擴展著自己的邪惡勢力。


  據一些知情人士證明,這個術士來歷不明,只是在二年前,突然出現在秦國的邊境上。當那裡的守衛查問他的名字時,他只說了兩個字─無痕。


  不管說法怎麼樣,無痕,這個神秘的年輕術士,就在那一刻,成為了時代造就的第二個傳奇。而無可置疑的,炎黃子孫的後代們在恐嚇小孩的話語中,從此多了一個叫邪神的人……




  而第三個傳奇,就如同大家所知道的,他,是個道士。根據他本人描述的,他是個嚴肅認真的人……但是,為免他的報復,我們還是就這麼姑且認為吧……


  「姐姐,和我約會怎麼樣?」一個乾瘦的老頭坐在某個山洞的角落裡,正起勁地向身旁的年輕女術士搭訕。

  女術士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對不起,我對老伯沒有興趣。」


  「什麼老伯!現在的年輕人真不懂禮貌。我今年才剛滿九十三歲而已。年輕力壯、老成有為,和我約會的話,你絕對不會失望的!」老頭不滿地說道。


  「這個色鬼!」女術士狠狠地用杖敲掉一尾石蛇,大聲說:「不要煩我了,總之我不喜歡歐吉桑,而且你泡妹妹也應該看地方。這可是群妖洞,稍一不注意就會惹上一堆怪物。」


  「在這裡約會也很有情調,就和我交往試試嘛。唉,我這個可憐的孤寡老人,從來就沒有年輕的女孩喜歡我。天哪,現在的社會真是黑暗!」這老頭還是不死心,抱著女術士的纖細美腿呼天喊地。


  「放手死老頭,噁心死了!」女術士拚命地踹腿,可惜她很快就驚訝地發現,自己一向自豪的飛腿,竟然甩不開這個乾瘦的小老頭。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雷妖叛變了,大家快逃!」有人大聲喊道。


  不久後,一大堆人便慌張失措地向群妖洞的出口跑去。


  女術士抓住一個人問道:「怎麼回事?」


  那人驚惶地答道:「是一隊術士召喚的雷妖全部叛變了,它們殺掉了自己的主人,正朝這個方向移動!」


  「有幾隻?」女術士冷靜地問。


  「大概有五十多隻。」


  「如果在狹窄的地方召喚火龍的話,我想,我大概可以慢慢地將它們絞殺掉!」女術士思忖著,刻不容緩地掏出火符,在前方的巷子裡布下火龍結界。


  那個人一邊跑一邊回頭,像想起了什麼,大聲喊道:「還有,那些雷妖全都有半王級以上!」


  「王……王八蛋!」女術士差些哭出來,「這些話,應該在剛才就對我講清楚!」


  所謂半王級別的妖怪,指的是已經修煉了五百年以上的半精怪。實力根本就不是普通妖怪所能夠比擬的。


  拚命想要收回火龍,已經來不及了。一群黑壓壓的影子緩緩地走過來,走進火龍結界,它們在烈火中痛苦地嘶叫著。


  不知為什麼,妖物總是對術士有種天生的仇恨,它們可以在一堆冒險者中,很快地找出用術法傷害自己的混蛋,然後集體群扁他們。


  這群雷妖也不例外,它們怒吼著衝過熊熊火牆,向女術士跑過來,行動出人意料地快。


  人類的行動,永遠也沒有憤怒的雷妖快,很快地,後退的路也被截斷了。女術士尖叫了一聲,絲毫沒有淑女風範地躲到小老頭的身後。


  「快想想辦法,不然我們死定了!」她一邊顫抖著,一邊沖小老頭說道。


  小老頭不慌不忙地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我只是個可憐的孤寡老人罷了,能有什麼辦法。還是認命地死在這裡算了,至少有個漂亮的姐姐做伴,黃泉路上就不孤獨了,嘿嘿。」


  「有沒有搞錯!人家才十九歲,才不要和一個又髒又醜的老頭死在這裡!」她絕望了。


  小老頭嘿嘿笑道:「其實,辦法也是有的。如果你答應和我交往,我就救你。」


  「就你?」年輕的女術士止住哭,望了老頭一眼,然後很堅定地搖頭,「還是讓我死在這裡算了。」


  「喂!你這個沒有禮貌的小妮子,至少也要裝作考慮一下的樣子嘛。真是太打擊我了!」小老頭沮喪地抬起手召喚道:「以吾之靈魂換來汝之生命,小傑傑,出來吧!」


  「汪!」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從召喚陣裡傳了出來,全身金色的巨大神犬怒吼著,向雷妖撲去,血紅的火焰不斷從它的嘴裡噴出,魔火所到之處,只聽見一陣陣嗤嗤的烤焦的聲音。


  這些兇猛的雷妖在這只妖獸面前,就像砧板上待宰的小雞一般,它們恐慌地四處逃竄,可惜,這只妖獸的速度實在快得驚人,不管它們逃向哪裡都被魔火緊緊地跟著,焚燒著。


  幾息時間,僅僅幾息的時間,五十三個百年道行的雷妖,都倒在這只巨大的妖狗腳下。


  「原來你是這麼厲害的道士!」女術士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乾瘦到絲毫沒有特色的老頭。


  這時神犬又是一聲大吼,它誇張地撕裂開巨大的嘴,朝老頭撞過來,居然開口就罵:

「死老頭子,不要每次都召喚我出來,有時候,也叫叫你那只該死的懶貓。我很累的!像我這麼老的狗,本來就已經到退休年齡,該安享晚年了。」


  「你!你的妖獸居然會說話!」女術士驚訝地張大了嘴。


  「這有什麼稀奇的,如果你答應和我交往的話,我就把它送給你。」老頭得意的說。


  「我才不要呢!」女術士毫不猶豫地搖頭,「這個怪物又老又醜,而且還會說話,好噁心!」


  「真是沒有禮貌的小娃兒。」神犬氣憤的用肥屁股坐到地上,嘮叨著:「想當年我可是神獸之王,世界上所有沒有主人的神獸,都唯我的命令是從。那種威風氣勢,像你這種小女娃兒又怎麼知道!」


  「但你還是被抓到了,還是被……哈。」女術士用眼睛瞄了一眼小老頭。


  神獸像受到了莫大的打擊,它一聲不哼的,居然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了一支旱煙管,「吧唧吧唧」地抽起來。


  女術士的頭開始大了,她明白不快點離開這個怪老頭,說不定還會發生一些更莫名其妙的事情,那自己不瘋掉才怪。


  「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您的救命之恩。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嗎?」女術士例行公事般地感謝道。


  「我啊,嘿嘿,就叫我親愛的小天天就好了,未婚的單身男人,是美女婚嫁的最佳選擇!」


  「天哪!我早就該想到,是那個老不死的傢伙了!」女術士感覺自己已經瘋掉了……


  傑嘯天,時代造就的第三個傳奇。這個好色而又糊塗的小老頭,是西漢冒險者中道術最高的人。


  但是,西漢的年輕女孩們都知道,如果有一天,有一個不起眼的乾瘦老頭色迷迷地看著你,要求要和你結婚的話,你大可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他臉上。因為,那一定就是我們骨頭非常硬朗的嘯天賢哲了……


  至於第四個歷史造就的傳奇,也是最廣為人知的傳奇故事,在西元七四一年,緩緩地冒出了歷史的舞台。


  時值唐末開元盛世以後,安史之亂之間,一個愛穿白衣的年輕男子,帶著他的妖怪僕人,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


  這個自稱為「夜不語」的獵捕者,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人們都稱他為─亂世梟雄。


  很遺憾的是,這四個字,完全不包含任何褒義的成分。有的只是對這個本身沒有任何特異能力的主角那種油滑市儈,以及頑強如同蟑螂的生命力,以及好運氣的一種嫉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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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3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二章 百足上藹


  白衣如雪。


  一個長髮女子靜靜地坐在草地上,烏黑的長髮瀑布般散落在雪白的皮裘間,絕麗的臉孔像是泛著幽幽的惆悵,如鹿般微卷的睫毛輕輕地抖了一下,然後,她再次低下了明亮的眸子。


  這是某座山的山頂,四周景象異常怪異。山峰重疊,狀如屏風,猙獰得像在攀比似地瘋狂向天空延伸著。


  這座山,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七座山峰,每一個山峰上,都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沒植被,也沒動物,甚至就連無處不在的蟲子,似乎也全都死絕了。


  這是一片死地,但偏偏在山最中央的位置,卻有個一百步大小的平台。


  平台上長滿了生機勃勃的綠草,顯得和周圍的氣氛十分格格不入。如果有堪輿師看到,一定會驚訝得合不攏下巴。在風水上,那塊草地不但是死地,而且還是凶地,靠近那裡,無疑是自尋死路!


  但那位絕麗的白衣女子,就平靜地坐在那裡,坐得那麼心安理得,似乎自己在這裡,原本便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遠處的山澗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響聲,女子長長的睫毛又微微抖了幾下,她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了。


  巨響聲越來越近,整座山似乎都在響聲中顫抖起來。震動迴盪在四面八方,猛地一陣腥風拂過,草地下邊的土,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向上推開,有個泛著紅光的龐然大物從地底爬了起來。


  來了!


  女子剎那間往後跳開,剛好避過了怪物嘴裡吐出的黏稠液體。


  那些液體一碰到綠草,就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哧哧」聲,翠綠的草的所有生機,似乎也都隨著白色的煙霧蒸發掉了。


  「好毒的孽妖,附近的村民就是你殺的?」女子嬌喝一聲,從背後抽出寶劍,飛快地向那東西刺了過去。


  那妖怪貌似蜈蚣,足有四、五十丈長,渾身有青紅道道發亮,爪子也赤紅如血,尖端有鉤,泛出金色。像是知道女子手中寶劍的厲害,它或是在山壁上翻轉,或是在草地上亂跳,並不時捲起,然後彈開身體拍打地面,並時不時地吐出毒液。


  就這樣糾纏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眼見自己老是碰不到那孽障的身體,白衣女子開始惱怒起來。


  她用劍挽出幾道劍花,左手捏了個劍訣,然後用力一彈,頓時,有道若隱若現的光芒白鏈般射了出去,狠狠地打在那頭大到有點不像話的巨型蜈蚣額頭上。


  蜈蚣仰天慘吼一聲,尾巴一彎,鞭子似地抽打過去。女子又是向後幾個輕跳,險險地將這一擊避過。


  一人一怪,頭對頭地狠狠望著對方,似乎很有默契似地沒有再出手。


  巨型蜈蚣噴出濕氣,揚起陣陣沙塵,它的眼睛冒著通紅的光芒,憤怒得想將眼前的白衣女子一口吞掉。


  那白衣女子雖然面色鎮定,但也並不算好受。心裡暗自叫苦道,這次可算虧大了,原本接受委託的時候,還以為是什麼小角色,雖然被告知過,它前前後後吃了村子裡好幾十人,卻也沒太過注意,還以為可以像以前那樣玩玩輕鬆的殺妖,收錢,走人的過場。


  沒想到一下子,就給自己冒出個百足上藹,而且,看樣子恐怕有千年的道行,就快化成人形成精了。唉,倒楣,如果不小心的話,說不定小命都得扔在這裡!


  虧大了!不對,應該算賺了!哼,這東西自己找了它快半個月,現在被自己碰到也好。


  想著想著,還是越想越不爽,女子乾脆吼出了聲音來,原本那副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頓時被破壞得一塌糊塗。她左手輕彈寶劍,挽動劍華衝了過去。


  寶劍不斷和千年百足上藹硬碰,在黑暗的夜裡,迸發出一串又一串的火花。


  也不知道它的殼是什麼材料做成的,不論她怎麼砍,都硬是不能留下哪怕一點痕跡。

時間長了,反倒是手腕禁不住一連串的力道反饋,虎口發麻起來。


  「媽的,什麼玩意兒,人家是妖怪,你也是妖怪,怎麼就不學學那些十分有前途的妖怪,看到老娘就開跑,省得老娘累死累活地跑任務,你以為這年頭賺錢容易啊!」美女已經被氣得完全沒有了淑女形象,用劍指著那妖怪,破口大罵起來。


  不遠處山壁上的一堆石頭微微抖了起來,石堆後正躲著兩個青年男子。左邊的男子非常辛苦地摀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音來。


  「老大,很痛!」右邊那個男子,長著一張帥到可以讓小女生尖叫的臉孔,幾撮泛著青黑的頭髮垂在眼前,臉上卻有一種哭笑不得的神情。他的視線,正凝固在右手臂那只將自己往死擰的手上。


  「吵死了,難得有好戲可以看,你給我安靜點。」手上擰得更用力了,我遠望著那個白衣美女,不禁又有一陣想狂笑的衝動。


  「老大,真的很痛。雖然我是妖怪,但我還是有神經,會感覺……」


  帥氣的男子再次訴苦,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我用幾乎可以殺掉人的眼神給堵塞住了。


  冷汗在額頭上冒出來,男子識趣地轉移話題,「老大,我們真的不去幫忙?」


  「青峰,你有病啊!」我又瞪著他,像是在看一頭白癡,「難道,還沒看出來那玩意兒是百足上藹!是百足上藹,而且有上千年的道行。


  「我才不會像那邊的那個瘋女人一樣出去送死呢!還不如坐在這裡守株待兔。等它們這兩個不同種類、不同理念的生物交流完感情以後,咱們再優雅地去做親善大使的工作,又輕鬆又不費力氣,嘿嘿,簡直就是我個人原則的典範!」


  好惡劣的性格!青峰感覺一陣惡寒,不禁打了個冷顫。


  自己以後千萬不能得罪眼前的這傢伙,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去見閻王了。


  雖然閻王和自己也算蠻熟的,不過,被自己的主人給害死,恐怕會被那個死東西活活笑上好幾千年吧。


  「你在想什麼?」我狠狠地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認真給我看著,我去小睡一下。

等到他們都打累了,再叫醒我。」


  青峰臉上一副吞了好幾把黃蓮的苦悶樣子,忍不住在心裡破口大罵了幾句。


  不過,唉,誰叫自己攤上了這麼個主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殺孽做得太多了,上天才派了這麼個煞星來整自己。


  嗚嗚,主僕契約一生都有效,據閻王那小混蛋說,自己的主人這大混蛋壽命很短,只有一百三十多年罷了。


  一想到這裡他就想哭,還要受一百一十年的苦,究竟自己還能不能熬到那個時候噢。


  以後自己要多多行善積德,吃齋念佛,看能不能讓那傢伙的陽壽減一點,好早點從苦海裡逃脫出去。


  心裡雖然這麼想著,但青峰卻一絲不苟地按照命令,將視線牢牢地鎖定到了那一人一妖上。


  咳咳,先做個自我介紹。


  本人是夜不語,著名的妖怪專家〈自稱〉,為了世界的和平以及人類的和諧與安定,帶著自己的僕人青峰,持續地在這個唐末亂世中,與妖魔鬼怪戰鬥。


  當然,解決問題之後,也會略微地向熱情的委託人,收取微不足道的報酬。


  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心軟,而且又善良,所以常常不忍心收取太多,所以至今還掙扎在貧困線上,為溫飽問題四處奔波勞累。唉,想在亂世中聚財,也不容易啊!


  〈青峰:以上純屬瞎掰。〉


 千年百足上藹的吼叫聲更大了,它一弓身體,將自己彈到了空中。白衣女子不敢大意,緊握著劍向上望著。只見它在空中微微地調整位置,似乎想要把自己給壓扁。


  「找死。」她冷哼了一聲,手中劍飛快舞動,一陣又一陣的劍氣,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劃出,不斷打在了百足上藹的腹部。


  那妖怪也是當真了得,慘叫著硬受了這一連串的攻擊,身體絲毫不停頓地向下壓過來。


  女子想要跳開,只聽耳邊「噗」的聲音響起,慌忙閃躲。


  有道腥臭的液體從她身旁射了過去,身側雪白的衣裙上像是被火燒過一般,捲曲地破開,燃起一波噁心難聞的黑煙。呼,還好躲得快,不然小命就不保了。


  回身看了一眼,居然發現自己還在原地,恐怕那道毒液,那畜生根本就沒有期望會打中自己,只是想將她逼回來罷了,好聰明的妖孽,不愧是要成精的東西!


  白衣女子攪動劍氣,一邊瘋狂地向百足上藹的腹部亂砍,一邊拚命突圍。


  可是,那妖怪似乎早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只要她一離開原地五步遠的地方,就有一道毒液準確無比地電射而至,將她給逼回去。


  眼看頭頂那個碩大無朋的堅硬軀體越來越近,如果砸到身上,絕對會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女子似乎絕望地放棄了,甚至閉上了眼睛。


  躲在石堆後的青峰實在忍不住了,拚命地開始推還在熟睡中的我,「老大,曉月姑娘要完蛋了。」


  「什麼要完蛋了?」我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子,沒好氣地問。


  「曉月姑娘!她就要快被那頭蜈蚣給壓死了!」青峰急道。


  「什麼蜈蚣!是百足上藹。虧你還是妖怪,連這種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


  「蜈蚣就是蜈蚣,不管它怎麼修煉還是蜈蚣,可百足上藹就不一樣,它雖然長得像蜈蚣,可是品種不一樣,運氣好可以修煉千年以上的話,就可以脫開那層厚殼,變成人類的模樣,也就是所謂的成精了。」我悠閒地解釋道。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曉月姑娘……」青峰被我急得臉都綠了。


  我曖昧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更為曖昧地笑起來,「為什麼你這麼在乎那個又凶又沒有道德觀念的臭婆娘。難道你對她有意思?青峰,嘿嘿,不行喔,人和妖怪的戀愛,是不會有結果的。」


  「誰說我對她有意思了!」青峰氣得險些喊出聲來。


  我毫不在意他那副想吞掉自己的臉色,優雅地用手抵住下巴,慢吞吞地說:「難道我誤會了?切,本來還以為有一場轟轟烈烈的人妖之戀可以看看稀奇,失望。」


  青峰頓時摀住頭,呻吟起來。


  見鬼了!為什麼老天偏偏讓這個性格惡劣的男人,和自己訂立了主僕契約。如果妖怪也有自殺這種行為的話,恐怕自己會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因為自殺而下地獄的妖怪。


  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情緒,青峰依然氣鼓鼓地盯著自己的主人,「老大,真的不去救她?」


  「不去,那個臭婆娘居然敢和我搶任務,讓她吃吃苦頭也好。」我說得斬釘截鐵。


  「可是,那個苦頭的代價也太大了,搞不好她會把小命給丟掉。」青峰帥氣得臉上蒙著一層猶豫。


  雖然他是很想出手,但是沒有主人的命令,契約會讓自己在瞬間失去所有的能力。說不定衝上去,就連自己也會沒命。


  我舒服地靠在山壁上,漫不經心地望著不遠處的戰場,一人一怪,一靜一動,顯得分外地怪異。


  風曉月的白色水袖,隨著風的方向微微擺動著,這女人,如果不說話的時候,倒確實是個少有的美女。


  「真的不救?」又是青峰的聲音,他咬著下巴,用好聽得不像男人的聲音,說出了這四個字。


  我皺眉瞪著他,就這樣一直瞪得他將頭低了下去,這才啞然失笑,「看不出你對那臭婆娘真有那麼關心,說對她沒意思,任誰都不會相信才對吧。」


  「我說了不是!」青峰氣得鼻子裡都快噴出白氣來,帥氣的臉孔微微有點抽搐,「不是你在契約裡要求我,不能對人類見死不救嗎?」


  「喔?有嗎?」我撓了撓腦袋,「我會那麼笨!」


  「主人!」看他的神色,如果可以的話,他恐怕已經把我吞下肚子一百次了,而且,絕對不會吐骨頭。


  「哈哈,青峰,你對人類瞭解的太少了。」看玩笑開得差不多了,我才指著戰場,慢悠悠地說:「你看風曉月,雖然她似乎閉著眼睛做出放棄的樣子,可是,臉上絲毫沒有絕望慌張的神色。


  「雖然那臭娘們的表情一向如此,不過,我相信她一定還留了一個足以自保的絕招。那個絕招的威力一定很大,不但可以讓她反敗為勝,甚至能令她將百足上藹殺掉。我們就在這裡等著看好戲,就夠了!」


  「你確定?」青峰呆了一下,明顯大腦無法完全處理這個資訊。


  「絕對肯定。」我點點頭,伸了個懶腰。


  風曉月的頭頂似乎壓下了一整座泰山,閉上眼睛張開結界,雖然能有效地緩解那頭巨大的百足上藹落下的速度,但那東西還是在緩緩地壓下來。


  就算劍氣結界再強,就算可以抵抗那種巨大的衝擊力和重量,可是,只要自己的氣一頓無法提起來,還是免不了死翹翹的命運。


  自己這次實在是太大意了,居然會陰溝裡翻船!


  還好,還有一張救命的王牌,雖然她非常不想用,會讓自己非常沒面子,不過,沒辦法了,總比小命不保要好得多。


  就算被那個混蛋、人渣、敗類嘲笑……嗚,只好用了。


  風曉月皓齒輕咬嘴唇,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大喝了一聲,「夜不語,你這個宵小混蛋,有空在一邊看熱鬧,也不出來幫下忙,再不出來,老娘就快要沒命了,快給老娘滾出來!」


  石堆後邊的我倆,明顯被她這一聲河東獅吼給嚇了一大跳,嘴巴一時間都驚得難以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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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4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三章 青峰雪縈


  「老大,她似乎在叫你。」青峰指了指對面的戰場。


  「嗯。」我發出沒有意義的聲音,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老大,她的絕招就是這個?」


  「嗯。」我還沒反應過來。


  「老大……」


  「夠了。」我狠狠地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從藏身處站起來,帶著招牌式的笑容朗聲道:「瘋婆子,我好像跟你不太熟吧,憑什麼要我幫你。」


  「七三分成。」從她嘴裡吐出了幾個字。


  「九一。」我悠閒地討價還價,「我九你一。」


  「人渣,你瘋了!最多六四,我六你四。」風曉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大笑,慢吞吞地坐到身旁的一塊石頭上,「這我倒要好好考慮一下了。似乎如果你不幸死掉了,那只百足上藹也成了強弩之末,收拾起來,相對容易得多。


  「到時候沒人和我爭,我還能得個十成十,何樂而不為呢,嘿嘿,還是在一邊看熱鬧的好。」


  「混蛋。五五分!」


  我掏出扇子煽風。


  「四六?」


  開始挖起耳朵,假裝聽不見。


  風曉月感覺自己的壓力越來越大,纖細白皙的絕美手臂上,甚至出現了紅紅的斑點。

這是用功過度造成的後遺症,恐怕自己就快要散功了。


  咬住下巴的雪白皓齒更用力了,她像是鬥敗的母雞,大喊了一聲:「好,一九就一九,你還不來幫忙!」


  我用力地將扇子合上,沖青峰比了個手勢,「上!用破空刃,砍百足上藹第四十六和第四十七隻腳中間的脊椎,那是它的死穴。」


  青峰早就在等這個時候,命令一到,他已經化成一道虛影,閃電般地劃了過去。


  手上纏繞著一層幽綠色的濃厚光芒,破空刃幾次揮下,就將原本寶劍難摧的堅硬爪牙砍得七零八落。青峰跳到了千年百足上藹的脊背上,一邊默默計算著距離,一邊積累破空刃的厚度。


百足上藹見自己身上跳了一隻令人討厭的小蟲,扔又扔不下,殺又殺不了,只好在空中翻了一個身,讓自己白白的腹部面向了夜空。

青峰的身法是何等靈敏,幾跳之下站定了身體,嘴角流露出些微的嘲諷。是時候了!


  「去死吧,臭蟲,我生平最討厭你們這種低等的妖怪。」他右手一揮,累積到足有五尺厚度的破空刃光芒猛地暴漲,狠狠地嵌入百足上藹第四十六和第四十七隻腳之間的位置。


  千年百足上藹瘋狂地慘叫,在空中不斷彎曲著自己的軀體,堅硬的外殼順著破空刃刺入的地方,開始慢慢地龜裂開。


  龜裂的傷口隨著高度的降低不斷擴大,最後一分為二,巨大的軀體在風曉月的頭頂正中央裂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風曉月兩膝一軟,跌坐下去,呼,總算是得救了。一邊飛快地回氣,一邊不動聲色地用眼神掃視四周,搜索著某樣東西。


  我得意地哈哈大笑著,走到她面前,用扇子輕敲她的腦袋,「還不快謝謝你眼前這位救命恩人。」


  爽啊,難得有機會可以好好羞辱她,如果平白浪費掉自己的良心,會不安的。


  「恩人!」出乎意料,風曉月聲淚俱下地喊了一聲,喊得聲情並茂,就差沒抱住我的大腿了,更喊得我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她用甜美的嗓音顫抖著激動地說:「如果沒有您這位獵捕者中排名第一的帥哥加實力派,小女子絕對會身死異鄉。實在是太感激了!那邊的那位小哥。對,就是你,過來。」


  青峰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摸不著頭腦,「我是青峰,不是什麼小哥。」


  「我知道你是青峰,快給我滾過來!」剛才還燦爛的笑臉有了一剎那的陰霾,不過那一剎過後,又是一陣萬里無雲的晴空,「小哥,帥哥,青峰,過來!難道你討厭奴家嗎?」


  一股惡寒竄上背脊,有個老是叫老娘的惡劣女子,居然在現在開口閉口一個奴家一個小女子的自稱,明顯讓他有點消化不良。


  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正陷入自我陶醉狀態的主人,青峰無奈地走了過去。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看清楚了。」風曉月燦爛的笑臉後邊帶著一絲狡黠,她用黑白分明的美麗眸子盯著青峰,然後,猛地一把將我用力抱住。


  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住了,這瘋婆子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不會是……


  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我原本呆滯的身體開始石化了。糟糕!沒想到,那臭婆娘居然會知道這個秘密,死定了!


  青峰臉上帶著怪異的笑,有點憐憫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臉色開始陰晴不定起來。


 「瘋婆子,你實在太狠了,當心以後生孩子沒屁眼。」我恨恨地罵道。


  「放心,我這輩子都堅持獨身主義,不會有這種煩惱。」風曉月帶著越發濃烈的甜蜜微笑,將我抱得更緊了。


  沒什麼力氣的我,不論怎樣掙扎,都無法從這個萬人憧憬的香懷裡掙脫出來。


  青峰的臉色變得蒼白,漸漸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你給我小心,下次再栽到我手裡,我絕對會把你脫光了,扔進窯子裡去。」我乾澀威脅道。


  風曉月繼續甜笑,還用右手「不小心」死命擰著我胳膊上的肉,「嘻嘻,臭人渣,如果你過不了這關,恐怕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青峰略微泛著青色的短髮開始變長,髮質也變得油亮發黑,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美麗湖泊,身高在縮水,皮膚卻細膩白皙起來。


  不久後,有位女子出現了,她一襲白衣如雪,烏黑長髮隨風飛舞,冰雪的肌膚,絕美的容顏,將背後雲層中逃出的那一輪銀白的滿月,也映得黯然失色。


  這美女初看之下會感覺驚為天人,但是一開口,就說出了一句冰雪般寒冷到令人凍結的話語。

  「放開!」她盯著風曉月淡淡說道,身旁縈繞的白色冷霜猛然凝固起來,無數顆拳頭般大小的冰塊懸在空中,也沒見她有什麼動作,那些冰塊已經閃電般射了過來。


  「好自為之了,帥哥。」風曉月輕輕拍打著我的臉,飛快地跳開,用手在不遠處的地上一撐,將掉出來的千年百足上藹內丹揣入懷裡,然後,一刻不停留地溜掉了。


  遠遠的,她還不無可憐地傳音過來:「臭人渣,想占老娘的便宜,等你再修煉個幾百年吧。」


  呼嘯的數百顆冰塊,在離我的鼻尖只有一指頭的距離,唐突地停住了,似乎總算感受到地球的引力,紛紛跌落到地方,迅速地化成水,流進了草叢裡。


  「主人。」絕麗的女子臉孔上沒有一絲表情,她嬌軀一閃,已經站在了我擬定的逃跑路線上,「您要去哪?」

  她清脆得猶如珠玉相碰的悅耳聲音,卻讓我有些心驚肉跳,急忙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喲,原來是雪縈,好久不見了。」


  美女絲毫沒對我這句沒有營養的話產生任何反應,只是略帶幽幽地道:「主人不想見雪縈嗎?」


  「怎麼可能,我最喜歡雪縈了。」我打起了哈哈,開始說違心話。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您剛才不是想逃嗎?」


  「哪有!」我恨不得賭咒發誓,將心挖出來給她看。


  雪縈是我僕人的第一性格,也是主導性格,不過由於一些原因,我不得不把她給封印起來,讓第二性格青峰跟在自己身旁。


  至於是什麼原因,嗯,那個,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主要是因為,她實在太在乎我,太過於關心保護我了,不論是誰碰到我的身體,她都會毫不加考慮地將其凍成冰棍。


  記得幾年前,有一次,我在客棧裡被某個盜賊光顧了,他在我手指上留下了一個小傷口,雪縈將整個小鎮都遷怒了進去,接連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風雪。


  死了多少無辜的人,倒是沒什麼關係,不過,由於她報復得過於投入,以至於將我都凍成人肉冰雕的時候,我深深感到了她的危險性。


  廢話,再多來幾次,就算有幾條命也不夠死的。


  還是青峰好控制一點,雖然他實力不怎麼強,不過性格軟弱,很好欺負。


  雖然是將雪縈這個人格給封印住了,不過還是有個問題,只要一有生物和我的身體有過激的接觸行為,特別那生物是雌性的時候,她就會衝破封印跑出來。


  「主人,您果然還是討厭雪縈!」雪縈下了判斷,冰冷的語氣裡,微微產生了一種不知名的波動,周圍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我怎麼可能會把雪縈扔掉,一個人逃跑呢!絕對不會。」我打了個寒顫,頓時做出一副堅毅的表情,斬釘截鐵地說。


  「真的?」


  「我發誓!」


  「那您剛才是想幹嘛?」寒霜般的語氣,總算稍稍緩和了一點。


  「我,那個,我……我當然是想去追那個瘋婆子風曉月了。」腦中一道靈光閃過,我立刻找到了推卸責任的方向,「你沒見到那妮子,搶走了咱們的千年百足上藹內丹嗎?」


  「那位小姐居然敢搶主人的東西。」雪縈沒有表情的臉上劃過一絲怒氣,「請讓我去把它拿回來。」話音剛落下,她的身影已經從眼前消失了。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坐到了地上。嘿嘿,瘋婆子,不要怪我把這株燙手的山芋扔給你。不管怎麼說,這個禍還是你闖出來的,自個兒去收拾殘局好了。


  至於我,當然是腳底抹油,先溜了再說,等到一炷香過後,我最最可愛的青峰回來了,再去做一些微妙的善後工作。


  我得意地哈哈大笑著,在腳底貼上神行符,鼠竄著往山下逃去。





  來的時候還不怎麼覺得,離開時,才發現這座山透著詭異。四周煙霧繚繞,白色的氣體濃厚到有如實質一般,風曉月不得不承認,自己迷路了。


  不遠處,似乎有一縷白影優雅地飄在空中,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心裡「咯嗒」一聲,猛地打了個冷顫。彷彿是為了證明自己預感的真實性,那白影已經瞬間移動到了眼前。


  「拿來。」那白影吐出冰冷的聲音,雖然悅耳得猶如天籟,但此刻傳入耳中,卻有著說不盡的諷刺。

  風曉月苦笑起來,今天究竟是什麼大凶日,連續兩次偷雞不著蝕把米,倒楣到姥姥家了!


  「是雪縈嗎?」她穩定下自己的情緒,柔柔地說道。


  雪縈輕輕揮手,眼前的白色霧氣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露出了窈窕絕美到可以迷倒眾生的身影。


  即使是同樣身為女人的風曉月,也忍不住嫉妒,切,明明是妖怪,幹嘛長得那麼漂亮,還讓不讓那些普通姿色的人活了!


  「拿來。」美麗女子的臉龐上,似乎永遠難以看到除了冷以外的其他表情。


  「你要什麼?」風曉月裝出迷惑的樣子。


  雖然這次,還是第一次面對那妖怪的第一人格,不過,就青峰那第二人格看來,應該也聰明不到哪裡去吧。


  「內丹。」雪縈的話詞無枝葉,很乾脆。


  「嘻嘻,小妹妹,我這裡什麼內丹都有,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哪個呢?」

風曉月一邊甜笑,一邊暗暗尋思脫身的方法。


  「百足上藹。」如果要放在往常,今晚雪縈的話已經算很多了,不過話越多,也就表示她越沒耐心。


  「切,今天又白幹了。行,我給!拿回去,記得幫我問候你的混蛋主人。」風曉月沮喪地從兜裡,爽快掏出一顆還泛著雪白光芒的內丹,然後運氣,用力向雪縈相反的方向扔去。


  白影微微泛出一絲漣漪,便不見了,只見一道光芒,飛快地追著向西方飛去的內丹。


  嘴角流露出濃烈的笑意,風曉月立刻往東邊逃逸。哼,畢竟是沒有腦子的妖怪,雖然不知道活了幾千年了,不過要和人比聰明,還是嫩了點。


  剛逃了沒多遠,甚至笑意都還沒散去,有道熟悉的影子,已然立在了自己的身前,白色飄逸的衣裙,依然面無表情的臉。


  雪縈左手拿著那顆被扔出去做誘餌的雷妖內丹,右手向自己攤開。


  「拿來。」


  靠!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陰魂不散的玩意兒,風曉月的怒氣在不斷積累,本來就不算什麼善男信女的她,狠狠地抽出寶劍,惱道:「臭妖怪,老娘難得給你一張臉,你不要就拉倒,幹嘛那麼死纏爛打,你還真以為老娘怕你啊!」


  雪縈不言不語,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不准用那種眼神看著老娘!」風曉月右手挽出劍華,一出手就是個絕招,「風舞。」


  透明的氣壓立刻縈繞在雪縈的四周,壓力在不斷加大。


  這一招,就算是同屬性的千年風獸,也不一定能抗下,但雪縈只是水袖一揮,天地頓時安靜了下來。


  風曉月滿臉的難以置信,不可能!至今為止,還從沒看過有哪個妖怪如此輕鬆,就能將風舞這一招完全化解掉,這傢伙,究竟是什麼妖怪?


  臉上劃過一絲凝重,手上的劍卻沒有停頓絲毫。寶劍飛快地舞動下,散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劍氣,她也藉此緩緩地將兩者之間的距離拉開來。


  飛快地掏出一張風符,貼到劍柄上,左手捏了一個劍訣,寶劍立刻一分為二,二分為三,眨眼間,上千把劍絢麗地懸立在山谷的上空。


  每一把劍都彷彿是真的,一模一樣,在月色的映照中,微微泛著淡紫的光芒。


  「月華!」風曉月嬌喝一聲,成千上萬把劍,已經瘋狂地攪動起來。帶著巨大的風壓,彷彿就要破碎虛空似的,轉動著,無堅不摧地向雪縈絞去。


  遠遠的我看到了這一奇景,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痛罵起來。


  那個瘋婆子,在對付千年百足上藹的時候,果然沒有露出自己的真正實力,恐怕她早就發覺自己在一旁守株待兔了。哼,這次居然被擺了一道!


  萬千把色彩華麗的寶劍越來越近,雪縈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就在快要短兵相接的時候,突然發出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撞聲。所有的劍就在離她只有幾尺的地方,全部唐突地停住了,就那樣緊緊懸在空中,然後紛紛墜落進山澗。


  只有一把劍,似乎像受了傷的兔子一般,逃竄回風曉月的手裡。


  「老娘的月華!」風曉月心痛地看著自己的寶劍,原本籠罩身上的紫色光芒,已然黯淡了許多,想要恢復過來,恐怕至少要半個多月了。


  心中的氣惱,在此刻的寒風裡微弱了不少,她的大腦逐漸冷靜下來。


  眼前的這個叫雪縈的妖怪很強,非常強,比她的第二人格青峰,不知強了多少倍。就算是師父復出和自己聯手,說不定也沒有多大勝算。真不知道夜不語那個絲毫沒有任何能力的臭人渣,是怎麼將她收服的?


  「你究竟想要怎樣?」她第一次感到有些絕望,底氣不足地問。


  「內丹。」絕麗的女子再次向她攤開右手。


  罷了,罷了,再打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


  風曉月在心裡歎了口氣,老實地將千年百足上藹的內丹掏出來,放在了那只雪白纖細,美到沒有任何瑕疵的柔軟小手上。


  雪縈看了一眼手掌,身影一陣漣漪波動,已然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就在那刻,她彷彿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用光了似的,從空中往下落去。我的老祖宗,自己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夜不語那人渣,會把她的第一人格封印起來了。


  那種力量,絕對不是一個凡人能夠控制的,如果稍有閃失,恐怕會造成一場沒人能夠阻止的滅頂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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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毒

  山下小鎮的某家客棧裡,我正蹺著二郎腿盤算時間。


  估計雪縈也該被重新封印了起來,這才念動咒語,掏出一張連心符,胡亂晃了幾下後燒掉。沒過多久,青峰那傢伙,已經出現在了我眼前。


  「老大,奇怪了,為什麼百足上藹的內丹會在我手上?」他迷惑地撓著腦袋,略帶青色的頭髮有些糟亂,看來是已經完全恢復了。


  我立刻面帶著笑容衝他說:「青峰,過來。」


  青峰猛地打了個冷顫,「怎麼天氣突然冷起來了?」


  「過來,我有東西獎勵你。」我的笑容越發真誠起來。


  「老大,你居然會給我物質上的獎勵!我的妖主!」他好死不死地淚流滿面。我實在忍不住了,親自走過去,一腳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老大,幹嘛踢我?」他的臉上還殘留著感動的淚水,暈。


  「我哪有踢你。」我無辜地將手也伸了過去,「我怎麼可能只踢你,我還踹你,我打!我掐!我靠!今天真的倒楣死了!」


  「嗚嗚,不要啊,老大,我這次真的什麼都沒幹!」


  「切!你還敢用幻步,看我的契約封印,乖乖的給我站著!」


  「呼,好爽。」輕輕揉著拳頭,我長吁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被打得不成妖相的青峰,忍不住又踢了一腳,「裝什麼,我那點力道,還傷得了你這種大妖怪嗎?」


  青峰捂著臉,可憐巴巴地站了起來,「你剛才用了契約封印,我現在的能力,比普通人都不如。」


  「啊……哈哈,抱歉,一時間沒注意。」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立刻轉移話題,「內丹呢?」


  沒等他說話,我已經將掉在地上的百足上藹內丹拿到了手裡。只見這顆不大的珠子,泛著白色的光芒,真是越看越可愛,特別是心裡知道它還非常值錢的時候。


  「老大,幹嘛你要和曉月姑娘拼了命搶這顆內丹?」被解開契約封印咒法的青峰,恢復力煞為驚人,不過幾息的功夫,被我打到已經算整形的傷勢,就全都還原了。


  「青峰,每次見你恢復,我都覺得百看不厭,實在是太神奇了。」我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那種想要將他解剖切片,慢慢研究的衝動慾望,嚇得他身體一陣一陣發麻。


  「哈哈,放心,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畢竟,我們訂立的是生死契約。如果你死翹翹了,我也差不多會完蛋的。」我慢悠悠說道,心裡又不爽起來。


  當初幹嘛要訂立這個麻煩的生死契約,雖然說這種類的契約在主僕契約裡,約束效果是最大的,不過弊端也很多。


  就像我想稍微和自己的僕人,做一些互動性質的接觸,增進感情的時候,這傢伙就哭天喊地的以死相逼!


  切,自己不過是想要他的一隻手,以及幾個不關鍵的內臟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割下來後不久,又會長出來嘛。


  唉,又不敢從雪縈的方向入手。雖然就算我要她的頭,忠心耿耿的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割下來給我,只是,她的力量實在太強,我沒能力,也不敢去硬抗。


  一把將想要逃掉的青峰抓回來,我將內丹舉到和視線相平的位置,說:「青峰,你知道這個內丹,有什麼用處嗎?」


  「當然知道。」他昂起頭得意地說:「如果是千年道行以下的妖怪,吃了千年百足上藹的內丹,立刻會增加五百年的道行,脫去凡胎,化為人形。」


  「一般的蛇蟲走獸,吃了也會變得有靈性,成精怪要相對容易很多。但是,這東西對已經成精的妖怪而言,除了當補藥外,沒有任何用處,當然,它對人類應該也沒什麼作用才對。」


  「大體上是這樣。」我微微點頭,「不過,這東西對人類而言,最大的用處是解毒。

《神州怪異志》上,就有關於這點的記載。


  「當然,這顆內丹如果放在平時的話,我根本看都不會看一眼,更不要說花力氣和那個瘋婆子去搶了。畢竟,百足上藹這種妖怪,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下大血本去搞一個沒有什麼大用處的東西,不符合我的原則。」


  「那為什麼……」青峰疑惑地望著我。


  我笑,盯著那顆內丹的眼睛,已經泛出了銅錢的光澤,「笨蛋,當然是因為這顆珠子現在身價千倍,有人肯花一百萬兩銀子收購。哈哈哈,這次發了!」


  「一百萬兩?」青峰的眉頭一緊,畢竟,他已經跟了我不短的年月了,簡單的人情世故還是明白的,當即掰著手指算道:「客棧裡一間上房需要一兩銀子,每天吃喝的必要開銷,最多二兩五。


  「那麼,一百萬兩就是二十多萬個三兩半,那該夠我們用多少年啊……」


  數著數著,指頭明顯不夠用了。


  「切,到時候,誰還去住一兩一間的房子,到時候天天吃大餐!」我哈哈大笑著,用力拍他的肩膀,笑得十足像個暴發戶。


  「但是,究竟是誰會花這麼多錢,買這個沒什麼用處的內丹?」看來活的時間長了,還是有好處,就連青峰這種腦袋不開竅的妖怪,也學會了簡單的推理。


  「當然有,特別是對妖魔沒有自保能力,偏偏又財大氣粗的人。」


  我依然笑意漫溢,小心地將這顆「招財樹」放進袖中的口袋裡,這才解釋道:「譬如說,某個大官的千金大小姐,在散漫的遊玩途中遭到襲擊,人是救出來了,可惜,卻被發現身受劇毒,沒有醫生能治好,也沒任何藥物,能讓這位千金大小姐有所起色……」


  「這個時候,千年百足上藹的內丹,就有很大的用處了,這個解毒天下第一聖物,不論是什麼妖怪下的毒素,都能清除掉。」


  「難怪!」青峰恍然大悟,但還是有一絲疑問,「但如果有人比老大早拿到,不就白忙了!」


  「不可能。青峰,你被封印了好幾千年,恐怕還不太瞭解現在的世道。」我悠閒地衝他搖動食指。


  「只有敗毒珠才有用,而要形成一顆敗毒珠,足足需要百足上藹吸取千年以上的月亮精華。百足上藹現在早就成了稀有品種,更不要說是千年以上的老東西。


  「通常這些玩意兒,都會早早地將自己藏匿起來,直到成精變人後才會出去。這次如果我們不是尾隨著風曉月那個瘋婆子,哪會有那麼好的運氣搞到手。」說著說著,我又忍不住大笑起來,一臉的得意。


  風曉月又在自己手裡栽了一回,恐怕現在,她已經丟臉地跑回峨嵋,買塊熱豆腐一頭撞死了。


  「老大。」見我出神,青峰乘機狠狠地敲了我一下。


  我心情大好,也難得不和他一般見識,只是瞬間捏動替身咒,用契約法術,將全部的痛苦轉移到了他身上,只見他的身體,頓時被一個無形的力量撥開,撞到身後的牆上,發出一陣刺耳的悶響。


  望著他哭笑不得的臉,我微笑著朗聲道:「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去長安。為免某些宵小趁火打劫,青峰,你今晚就蹲在窗戶下邊守著。」


  青峰肩膀上因為自己力量轟出的凹痕,飛快地恢復著,轉眼就變得正常了,但是,臉色卻絲毫沒有好看一點,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我瞪著他,嘴角咧開略微抽象的笑,一字一句地慢慢道:「如果被我發現你給我偷懶,哼哼,我想契約咒的其他幾個咒語,我就可以好好念一遍了!」


  他嚇得頓時跳了起來,精神奕奕地拍著胸口:「老大,青峰絕對誓死完成任務。」


  哎呀,看來這小子跟我混了太久,開始越來越圓滑了,真不知道這種性格,到底是好是壞?


  切,算了。


  我躺在床上,將袖中的內丹拿出來仔細打量著,內心裡,卻隱約有一絲陰霾。


  這個本來就已經很混亂的世界,越來越不太平了。





  黎明還沒到,一聲淒慘的雞叫就劃破了這個漫長的夜晚,緊接著,整個小鎮都熱鬧起來。


  人們雞飛狗跳,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敲鑼打鼓的,硬是把我從春夢裡吵醒了。


  「青峰!」我坐起身惱怒地吼道:「衝下去,把那些吵死人的傢伙都給我殺了!」


  「真的要殺?」青峰愣了愣。


  「白癡。」見他一副呆呆的認真樣子,我忍不住順手將床邊的臉盆扔了過去。


  穿好衣服走到窗邊往外望,只見鎮子裡的人紛紛點起火把出門,雜亂無章的隊伍,鬧哄哄地在街道上,形成了一條彎曲的長龍。


  「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回頭問。


  青峰老實地搖頭,「不知道,我一直在窗戶下蹲著。一邊蹲一邊數羊,然後,下邊就鬧起來了。」


  老天,是我的錯,我不該問這個白癡的。唉,可惜了,這傢伙帥氣得有牛郎的資質,就是沒大腦,也不知道他怎麼修煉到這種地步。


  「算了,管他們的死活,總之也沒錢可以拿。」我打了個哈欠,正想塞住耳朵睡個舒服的回籠覺,房門就在這個時候被人敲響了。


  「公子!夜公子!」聽聲音像是客棧的掌櫃,他的語氣焦急,敲門的手更用力了。


  我示意青峰開門,那傢伙警戒地緩緩走到門口,然後猛地將門拉開。掌櫃一時沒心理準備,力氣沒受力物體的狀況下,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險些摔倒。


  「夜公子。」掌櫃的扶了扶帽子,也沒施什麼禮,急匆匆地問道:「夜公子是不是道師?」


  「廢話,當然不是,你見過這麼帥的道師嗎?」我哼了一聲,驕傲道:「我是獵捕者。」


  「都一樣。」掌櫃急得滿臉皺紋都擠到了一塊兒,「您會抓鬼嗎?」


  我和青峰對望了一眼,點頭道:「老本行。」


  「太好了,老天保佑,我侄女有救了!」掌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能不能請夜公子幫忙驅鬼,我侄女被鬼附身,鎮子裡的人要把她給燒死。」


  「沒興趣。」我搖頭,毫不猶豫地拒絕。


  「為什麼?」掌櫃剛生出的希望,便被硬生生地打了回去,身體無法接受地僵硬起來。


  「青峰,送客。」我沒解釋,只是走到窗邊,又往外望了一眼。


  現在整個小鎮,都是一片混亂。


  那瘋婆子風曉月逃走後,一定會將敗毒珠在我手中的消息傳出去,到時候,有多少獵捕者會暗中打劫我,這樣的狀況,根本就無法預料。


  在沒有將一百萬兩銀子捏到手裡之前,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潔身自愛」,能少碰一點麻煩,就盡量不多一事。


  同樣身為追捕者的我,當然明白圈內的事情。有許多傢伙,為了錢,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自己,不正是這種人嗎?


  「夜公子,難道,您真的要見死不救嗎?」那掌櫃還不死心,在青峰將門關上後,還繼續淒慘地在門外喊著:「那個孩子真的是無辜的。嗚,我的小依,我可憐的孩子,你真的好命苦啊!」


  「好吵!」我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符紙,捏成兩團將耳朵堵住。可那該死的、帶著穿透性的難聽沙啞哭喊聲,依然傳了進來。


  「小依……你伯伯我真沒用,我救不了你。夜公子,你行行好,我給您跪下了!」


  青峰忍不住了,將我耳朵裡的紙團扯出來,悄聲道:「老大,真的不救?」


  「多嘴。」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傢伙,究竟是不是妖怪啊?怎麼比我還有良心!」


  「我只有魔核,沒有心。」青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道:「老大,我昨晚就想告訴你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


  「說。」我掏了掏耳朵,那掌櫃的聲音還不是一般難聽。


  「我們差不多已經沒盤纏了。」


  「什麼!」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怎麼可能!十多天前,我們才狠狠賺過一筆。」


  「可是不久以前,老大在『肥羊來賭莊』稍微豪賭過一、兩次……」


  我一時語塞,放開青峰,還順便將他的領口撫平,「我們還剩多少?」


  「三兩。」


  「三兩?也就是說,根本就只撐得了兩天了?」


  「理論上是,不過,如果明天把客房的錢結了,恐怕會變成負資產吧。」


  「也就是說,我們不接工作,完全不可能到長安?」


  「理論上應該是。」


  我一腳將青峰踹開,打開門,衝還跪在地上的掌櫃奸笑道:「你願意出多少錢?」


  掌櫃一時間愣住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滿臉興奮,「夜公子願意幫我的小侄女驅鬼……」


  「廢話,你要出多少錢僱傭我?」我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一、一百兩夠吧?」他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這是我的全部積蓄了。」


  「好價格。不過這房錢……」我撓了撓鼻子。


  「當然算我的。」


  我哈哈地笑起來,衝他比著大拇指,「你侄女有你這樣關心她的伯父,真是幸福啊。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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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欲色鬼


  火把的長龍,彎曲地向著鎮子東邊的方向延伸,掌櫃小心翼翼地在前邊帶著路,穿過幾條小巷子,有個不大的民居出現在眼前。


  門口鬧哄哄的,鎮子的長老名紳,正和門前邊的一個年輕男子苦口婆心地說著什麼。


  那男子大約二十歲左右,滿臉憂慮,此刻的他,如同一隻脾氣暴躁的山羊,不論是誰,只要一觸碰,就會用頭頂的角刺過去。


  他用雙手攔在門前,大聲對鎮民喊著:「不管怎麼樣,都不准進去。」


  有位長老皺著眉頭,怒氣沖沖地吼道:「不孝子,快給我滾回去。你在這裡湊什麼熱鬧。」


  「爹,依依是我的未婚妻,是你未來的兒媳婦,你們不能把她燒死!」那青年男子絲毫沒讓步。


  「你,你--」長老提起手裡的枴杖就想打下去,但最後還是不忍心,重重地垂下手,一時間彷彿老了十年。


  他摀住胸口,歎口氣對旁邊的人道:「這個兒子,老朽實在是管不了。麻煩各位了。」


  一旁的幾位長老點點頭,囑咐道:「把他抓起來。」


  立刻就有十多個壯男衝上去,很快的將那青年按到地上。


  男子惡狠狠地拚命掙扎,吼著:「你們不能燒死依依,從小她就孤苦伶仃,無父無母,這輩子什麼福都沒享過。可是,她那麼善良,你們誰沒有受過她的幫助?你,你,還有你。你們就真的忍心燒死她?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接觸到他視線的鎮民,紛紛將注意力轉開,有的望著天,有的看著地,看得那麼仔細,彷彿上邊蘊涵著莫大的哲學道理。


  有位名紳歎氣道:「陸依依是個好女孩,我們都知道,她心地善良,沒有人願意傷害她。但是,她中了邪!如果不把她燒死,整個鎮子都會有大禍。你忍心嗎?」


  「我不管,你們有什麼證據說她中邪了?她最近只不過有點神經衰弱罷了。」青年男子猶自說著,眼睛裡焦急到一片血紅。


  「小澤,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依依這丫頭。」


 那名紳望著他的臉,緩緩地說:「你以為大家什麼都不知道嗎?你的依依走到路上,常常會莫名其妙地昏倒,昏迷時,會莫名其妙地浮到空中,還常常對男人淫穢地艷笑,這不是被鬼迷了是什麼?還有,她力氣大得嚇人,輕易可以將好幾個壯年男子扔到十幾尺外,不是中邪了,會有那麼大力氣?如果不燒死她,恐怕我們整個鎮裡的人都會被她殺死。這種事情,祖上早就有記載的。」


  「可是……」青年依然在掙扎。


  「難道,你忍心看著你年邁的老父,就連安享晚年的希望都沒有,忍心讓這個生你養你的故鄉被毀掉嗎?」


  掙扎越來越無力,青年將頭磕在地上,滿臉的淚水,「依依,我救不了你……是我沒用,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獨活。黃泉路上,奈何橋頭,不論是哪裡,我都會陪著你。」


  他老爹走過去,狠狠地一枴杖打在他頭上,老臉也忍不住淚眼縱橫,「渾小子,你死了我還活什麼?我們趙家就你一根獨苗,你這個不孝子,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的。以後誰來延續趙家的香火,我以後怎麼去見趙家的列祖列宗!」那對父子哭作一團。


  這邊的我,將整場鬧劇收到眼睛裡,意猶未盡地說:「比演戲好看多了,果然還是真人真事有意思!」


  一旁的青峰詫異地看了冷血的主人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大,我們是不是該出場了?您平時不是教導我,所謂『趁火打劫』這個意味深長的成語,就是為這種不死不活的慘景量身製作的嗎?」


  「有長進!」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的老闆呢?」


  他疑惑地看了看身旁,「那位掌櫃不知什麼時候走了。」


  「錢收到沒有?」


  「收到了一半。」


  「那,開工。」我滿意地點頭,「啪」的一聲搖開折扇,走了出去。


  先是輕輕搖著扇子,暇逸地等人來詢問。只是那邊哭的哭,歎氣的歎氣,居然沒人注意到我。


  我忍不住了,咳嗽了幾聲,說道:「各位。」


  那位歎氣的名紳這才抬起頭,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拱手道:「公子有禮。」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到哪裡都有老狐狸,難道人老了,真的能成精嗎?我打量著他,肚子裡咕噥著。


  剛才看這傢伙勸說那青年男子,動之以情,敘之以理,就知道他也不算什麼好鳥。


  「有禮,有禮。」我也拱手,造作地看了一眼四周,假意問道:「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所有人都趕過來了。」


  「公子是哪裡人?」這貌似老狐狸的名紳眼睛裡,滑過一絲不知名的閃動。


  「不是本地人。」我打太極。


  「原來如此,難怪公子不知道。」這名紳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耐心解釋道:「鎮子上出了大事。十天前,這裡一位叫做陸依依的女孩子,被鬼纏上了。」


  「所以,你們想燒死她?」我裝出驚訝的神情問。


  「公子果然博學。」那老狐狸心理暗罵,卻又聲情並茂的,將他們老祖宗的一套娓娓講來。


  「原來如此,有理有理。不過,你們為什麼沒想過找人除鬼?」我淡然地望了望四周。


  「談何容易!這個世道,和尚都因為聖上的寵幸,每天誦經念佛,只知道讀理論上的東西,誰還會捉鬼……」說著說著,他臉上一變,「難道,公子認識能捉鬼的高人?」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啪」的一聲合上折扇。


  那名紳半疑半信地看著我,悄聲道:「公子,請借一步說話。」他將我帶到附近的民居裡,客氣地請我坐下,然後出門,帶著那對剛剛還哭得慘兮兮的父子進來了。


  那年輕人一見我,立刻雙膝一併,跪了下去,「公子,請您救救依依。」


  「捉妖除魔,救死扶傷,是我的本業工作,我可受不起公子的大禮。」我正氣凜然地昂首道,看得一旁的青峰都傻了。


  自己的主人,居然會說出這種正義味道十足的話,難道,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當然,本業工作也是需要外界因素大力支持的。」我語氣一轉,微微笑道。


  那年輕人的老爹也很上道,掏出一張銀票,硬要塞給我,「就請公子多多費心了。如果那女子死了,恐怕我兒子也活不下去了。區區五十兩,請公子笑納。」


  「既然是區區五十兩,我也不好意思不識趣。」我將銀票塞到懷裡,「不過,驅鬼的材料有些麻煩,很多都不是現成的……」


  「公子請將材料說出來,我會命令下邊的人準備。」名紳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


  「就算我說了,你們恐怕也找不到吧。」我悠然地道:「這樣吧,我就吃虧一點,你們再準備四百兩,其餘的我補上,就當是做好事了。」


  青峰長大了嘴巴,險些倒在地上。暈!什麼材料費,不過是叫自己去做牛做馬,累個半死不活罷了。他倒是好,坐著指揮,說幾句閒話,就有大把的銀子進帳。又什麼時候給自己這倒楣鬼發過工資了?嗚嗚,遇主不淑!


  「四……四百兩。」一旁的三人也呆住了。


  長老和名紳掰著手指頭,在算四百兩是多少,還是年輕人比較有氣魄,嗯,其實,也能說是不知道油鹽米貴,年輕人大喊了一聲:「爹,依依如果死了,你就沒有兒子了。到現在還心痛錢嗎?」


  那長老回過神來,一狠心道:「行,就聽公子所言。只是,事成之後,才能將材料費奉上。之前請公子見諒,並不是不信任公子。而是四百兩,實在不是個小數目,還要周轉周轉。」


  切!又是老狐狸一隻,不過,我夜不語不怕。總之材料費也不用錢,只是苦了我的小青峰了,嘿嘿,這次上長安,可以舒舒服服地去了。


  我暗自奸笑,臉上儼然一副湖水不波的高人形象,道:「也好。請帶我去陸依依姑娘那裡。」


  那位名紳滿頭大汗地安撫著鎮上的人,看起來他算是頗有威望,很快地,那些舉著火把趕來燒人看熱鬧的鎮民,就安靜了下來,不過卻都沒有走,圍在陸依依的房子周圍。


  哼,果然是老狐狸,看來是做好了萬全的打算,如果我驅鬼不成的話,他們就準備繼續上演大燒活人的好戲。


  我們一行五個人,推門走進了這棟低矮破舊的房子,一進門,就有股涼風透入了骨髓。好厲害的妖氣!


  青峰皺了皺眉頭,暗自將我籠罩進了自己的氣場。


  我悠閒地打量著四周,很簡陋的屋子。


  桃屋裡被分割成兩塊,沒什麼家俱,左邊一塊擺著一個小桌子和兩把椅子,充做飯廳。右邊放著幾把不知已經用了多少年的客椅,很舊了,舊得早就應該扔進垃圾場。看來房子的主人,和房子本身呈現出的狀況一樣,貧困潦倒。


  「這個陸依依平常在幹什麼工作……咦,你們是怎麼了?」我回過頭來問,卻發現後邊的趙澤三人滿臉煞白,像是承受著某種莫大的痛苦。


  仔細一看,他們的皮膚上,居然結出了一層薄冰。


  「抱歉,是我疏忽了!青峰。」我喚道。


  青峰應了一聲,將幾張符紙貼到他們的衣服上,他們這才舒服地呻吟一聲,恢復了說話的功能。


  「剛才是什麼,好險,我根本沒辦法動彈,差點就給凍死了!」那名紳喘著氣,一臉的震驚。


  趙澤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希望,他也喘著粗氣,突然又跪了下去,「夜公子,請你一定要救活依依,沒有她,我的人生就真的沒有任何意義。她死了,我也會死,我會死……」


  「渾小子,你還敢說這種話!」他老爹瞪著他,剛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述說自己是怎麼含辛茹苦將他拉扯大的,順便狠狠地給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一手杖。


  我看這氣勢就頭痛,急忙打斷,「你們千萬不要離開我三尺距離,不然,會有生命危險。」話一出口,三人立刻瞬移到我身旁,差點沒把我給壓扁。


  「混蛋,離遠點,滾!再遠一點,你們以為你們是美女啊。」我狠狠地揮動手中的扇子,用驅蒼蠅的手法將他們趕開。


  青峰小心地拉了拉我的衣角。「老大,這股妖氣有點奇怪。」


  「我發現了。」我暗暗點頭,「這種妖氣,陰森森的,應該是鬼。不過,有什麼鬼的妖氣那麼強烈?只是無意識地散發出來而已,居然會把人的血液都給凍結了。」


  強迫青峰打前陣,在我的指揮引導下,一行人走進了臥室。


  這臥室裡只有一個家俱,就是張低矮的床。床上躺著一個人,她用厚厚的被子將自己藏起來,只露出了一撮烏黑柔順的頭髮。


  這個陸依依,想來應該是個美女吧,不然,怎麼能讓那叫做趙澤的富家公子,瘋狂無比地愛上她呢?


  心裡隱約有一絲不安的感覺,似乎自己遺漏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我皺眉,示意青峰過去將被子揭起來。


  就在這時,那女子開口了:「阿澤,是你嗎,阿澤?你終於來了?」


  聲音柔美清亮,似乎神智還算清晰。


  「依依,我來救你了!」趙澤就想撲過去,卻被他老爹一把給抓住了。


  「你瘋了!」他老爹罵道:「這女人已經中邪了,萬一她吃了你,怎麼辦?」


  「依依不會的!」趙澤喊著:「依依,你還好嗎?我們請了驅鬼師,你有救了!」


  「不!沒有人能救我。」女子小聲抽泣起來,「你快點走吧。我不想你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我不會走的,依依,你忘了嗎?我們說好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在一起的。」


  「我沒忘,只是,我已經沒有下輩子了!」


  「依依,你在說什麼?」趙澤掙脫開老爹的手,想跑過去,又被青峰從身後死死地抱住。


  「放開!」他怒吼道。


  我悠閒地緩緩打開扇子,慢吞吞地說:「如果一個人的靈魂被鬼吃掉了,這個人就再也無法進行輪迴。依依姑娘,看起來你還有救。」


  「真的?」女子的聲音顯然透露出一絲希望,「我真的還有救?」


  「不錯。」我確定地回答。


  「就算這樣,也還有救嗎?」女子聲音一變,猛地低沉陰森起來。


  淒哀的語調,猶如從幽冥地府爬出來的鬼魅,重重地在人的心臟部位捶上一拳。名紳、趙澤和他老爹頓時臉色慘白,跌坐到地上。


  「音魅!看來你真的已經變鬼了。」我不動聲色地道,一旁的青峰暗自戒備,雙眼死死地瞪著床上的女子。


  「再猜。」女子拉開被子,搖搖晃晃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烏黑的長髮蓋住了她的臉龐,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不過身材很窈窕,白色的單薄衣裙,在昏暗的臥室中非常鮮艷,隱隱流露出一種魅惑。


  她白皙修長的雙腳,離地有一尺的距離,衣裙無風自動,詭異氣氛更加濃烈了。


  「我究竟是什麼,難道很重要嗎?現在的我很美,你們要不要看?」女子幽幽地說道,抬起頭,無數的髮絲猛地被揚起,露出了面龐。


  只見她媚眼如絲,肥瘦剛好的瓜子臉上,血紅的嘴唇微微含笑。雪白的手緩緩地撫過自己的臉頰,放在了高聳的胸前。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似乎被眼前絕美的女子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好美!」趙澤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確實有點姿色。」我點頭承認,不過,立刻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臭小子,她不是你的馬子嗎?你居然還這副沒用的樣子,難道以前她不是這副模樣?」


  「以前的她也很美,只是今天的她特別美……好美。」趙澤絲毫沒有看我一眼,視線死死地凝固在那女子身上,一動也不動。


  他老爹和那名紳的神智也沒好多少,表情隨著陸依依雙手的動作瞬息萬變,一時間三個人醜態百出,看得我嘖嘖稱奇。


  一邊看稀奇,我一邊再次打量四周。我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沒有受到影響,完全是因為留在青峰的氣場裡。那三個人身上貼著的化魔符,並沒有抵禦魅惑的效果,管他的,總之魅惑又殺不了人,先讓他們好自為之吧。


  只是,這鬼東西究竟想幹什麼?一出來就魅惑,這種沒用的能力,和她本身散發出的強大妖氣完全不符合。


  而且這妖氣,博學的我居然從來沒有見過,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青峰,結界!」我大吼一聲。


  和我配合多年的青峰條件反射地右手一張,立刻便有淡淡的青色光芒,將五個人包裹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一剎間,從背後突然竄出了幾十個黑乎乎的虛影。那些虛影,彷彿是掙扎哀嚎著的痛苦人頭,它們不斷碰撞在結界上,發出「砰砰」的悶響。


  「好險!」我拍著心口,如果差上那麼一丁點,恐怕我們幾個人,就這麼給掛掉了。


  這鬼東西還真狡猾歹毒,用魅惑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支使魔頭,從後邊將人的魂魄抓出來!


  「這究竟是什麼鬼玩意兒!」名紳等人這才回過神,驚魂未定地看著不斷被結界彈開的人頭。


  那些人頭露出猙獰詭異的笑容,張大流血的嘴,血紅的雙眼瞪著近在咫尺,卻又始終無法碰到的人。


  「如果我判斷得不錯的話,依依姑娘應該是被欲色鬼給附身了。」我依然悠閒地煽著扇子,淡然望著對面那個拿我沒轍的鬼東西。


  「欲色鬼!那是什麼玩意兒?依依……依依真的被它給吃掉了?」趙澤的聲音有點苦澀慌亂。


  我見一時也沒危險,便解釋道:「所謂欲色鬼,這種鬼喜歡和好色之徒親近,讓人變得很淫蕩,而且,被它吃到淫污之物的時候,不管男女,就會讓對方懷孕。


  「懷胎十天,欲色鬼就能乘機投胎,變為人類,只是那樣的人,男的喜歡嫖妓,女的百分之九十九會變成妓女,以淫亂人道。


  「看到那些人頭了沒有?」我指了指滿屋子飛舞的魔頭,繼續道:「那些東西,就是被欲色鬼害死的人變成的冤魂,由於無法投胎,只好被它奴役。如果欲色鬼不幸死掉了,又沒人為它們超度的話,就會煙消雲散,魂飛魄毀,永世不得超生。」


  青峰見我欲言又止,又扯著我的衣角道:「老大,這妖氣很奇怪,不像是欲色鬼。」


  我悄然道:「我也這麼覺得。只是,那女子卻是被欲色鬼附身了。但是這股妖氣,頭痛,我根本就沒辦法分辨,你這活了幾千幾萬年的老妖怪,也不認識嗎?」


  青峰搖頭,「我沒見過。恐怕姐姐知道,要我叫她出來嗎?」


  「不用了。」我匆忙擺手。


  開玩笑,叫她出來,小小的、妖氣奇怪的欲色鬼,被她殺了不成問題,可是,估計會用這個小鎮陪葬,如果再不小心一點,恐怕還會搭上我自己。


  況且,發現新的妖怪物種,本來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我怎麼會放過呢。


  還沒等我開口,那欲色鬼已經先說話了:「你是什麼東西,居然能躲過我的魔嗜?」


  「看我這麼風流倜儻的樣子,你還分辨不出我是誰嗎?」我擺出了一個最帥的表情,那鬼東西居然絲毫沒有看我,只是注視著青峰。


  「你也是妖怪,為什麼幫人類?」


  「你以為我想幫啊?」青峰苦笑,「沒看到我被契約束縛住了嗎?」


  「怎麼可能!」欲色鬼像是難以置信,「你這麼強大的妖怪,居然會有人類能夠用契約束縛住。不過,你是什麼妖怪?」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你這東西,真的是欲色鬼嗎?」青峰的眼神一變,淩厲到猶如鋒利的刀般,刺向了欲色鬼,那鬼東西身體一顫,向後飄飛了幾尺。


  「你很厲害。」鬼又看向我,「他就是你的主人?不過,似乎他沒有任何能力。喂,人類。你是術士?」


  「我這麼帥,怎麼可能是術士?只是個普通的獵捕者罷了!」我嘴角露出笑容,眉頭卻皺了起來,表情十分複雜。


  自己搜刮了腦子裡所有的資料,居然還是對眼前的欲色鬼,沒有任何印象。


  這玩意兒,像是憑空冒出來的,鬼怪歷史以及資料文獻上,絲毫沒有過任何記載。


  而且,這妖氣,實在是太奇怪了,像是鬼,又像是妖魔多一點,簡直是一個雜交動物。


  「不錯,你沒有絲毫靈力,果然很普通。」欲色鬼點頭。


  「你倒是不普通,不但妖氣獨特。而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鬼像你這麼愛說話的。」我將手抱在胸口,命令道:「青峰,用斷魔刃砍掉它的脖子。」


  既然想不通,那就乾脆解剖研究一下得了。


  我夜不語的原則,一向都很簡潔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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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7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六章 魑魅魍魎


青峰一聲不哼地,瞬間在手指間凝固出一把半尺長的虛影,青綠色的流光縈繞在手中,閉而不發。


光芒映照在房間裡,綠森森的光影到處都是,襯上欲色鬼身上的濃烈妖氣,四周變得更是氣氛詭異。


還沒等我聲音消失,青峰的身體已經不見了,下一刻便衝到欲色鬼身旁,右手一揮,虛影照著那鬼東西的脖子砍去。


欲色鬼猛地向後飛退,召來大量的魔頭當肉盾,那些魔頭一碰到虛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哀嚎一聲都來不及。


「你究竟是什麼妖怪!」欲色鬼色變道:「怎麼可能這麼變態,居然會用死靈術士的『魂散』!」


「這不是魂散,不過效果一樣。」我好心地在一旁充當解說員:「青峰,化影。」


青峰的身體立刻一分為二,脫出的分身瞬間移到欲色鬼身後,揮手就斬。


欲色鬼猛地一翻身,險險躲過,它張大鮮紅的嘴,吐出了一股紅色、濃厚黏稠的光芒。虛影一碰到,就被牢牢地黏住,暫時無法動彈。


就趁著這一刻,欲色鬼飛快地再退,青峰的分身立刻閃到門邊,將出口堵住。


「嘻嘻,你以為我會逃嗎?」欲色鬼笑得十分嫵媚,不過,不男不女的中性聲音,以及十分雄性化的動作,讓它變得很像某些有著斷袖之癖的人妖,看得我想吐。


那鬼東西雙手放在胸口,衝我眨眨眼睛,「我美嗎?想不想看人家的身體?」


「不想。」我毫不猶豫,死人妖,自己這種正常的男人絕對沒興趣。


可是,明顯已經被魅惑住的名紳等人,卻也是毫不猶豫,不假思索地點頭直呼:「好想!好想!」


我立刻抱著「毫末不札,將尋斧柯」的哲學思想,一人狠狠地賜予了一腳。


「青峰,再用化影給我速戰速決。你小子想不想吃飯?解決這種小妖怪,都花了那麼久!」我瞪了正在化解紅色光芒的青峰一眼。


那傢伙猛地打了個冷顫,身影又變,從兩個分裂成四個,又從四個變成八個。


八個青峰揮舞著八把斷魔刃虛影,剎那間就將充斥在房屋中的魔頭砍得乾乾淨淨,一起沖色鬼竄去。


那東西並沒有惶恐不安的跡象,四周的妖氣更加濃烈了,像是變成了實質一般,凝固在它周圍,斷魔刃打在它一尺的地方,居然再也刺不下去。


「青峰,結盾,退。」我見氣氛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反應也不慢,立刻命令道。


凝固壓縮到一起的妖氣猛然爆裂開,帶著強大的衝擊力,將青峰的分身碾得粉碎。結了盾的青峰實體,被死死地壓在牆壁上。


「不錯,你真的很強!」欲色鬼望著青峰,笑得十分諷刺,「不過,被契約束縛的妖怪,就算再強也沒用,必定有個最大的弱點……」


那鬼東西看著掙扎的青峰,右手暗自凝固出一顆白色球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我的方向扔了過來,猶自猙獰地笑道:「你的最大弱點,就是你有主人,只要主人一死,你就完蛋了!」


我眼看著那顆蘊藏著巨大能量的白色球體,呼嘯著向自己飛來,不慌不忙,依然悠閒地煽著扇子。


那球體在飛到了頭頂三尺的距離時,唐突地停住不動了,光球與一層青色的光芒碰撞,發出「哧哧」的刺耳響聲。


「你似乎忘了,我還站在結界裡。」我指了指頭頂。


那鬼物嘴角的笑意並沒有消失,看著我的眼神,彷彿就是已經到手的獵物。隱隱中,有種強烈的不安感覺,從大腦深處浮了起來。


「你笑什麼?」我盯著那個妖氣奇怪,而且話特別多的欲色鬼。


「笑你。」它瞪著我,絕美的大眼睛中,流露出讓人血液凍結的陰寒氣息,「你就快要死了。」


「哈哈,笑話。」我大笑,「我就站在結界裡不出來,你能拿我怎麼樣,咬我啊?」

向左邊看了一眼,只見青峰已經擺脫了那股衝擊力的壓迫,雙腳站到了地上。


「咬你,人家還真有點想。」欲色鬼嬌滴滴地伸出柔嫩的舌頭輕舔嘴唇,「不過,既然你知道人家是欲色鬼,那就應該知道人家與生俱來的能力。」


「你與生俱來的能力?不就是魅惑嗎?抱歉,這對我沒什麼用處。」我愣了愣,雖然知道它的話多,不過,為什麼現在還在沒話找話?沒見到自己的可愛小青峰乖乖,已經能自由行動了嗎?


只需要很短的時間,斷魔刃就能割下它的喉嚨。不對,肯定還有什麼自己沒有預料到的地方。


究竟是什麼呢?這鬼東西實在聞所未聞,一般的欲色鬼除了魅惑以外,就是附身。不過自己在結界裡,這一招也沒用處。


它究竟還有什麼招數?為什麼心裡會這麼不安?


我承認,這妖物不僅妖氣古怪龐大,而且,所用的妖法也是罕見,就比如剛才的氣爆和縮影電雷,應該是風妖和雷妖才具有的能力。


心中不安的感覺更加濃烈了,欲色鬼,好像真的還有一個能力。不過,那種能力也能算嗎?


大腦剎那間分析了許多種可能,突然,我臉色一變,大喊了一聲:「離開趙澤!」


話音剛落,結界裡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剛剛還被嚇得癱坐在地上的趙澤,已經飛快地縱身躍起,手臂掐住了我的脖子。


「抱歉,夜公子,我的身體……身體控制不了。」他臉色蒼白,冷汗從額頭上流下來,惶恐到不知所措,「我究竟是怎麼了!」


「你和陸依依在最近十天裡,是不是那個過了?」我努力保持著臉上的笑容。沒想到,自己這個聰明絕頂的人,也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


趙澤羞愧得想低下頭,輕聲道:「是。」


「不孝子,你居然會和那女人做這種苟且之事!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他老爹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看到兒子的狀態,早就一枴杖打了過去。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是咳嗽連連,撫摸著胸口喘息道:「你要我以後,還怎麼有臉去見鎮裡的父老!怎麼去見趙家的列祖列宗!」


「爹,我是不孝,但我做人不會像你這麼虛偽。」趙澤也豁出去了,大聲道:「明明不想的,還要顧慮面子,顧慮自己是什麼名門大戶。


「這些虛榮名號,根本就沒任何用處,但你硬是立下了各種規矩,不但約束自己,還把別人死死地束縛住。為的就是拚命保住你的面子,你的名門大戶的地位。我討厭。我就是喜歡依依,就算和她私奔,我都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造反了,你,你這渾小子……」他老爹咳嗽得更厲害了。


「那個,要罵老子,還是要教育兒子,這些行為,能不能出去後再討論?」我打斷了他們,眼珠向下,瞟著脖子上的那雙手,的問題不能解決的話,恐怕我們就連命都會掛掉!」


那名紳還算冷靜,強壓下恐懼感,問道:「小澤究竟是怎麼了?」


「剛才我不是解釋過了嗎?」我繼續盯著那雙失控的手,紈褲子弟的手果然不同一般,保養得很好,「如果和被欲色鬼附身的人做了那事,而且,被它吃到淫污之物的話,不管男女,都會讓對方懷孕,懷胎十天,欲色鬼就能乘機投胎。


「還有一點,它能隨意控制懷了魔胎的男女……」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懷孕了?」趙澤一臉癡呆的模樣,「怎麼可能,我哪裡像懷孕了!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一點都沒大。」


我頓時哭笑不得,「如果魔胎那麼容易被發現,欲色鬼還想投胎超生個屁!女人還好說,如果男人挺著個大肚子走出去,不會引人矚目才怪。有幾個人會認為你是腹積水的?白癡,就算沒腦子的人用膝蓋想想,也知道你是中邪了!」


「那我怎麼辦?」他唯一能夠控制的頭部,似乎也被這一打擊給秀逗了。


這邊我們四人,陷入了各有想法的思考狀態,而那邊的青峰和欲色鬼,也處於相對靜止狀態。青峰右手的斷魔刃,離魔物的喉嚨,只有半指的距離。


「還不放開。」欲色鬼陰陽怪氣地說,趙澤放在我喉嚨上的手,立刻加了點力氣。


青峰氣悶得收回斷魔刃,妖物揮手一拳,將他打得又貼到了牆壁上。他趴在地上,臉色變得蒼白,漸漸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我一看這狀況就急了,慌忙道:「青峰,千萬不要讓雪縈出來。」


「我忍不住。姐姐瘋了一般地在裡邊撞結界,就快要出來了!」青峰滿臉痛苦。


「契約封印,給我石化!」我念動咒語,只見青峰剎那間就變成了一個石雕,順著他的腳部接觸地的位置,石化的術法飛快地延展開。


不過幾息的時間,除了慌忙飄浮到空中的欲色鬼,以及被結界包圍的我們,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石頭製品。


呼,暫時可以將雪縈出來的時間壓住,再來,就是解決眼前這不長眼的傢伙了!


「你想幹什麼!哼,給我去死!」險些被陰到的欲色鬼惱羞成怒,吼道。


趙澤驚恐地看到自己手上的皮膚變得堅硬犀利,猶如一把鋒利的刀般割向我的喉嚨。


「哼,彫蟲小技。」我喝了一聲,暗自捏出一個手印,「契約封印,替身!」


鋒利的手刀割在了我的喉嚨上,卻沒有如預料中割下我的腦袋,出現血肉橫飛的情景。


只聽見一聲刺耳的碰撞聲,趙澤的手被彈開了。而別一邊,石化了的青峰雕像上,喉嚨的位置裂開一道深深的傷口,受到巨大的撞擊,整個頭顱都飛了出去。


「替身」是生死契約中的一種法術,可以將所有的傷害,全部轉移到自己僕人的身上。


我不動聲色地笑著,將趙澤一腳踢開,「小鬼,雖然我確實沒有任何特異能力,不過,我有個還勉強算不錯的妖怪僕人。只要你殺不死他,我就是無敵的。」


欲色鬼目瞪口呆地望著我,看來眼前的狀況,完全超出了它的理解範圍之外。


好一會兒它才回過神來,猙獰地嘶嚎道:「我不管你是怎麼做到的,只要不斷攻擊你,那怪物總會死掉!」


說話間,被我踢到地上的趙澤已經跳了起來,身體輕盈得不像個人。嗯,其實,事實上他已經不算是人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又哼了一聲,雙手抬到與胸口相平的地方,快速地捏著手印,「契約封印,借魂。」


手隨意地運力,一股白到刺眼的光芒已經縈繞在手中。


回手一揮,依靠快速身法躲過的趙澤,僅僅被光芒擦到,便整個人都飛了出去,將石化的堅硬牆壁洞穿,跌到了桃屋裡。


欲色鬼滿臉的震驚,全身都嚇得顫抖起來,結結巴巴地道:「你……不可能!我明明感覺到你沒有任何法力,怎麼可能用『雪融』?這是超過萬年道行的大妖魔才擁有的能力!你不是人類,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確實是個非常正常普通的年輕帥哥,這點毋庸置疑。」我像在觀察藝術品一般地看著手上雪白的光芒,這些無數的光粒子組成的玩意兒,擁有無法想像的威力。


每一次看到,我都會感歎一番造物主的神奇,真的是太美了。


「剛才我就已經說過了,我有個還勉強算不錯的妖怪僕人。只要他還在距離我不太遠的範圍,只要你殺不死他,我就是無敵的。


「這種無敵狀態很絕對,我不但可以免受任何傷害,而且,還能用契約法術『借魂』,借用他兩成的能力。」


「只有兩成,就能用這麼強大的法術?!」欲色鬼驚魂失魄地望著我手上的雪融,滿臉絕望。


「事實上,我只稍微用了那兩成中的四成罷了。」我十分謙虛,沖它眨了眨眼睛,「那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我也研究得差不多了。你安息吧。」


手上的白光霎時間湧向了它,將它吞噬、碾碎,無聲無息。白光過後,屋子裡瀰漫的大量妖氣再也了無痕跡,四周頓時清爽了很多。


把青峰的頭安上,將他從石化狀態解除出來,那傢伙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歎道:「好爽!石化了不能呼吸,實在氣悶。」


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陸依依,還有昏迷在地上的趙澤等人,他動了動脖子,「老大,那個欲色鬼到底是什麼東西?小鬼怎麼會變得那麼厲害。」


我思忖了一番,將剛剛觀察到的東西在大腦裡組合,這才道:「魑魅魍魎,你知道是什麼吧?」


「當然知道,雖然我被封印了起來,不過,腦袋還沒老到癡呆的地步。」對於我這個沒頭腦的白癡問題,青峰稍微地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根據你們人類的說法,魑魅的意思,是指傳說中住在山林裡能害人的妖怪,而魍魎是傳說中的怪物。當魑魅魍魎這四個字,組在一起的時候,就代表著很多的妖魔鬼怪集在一起,混合成一個整體的意思。」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一頓,臉上稍微流露出一絲吃驚,「你的意思是,這是個混合妖怪!」


「不錯,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它應該是由風妖、雷妖和欲色鬼三種妖怪組成的。」我分析道:「只不過欲色鬼處在主導位置。所以,我們會覺得它的妖氣很古怪,像鬼又像是妖怪!」


「老大,不可能!『魑魅魍魎』之所以能混合在一起,是因為它們的妖力都很小。可是,風妖、雷妖和欲色鬼這三種東西,雖然不算什麼厲害的妖怪,但是,它們之間的妖力都互相排斥,究竟用什麼方法才能混合?」


「這個我也想知道。」我用手撓了撓鼻子,「有趣。剛剛我還發現了一個更有趣的東西。」


「是什麼?」青峰被我的神秘口吻引起了興趣。


  「那個妖怪有主人!」我悄聲道。


  「有主人?!」他驚訝得喊出了聲音,絲毫沒有作為大魔神的尊嚴,「怎麼可能,我怎麼感覺不到,它有被契約束縛的跡象?」


  我嘿嘿笑道:「它的主人也是個妖怪。」


  「這更加不可能了!」青峰的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這種表情,「只有人類,才能和妖魔鬼怪訂立契約。」


  我沒有再做多餘的解釋,突然想到了什麼,大叫道:「不好!」


  還在苦苦思索的青峰,立刻回頭看我。


  只見我滿臉懊悔,「剛才來的時候,看到陸依依的房子,我就覺得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


  「那個客棧掌櫃,你不覺得他有古怪的地方?」


  「他是個普通人類,我能感覺到。」


  「不是說這個。」我踢了他一腳,「既然他能夠花一百兩銀子,來讓我們救他的小侄女,也就意味著他對這個侄女很疼愛。


  「既然這麼疼愛她,為什麼會讓她住在這麼破舊的地方?明顯這裡只有一個人住。哼,恐怕,我們是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計了。」

青峰一愣,「會不會是那個妖怪的主人?」


「不會,你剛才不是也才說過,那個掌櫃是個普通人類嗎?他身上也沒有沾染過妖氣的跡象。」我思忖著,「也不像是風曉月那瘋婆子,她一向都很清楚,我的貴重物品都是隨身帶的。用這種小手段,只會白白便宜我五十兩銀子罷了。」


不知為何,最近老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似乎自己正在陷入一個極大的危險中。


用力搖搖頭,我將全部煩惱拋開。


管他的,反正留在客房裡的行李,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手輕輕摸著懷裡千年百足上藹結成的敗毒珠,眼中的銅錢光澤猛地濃烈起來。


西方,京城長安,一百萬兩花花銀子,我夜不語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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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8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七章 鎮國府


渭河,全長八百一十八公里,發源於甘肅省渭源縣西南鳥鼠山,向東注入黃河,它的下游,就是肥沃的關中盆地。


渭河河畔便是京都長安,這個世界上最繁華的大城市,雖然因為政治的敗落而冷清了少許,不過,街道上依然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往著。


這個都市沿用隋大興城的舊制,不斷修建,百千年來,變得更加宏偉壯麗。


全城南、北中軸線兩側東、西對稱,棋盤式的街道寬暢筆直。全城街道兩旁都有排水溝,並栽種槐榆,大道筆直,綠樹成蔭,市容十分壯觀。


有個帥氣到不像話的男子,背著另一個帥氣到會挨打〈自稱〉的白衣公子,一步一步艱辛地穿過西門,來到了京城繁華的商業區,這一壯觀景象比尖鼻子的波斯人更受矚目。


青峰這妖怪紅著臉,小聲咕噥道:「丟臉死了!」


「就是,實在太丟臉了!」我點頭附和。


「老大,你還好意思說。」他回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要不是你非要在臨走的時候,到『肥羊來』賭莊,賭上一把美其名曰『回本』作戰行動,我們根本就不用這麼丟臉。」


「你人怎麼這樣!我不是好心好意地希望你鍛煉好身體嗎?看看你自己,瘦得跟猴子似的,你主人我會心痛。被人看到了,誰還以為是我故意虐待小動物。」我訕笑。


「你根本就是故意虐待我。」青峰氣不打一處來,「老大你倒好,豪氣地就將五百兩銀子輸得一乾二淨。為了節約車馬費,兩千多里的距離,居然讓我背著你走過來。還好我是妖怪,要是人類,就算你們的老祖宗黃帝,也不被你累得嗝屁才怪。你當自己很輕啊!」


「嘿嘿,我的乖青峰,大不了,等一下我買糖糖給你吃。」我繼續訕笑。


「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不要那麼小氣嘛。喏,你看看那邊。有兩個塔,對吧?」既然下三濫的招數沒用,我急忙轉移他的注意力。


「一座是樓閣式樣的青磚塔,造型莊嚴古樸。而另一座塔身,顯然是採用密簷式樣的方形磚瓦結構,樣子看起來非常秀麗玲瓏,那就是舉世聞名的大燕塔和小燕塔。據說,裡邊封印了許多的妖魔鬼怪。


「還有,那邊是大慈恩寺。」我用手隨意指了一個方向,「大慈恩寺是唐貞觀二十二年,太子李治為了追念他的母親文德皇后而建的,是長安最著名最宏偉最壯麗的佛寺。據說,向著那個方向誠心禱告,願望大多數會實現。」


這一句話看來很有效,青峰立刻雙手合攏,做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姿勢,虔誠地道:「盤古、夸父、神話時代的列祖列宗,保佑我的主人早點嗝屁吧,我就快受不了了!」


我氣得一腳踢在他屁股上,「混蛋,這是佛寺,你拜盤古幹嘛。還有,你這混蛋居然敢詛咒我,小心我讓你現世報!」


「佛祖算什麼,我可比那個你佛如來,多活了好幾萬年。」青峰撇了撇嘴,「老大,你會信這一套嗎?」


「當然不信。」我吸了一口街道上帶著梧桐味道的溫暖空氣,「什麼極樂世界、天堂、地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就算是所謂的輪迴,也不過是人類對自己的束縛罷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中。


長安的宮城居全城北部正中,為宮殿區。其南是皇城,為中央衙署所在地。外郭城從東、西、南三面拱衛皇城與宮城,是平民與官僚的住宅區和商業區。我們慢慢地繞過去,走進了外郭城中,高官富商所在的高尚住宅區域。


不久,便有個高大華貴的宅邸出現在眼前,目的地,到了。


「我們的一百萬兩花花銀子,就在那裡。」我指了指,「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青峰搖頭。


「那是現在的鎮國大將軍蔡元秦的住宅。他是安祿山的拜把兄弟,很有力的爪牙之一。」我悠然道:「蔡家一代不如一代,他的祖先蔡如風,可是個十分有名的人物。喂,要不要聽一個故事?」


「不要。」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講一講好了。」雖然詢問了青峰的意見,但是,我明顯沒有將他的意見列入考慮的範圍,自顧自地回憶起來。





賭場,卻不是一般的賭場。傳說中,自從人類開始有歷史以後,這個賭場就已經存在了。沒人知道它的來歷,只是偶爾有些知識淵博的智者,會認為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遺物。


當然,究竟是不是如此,事實自然早已不能考究了,不過這個賭場,會給人贏得財富和榮譽,卻是實實在在的。


賭場建在很深的地底,一共有九十層。每一層,都有一個妖艷的美女妖魔衝你笑著,用眼睛瞅著你,給你出一道你絕對意想不到的難題。


據說,當你走出第九十層時,最後的、也是最美麗的妖女,會送給你五百萬兩金子,和一件價值連城的絕世奇兵,以及她的一個令人銷魂的熱吻。


幾千年來,不斷有自信的熱血青年,以及妖魔鬼怪去挑戰這個賭場,可惜能夠全身而退的,卻少之又少,更別說能夠成功地從第九十層的神州門安然走出的人了。


那些實力和運氣都幾近怪物的少數者,幾乎每一個都成了能夠影響當時局勢的大人物。


很久以前,某個從賭場退出來的生還者,用他的經歷,寫了一本《賭場完全攻略白皮書》,他在書的開篇吶喊道:賭場是個神奇的地方,它給人希望,讓人失望。但是更多的,卻是讓人絕望和死亡……


死亡?不錯,賭場的第八十八層,就是這樣的地方!


今天的死靈間,闖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是個男人,大約二十五歲的樣子,清秀的臉龐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但那種笑容自信卻不盲目,讓人第一眼,就會對他產生莫大的興趣和好感。


「這裡是死靈間。」可愛的雌性妖魔悠閒地用銼刀磨著指甲。


她十分明白自己守著的房間,是九十個房間中,唯一一個至今也沒有任何人敢於光顧的。


  因為過關的難題,實在太難,太過於苛刻變態。


每個不幸傳入這個房間的人類或妖魔,當聽到自己說出的要求時,大多會恐懼的倒在地上。而定力好點的,也會長歎一口氣,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當然,她相信這個人也會。


「這個房間裡,有三十隻死靈皇,你要在它們的攻擊下活上三天。當然,如果你不幸挑戰失敗了,結局就只有死亡。」小妖女慢慢地說道。


「只要三天就可以了嗎?」那男人淡淡地問。


「是的,所以,你還是像個聰明人那樣,乖乖地退出好了。」小妖女頭也不抬地說。


  「那麼,請把我傳送進去。」


「什麼?」小妖女震驚得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她望著這個腦袋似乎秀逗了的男人,絲毫沒有淑女風範地衝他嚷道:「你沒有聽清楚我在說什麼嗎?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死靈皇有多可怕?!」


「我知道。」聲音依然那麼平靜無波。


他當然知道了,就連白癡都知道死靈皇是個強大的魔鬼,是個被死靈眾奉為神明而被追隨的魔鬼。


據說,每重生一個死靈皇的時候,需要用一萬隻死靈眾做為供品,所以在傳說中,死靈皇聚集著一萬隻死靈的實力。


雖然這有一些誇張了,而且,被囚禁在這裡的死靈皇,也被剝奪了智慧,但它們的破壞力,卻依然存在。


如果這三十隻死靈皇,逃到外界去的話,毫不客氣地說,可以抵得上人類數萬以上的軍隊。而這個男人,竟然想向這個房間挑戰!他瘋了?


「你根本就不明白!這麼跟你說吧,能從裡邊活著出來的是神仙。你是神仙嗎?」不知為什麼,小妖女突然變得暴躁起來。


「不是。」男人的喉嚨裡發出的,還是這種平靜的聲音,卻有一種斬不斷的執著。


「那你為什麼不退出去?」


「我想進去。」回答的語氣,是那麼理所當然。


小妖女惱怒地叫起來:「好吧,你這個固執的傢伙。翹辮子了,可不要變成遊魂野鬼到處嚇人。」她輕輕揮動手臂,一陣柔和的光芒便包圍了這個男人。


轉眼間,這個男人就消失在了濃烈的光柱中。


時間就這樣,在寂靜的賭場中流逝過去。


都五天了,他不可能還活著吧……小妖女盤算著,內心微微有一絲落寞。


說實話,她挺喜歡這個男人的,那種勇氣、那種自信還有那種笑容,無一處不是讓少女瘋狂的地方。但就是這樣的男人,他卻這麼愚蠢得到死靈間尋死,真是太可惜了!


就在她感歎時,突然,她感到一種能量的流動劃過腦海,那是一個資訊,一個自己幾乎要遺忘掉的資訊。


「不!不可能!」小妖女驚訝得叫起來。


這種資訊,只在遙遠的太古,自己的主人曾告訴過自己一次。他說,當這個資訊出現時,不但代表著三十隻死靈皇的死亡,更代表了一個偉人或者惡魔的誕生!


「你叫什麼名字?」強壓住內心思緒萬千的震驚,小妖女對漸漸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問道。


「蔡如風。」這個男人用嘴咬住繃帶,包紮在自己體無完膚的身體上,模糊不清地說。


「蔡如風!」小妖女沒有來由地激動起來。這個實力最接近神的男人,將會在這個古老又疲倦的世界上,掀起什麼樣的風浪呢?


唐武德九年,九月。


東突厥私自撕毀了與唐朝在年前秘密簽定的《邊界協議》,暗自結集重兵,傾全國之力跨過邊境,與唐軍會戰在陰山。大唐慌亂調來的軍隊大敗,歷史上稱此事件為東突厥危機。


會戰後,東突厥軍如入無人之境,半個月,便攻佔了大唐整個北方的領土。


就在東突厥軍氣勢洶洶地將陣線縮短,準備穿過渭水,對南方的首都長安城進行閃電掠奪戰時,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將十多萬東突厥軍隊堵在了山道上。


他成功地將東突厥軍牽制了三天三夜,直到唐太宗李世民命令唐軍擺開陣勢,親自帶了房玄齡等六名將領,騎馬到渭水邊的便橋,指名要頡利出來,隔河對話。


在他的周旋下,最終令大唐與頡利可汗結便橋之盟,爾後突厥退兵。


如果有人偶然翻到歷史的這一頁時,大多會發現這樣一個有趣的事實。東突厥軍在渭水戰役之後,國力從此一蹶不振。那次戰役的所有高級統領,在不久後,無一例外地全部辭掉了軍職。東突厥大汗的堂兄突利甚至聽到,有個將領在辭職時,只說了這麼一段話:

「我不想指揮任何與大唐有關的戰爭,因為會遇到那個可怕的男人!他是個殺不死的怪物,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我只能說他是魔鬼,一個總是帶著笑的魔鬼……」


蔡如風!這個總是帶著無所謂笑容的男人,在這次戰役後,成為了眾所周知的英雄。

也就是在這一天,他有了一個綽號─血神。


「現在那個蔡如風還活著嗎?」本來還不想聽的青峰,居然意猶未盡地問道。


「你不是剛剛還死活想要堵住耳朵嗎?」我瞪他。


青峰乾笑了幾聲,「生死賭場我也聽說過,也去過。只是很好奇那個能從死靈間出來的怪胎罷了。


「就我所知,以人類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和三十隻失去理智的死靈皇相處三天三夜,而且還相安無事,沒有被吃掉。況且,他居然花了五天時間,把那三十隻死靈皇給殺掉了!這對於力量單純的人類,他實在有點強得變態。」


「放心,那怪胎早死翹翹了。唐太宗李世民死前,指明要讓他陪葬,說是自己在地下,也需要個忠心耿耿的護衛,幫他開拓疆域。不過誰都知道,他是怕自己的鎮國將軍實力過於強橫,會威脅到後代子孫。」


我微微一笑,「所謂皇帝,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只是不知道今上嗝屁的時候,會不會拉了楊貴妃和安祿山去陪葬。」


不過仔細想想,蔡如風陪葬後,他的子孫倒是順風順水,個個都當上了鎮國大將軍,變成世襲職位。實在有夠狡猾,只是不知道,這是不是當時他與梟雄皇帝談妥的條件之一。


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在鎮國府前,不知不覺站了很久,早已引起守衛的注意。


我撓了撓腦袋,這才走上前去,說道:「這位小哥,請幫我傳個口信給你家主人。」


護衛眼睛一瞪,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你有帶帖子嗎?」


「沒有。不過,我有比帖子更有用的東西。」我悠然道:「告訴你家主人,有人帶著敗毒珠來了。」





夜,沉重的夜色籠罩在天際,鎮國府的客房區靜悄悄的,絲毫沒有一種作為名門望族的府邸應該有的熱鬧氣氛。


我和青峰坐在桌子前,靜靜望著對方。


「準備好了嗎?」我問。


「已經好了。」青峰簡短地答。


「那我們開始。」我用力捏出手印,「契約封印,借魂。」


頓時,在我周圍五尺的地方,都充滿了驚天的妖氣。那些妖氣似乎無法有效的被控制一般,流竄在空氣裡,到處都是,甚至有許多在揮手中,就被自己給蒸發掉了。


如果此時,有稍微懂得一些法術的人看到,一定會大吃一驚,然後破口大罵。他會驚訝人間什麼時候,冒出了一個妖氣如此恐怖的人類。


不過,恐怕他還會罵得我狗血淋頭,擁有這麼強大妖力的人類,居然完全不會控制妖氣,任它們平白地消逝在空氣裡,實在是太浪費了!


不過,我以後做的事情,恐怕會讓看到的人吐血。


「青峰,磨墨。」我提起袖子,拿出了筆和硯台,倒進去一定量的硃砂。


青峰苦著臉,一邊摻水,一邊磨著硃砂,小聲咕噥道:「我可是三界都聞名遐邇的大魔神,居然會淪落到給人磨墨的地步,而且還沒辦法反抗!」


「你小子在唧咕什麼?」我抬頭瞪了他一眼。


青峰條件反射地身體一顫,埋頭苦磨起來。


自己並不是個有閒情逸致的文人,當然不會寫什麼書法文字,我要畫的是符咒,也就是俗稱的鬼畫符。


本人作為很有前〈錢〉途以及實力的妖怪專家和法術專家,自然懂得所有的「術」的畫法。但很可惜的是,畫任何「術」,都需要有充足的法力,符咒才會有應有的效果。


這一點,我一直沒辦法做到,畢竟,我這很有錢途的專家並沒有任何法力。直到我收服了青峰這個僕人,和他立下生死契約,這才解決困擾自己一生的問題。


我通過「借魂」,借用他的妖力,然後再使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將這些妖力煉化為法力,一鼓作氣,將「術」畫出來。


畢竟自己很清楚,不論僕人有多強橫,就算能借取妖氣,那些終究也不是自己的東西。


所以這些畫好的符咒,可以當成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是我保命的資本,也是我居家旅行,出門必備的東西,多多益善,有備無患,老少咸宜,童叟無欺……


辛苦地緩緩將妖力轉化為法力,緩慢地在黃表紙上,畫寫自己都不怎麼懂的圖案,心裡嘀咕著,難怪這些東西會被人叫鬼畫符,樣子實在太不堪了!


「老大,這次的老闆怎麼那麼好說話,還招待我們住這麼豪華的房間?」青峰看了看四周,突然問。


「你知道什麼叫人質嗎?」我頭也不抬,「我們就是。沒看到下午的時候,蔡元秦笑得跟狐狸似的,擺明一副如果女兒醫不好,陪葬的人你們也算兩個的樣子。」


「陪葬?就憑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他啞然失笑起來。


「這可說不一定,天下能人異士數不勝數,說不定還真有比我聰明,比你厲害的。」

我悠然地又畫好一張。


青峰有些吃驚,「老大,你居然會這麼謙虛。」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笑,瞇起眼睛伸了個懶腰,「這個鎮國府還真大。」


「不光是大,而且,我老是覺得不太對勁。」


青峰學我的樣子皺眉頭,看得我哈哈大笑起來,「青峰啊,看來你跟我混了一段時間,越來越聰明了!」


我頓了頓,猛地止住笑意,神色嚴肅起來,「總之你也要小心。雖然我們都沒感覺到妖氣,不過這個鎮國府,絕對不簡單。」


話音剛落,青峰的臉微微抖了一下,「老大,有人過來了。他們正在圍住這個屋子,要不要我去打發走?」


「不用。」我將畫好的符紙揣入懷裡,「應該是蔡元秦那隻老狐狸來了。」


來的果然是蔡元秦,他帶著一堆護衛進門,客套話也沒說一句,就對身旁的人吼道:

「給我拿下!」他的護衛立刻像虎狼一般,向我們撲了過來。


「慢!」我冷靜地止住正要動手的青峰,「啪」的一聲搖開扇子,問:「請問鎮國大將軍,究竟我們犯了什麼王法,為什麼好心好意送上敗毒珠,居然還落得個這種下場。」


蔡元秦冷哼一聲,「老夫縱橫官場戰場幾十年,從來沒有人敢騙我。你們膽子不小!」


我「哦」了一聲,慢吞吞地道:「你的意思是,我交給大將軍的敗毒珠,是假的?」


「不錯!」他看著我的眼神,就像自己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騙子。


「你有什麼證據?」我依然不慌不忙。


「還需要證據?小女的病情,絲毫就沒有任何起色。」蔡元秦怒吼道。


我皺了皺眉頭,「請大將軍明鑒,那確實是貨真價實的敗毒珠,但只能驅毒,是不是將軍用的方法不對?」


「不可能。老夫按照御醫的方法,將那顆所謂的敗毒珠碾碎,配著千年雪蓮熬成一碗濃湯,給小女餵了下去。」


我和青峰對視一眼。靠!有錢人果然不同凡響,實在是太浪費了!


這種方法雖然不算正確,但是確實很有效,其實,非但是有效,甚至可以說,那女子從此應該百毒不侵才對。可是,為什麼會沒有起色呢?難道並不是中了毒?


我思忖了一下,頷首道:「雖然不知道問題的關鍵,但是,貴千金真的是中毒?」


「御醫還有許多大夫,都判斷是中毒。」


我又皺眉頭,「那就奇怪了,大將軍,能不能讓我看看貴千金?」


「行。不過老夫警告你們,如果我女兒死了,你們也別想活。」蔡元秦示意身旁的護衛盯緊我倆,然後大步邁了出去。


我笑容可掬地暗自道:「我們要不要活,這點倒是不需要你這個老不死操心了。」
離線魔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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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9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八章 屍毒


金絲懸脈,據說是那些高明的大夫,用一根金絲繫在患者手腕上,隔著很遠的距離,僅僅依靠金絲良好的導性,傳導過來的脈搏震動,來判斷患者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在這個對女子封閉的時代裡,豪門大戶通常都會用這種方法,來為自己的夫人以及未出嫁的女兒看病。


我不算高明的大夫,醫術甚至連庸醫都比不上,自然也不會用什麼金絲懸脈法。


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以及蔡元秦對自己女兒的擔心下,總算在一堆不太友好的視線裡,走進中毒的女孩閨房,看到了她的廬山真面目。


蔡元秦只有一個女兒,叫做蔡憶溪,據說,是為了紀念自己難產死掉的妻子。


由於是老來得女,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造的孽實在太多,雖然妻妾成群,膝下也唯有這麼個女兒,所以分外疼愛,就像俗話說的,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這次女兒外出遊玩,居然中了怪毒,他大怒之下,將護衛以及他們的家人殺了個乾淨。


站在這個華貴到不像話的房間裡,我真切地感覺到,蔡元秦對女兒究竟有多寵愛了。


這閨房,足足比自己剛剛住的客房大了幾倍,可笑自己住進去的時候,還感歎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客房都比一般的人家整個屋子都大。


蔡憶溪靜靜躺在漫溢清香的床上,烏黑的髮散落枕頭四周,看來應該每天都有人梳理。

她大概有二八年華,長得很美,美到讓人覺得是藝術品。


精雕細琢的白皙臉孔上,配著略微蒼白的嘴唇,嘴型標準,鼻子小巧但又筆挺,大大的眼簾緊閉著,修長睫毛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死去了。如果不是胸口隔著被子,還能看見輕微的起伏的話,真的會讓人以為,是一個巧奪天工的雕像。


我裝模作樣地示意侍女,將她的手從被子裡拉出來,然後輕輕搭在她的脈門上。嘻嘻,皮膚細膩柔滑,很溫暖,觸感絕對比風曉月那個老女人棒多了!


「小女究竟怎麼樣?」蔡元秦看我閉上眼睛,若有所思的樣子,在一旁緊張地問。


「請借一步說話。」我戀戀不捨地收回手。


難得有機會佔這種大小姐的便宜,何況今上還有意收她為義女,以後說不定就是公主!


這麼高貴的身份,是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一輩子都別想的。哈哈,不過身份又怎麼樣,我還不是照樣佔到了便宜。


非常瞭解我的青峰,見我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立刻身體晃了晃,險些倒下去。

恐怕是偷看到了自己剛剛的想法。哼,待會兒再和你算帳。


來到蔡元秦的書房,他急不可待地連聲問:「小女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貴千金確實是中毒了,這一點毋庸置疑。」我遲疑了一下,決定照實說:「只是這種毒有點古怪。」


「究竟是什麼毒?」


「屍毒。」


「什麼!」蔡元秦滿臉的震驚,「屍毒是什麼東西?」


「簡單地說,就是人死亡後分泌出的某些液體。這種東西毒性很強,貴千金被救回來後,身上是不是有些小傷口?」我問。


他將身旁的一個侍女抓住,「溪兒一向都是你在照顧,她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傷口?」


侍女被嚇得滿臉煞白,結結巴巴地艱難回答道:「有……有一個。在小姐的脖子上,好像是被什麼利器劃到的樣子,很小,所以奴婢沒有太在意。」


「沒太在意,哼,你居然敢說沒太在意,給我拉出去斬了!」蔡元秦一腳將她踢到地上,不論那侍女如何哀求,也沒再看一眼,只聽那淒慘的聲音被侍衛越拉越遠。


我乾咳了一聲,解釋道:「這也就是敗毒珠為什麼沒用的理由。屍毒雖然稱為毒,但事實上,並不算妖毒的一種,而是詛咒。看貴千金的樣子,恐怕再過七日,就會變成行屍走肉,和咬到她的東西一樣了。」


這番話,直嚇得蔡元秦臉色比剛才那侍女還白,高高在上的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是個普通老人對自己女兒赤裸裸的擔心。


他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多歲,重重地坐到身後的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氣。


「那,溪兒還有救嗎?」他的聲音蒼老無力。


「其實,也並不是沒有。」我微笑起來,笑得就像個奸商。看來這次,不只會搞到一百萬兩花花銀子了。


「真的!」老狐狸又來了精神,他激動地抓住我的手,「請夜公子一定要救救她,溪兒從小就沒了母親。我身在官場,每天都要和那些死對頭勾心鬥角,實在也沒給過多少關懷,實在很對不起她……」


我乾笑著用力抽回手,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情感糾纏了,不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一個個都無聊透頂,屬於吃飽沒事幹的類型。一聽到就會讓自己心臟難受,大腦發脹。


「不管出多少錢,就算我把所有的財產拱手相讓,老夫也要救活溪兒!」蔡元秦又道。


我頓時笑得更燦爛了,還是這句話好聽。


「大將軍,救令千金的事在下義不容辭,怎麼能和您說錢呢?」我做出了視死如歸的毅然神色。


放屁,真相信那傢伙會把自己所有的東西拱手相讓的笨蛋,恐怕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貪心,還是要有個界限,才是保命的最高境界。


那老東西也覺得自己說過頭了,絲毫不尷尬地立刻改口:「既然這樣,只要公子能醫治好小女,我答應的那一百萬,會立刻雙手奉上!」


暈!怎麼說來說去,又變回一百萬了。看來這狐狸已經成了精,厲害。不過,我夜不語也不是什麼好鳥,大家走著瞧。


我咳嗽了一聲,「既然這樣,刻不容緩,請問憶溪小姐被襲擊的時候,有誰在場?」


「有她的一百八十個貼身護衛,都是我一手教育出來的,個個武功一流,忠誠更是不需懷疑。是他們殺出一條血路,將小女護送了回來。」蔡元秦略微自豪。


「那將他們都請過來,我想問問當時的情況。」我喝了口茶,不管幹什麼,首先收集資料,這也是我做事的原則之一。


蔡元秦臉上有點尷尬,「我一怒之下,就把他們全殺了。」


「一個活的也沒有了?」我吃了一驚。


「也不是,有一個還活著,他是護衛長。」他的笑容有點勉強,「不過,他拚死救了小女回來後,神智就不清楚了。整天瘋瘋癲癲的,御醫說,他似乎受了某種強烈的驚嚇。」


我摸著鼻子,「這麼說來,他也跟死了差不多。那件事情,現在除了令千金以外,根本就沒有任何目擊者了?麻煩,實在麻煩。」


「他們死不死,和小女有什麼關係?」蔡元秦不悅道。


「關係大了。」我沉吟了一下,解釋道:「一般要解除行屍的屍毒並不難。可傷了憶溪小姐的東西,據我所知,應該是大殭屍。


「這妖怪的屍毒很麻煩,需要糯米和著它的牙齒粉末煮好吃下去。沒有目擊者,也就意味著,我們會不清楚憶溪小姐究竟是在哪裡被襲擊的。」


聽完我的解釋,蔡元秦鬆了一口氣,「地點我倒是很清楚,就在離益州大概兩百多里的芙蓉鎮。最近還派了一隊三百人的小隊去偵察,只是,現在還沒有收到他們的音訊。」


什麼偵察,我看是屠城才對。我搖了搖扇子,「我看大將軍是等不到他們的消息了。」


「為什麼?」他有點驚訝。


「很簡單,如果那裡真的有大殭屍的話,你不管派多少人去,也不過是送死罷了。恐怕你的偵察兵,已經全變成了行屍。」


蔡元秦倒抽一口冷氣,「那東西真有那麼厲害?」


我笑了笑沒回答,只是站起來道:「事不宜遲,我要立刻趕去芙蓉鎮。」


「不行,你不能走。」他也站起身,示意左右將我攔下來。


我有點詫異,「將軍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他歎了口氣,「只是怕你們一走,就不回來了。」


「你到獵捕者中去問一問,我夜不語的聲譽和口碑,絕對一流。接了任務,沒有會放人鴿子的!」我惱道。


「小伙子,老夫縱橫了官場戰場幾十年,至今都屹立不倒,就是因為看的人多了,我誰都不會信,只相信自己。」


我哼了一聲,「如果將軍對我們不放心,大可以派人監視。」


「不必了。你是什麼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如果你想逃,沒人能夠阻攔你。」蔡元秦緩緩地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留在這個鎮國府中。你不是有僕人嗎?大可以讓他去把那殭屍的牙齒帶回來。」


「你是打定主意不會放我走了?」我氣悶,有種想要下令讓青峰將所有人殺光,再悠閒地走出去的衝動。


「不錯。」蔡元秦大笑道:「你也別想殺掉我走掉。先別說你有沒有這個能力,就算有,天底下也不再有你立足的地方。」


看來這次,是真的被吃得死死的了。唉,官場上混了幾十年,都混成精的狐狸,就是不同凡響。行!我認栽了!


「那,請給我一個晚上考慮。」我止住感受到我心緒波動,想要動手的青峰。


「沒問題。」蔡元秦警告道:「不要想逃,也不准有什麼小動作。你逃掉了,我會滿世界通緝你,讓你變成過街的老鼠。如果我女兒不幸死了,你們都去給我陪葬!」


那王八蛋走後,幾個侍衛「小心翼翼」地推著我們走回了客房。


「你感覺到了嗎?」我看了看四周,並沒發現有人監視,這才問。


「有感覺。」青峰點頭。


我哼了一聲,「果然。那位千金大小姐身上流露出的淡淡妖氣,應該和前段時間碰到的混合欲色鬼,是同一種類型。」


  「會不會就是那個欲色鬼的主人?」青峰判斷道:「老大不是說那應該是個妖怪嗎?」

  「殭屍能算妖怪?」我不屑道:「殭屍這種東西,只不過是拋棄了靈魂的人類的軀殼,遲遲不願意回歸黃土,對世間還有某種留戀的可憐蟲罷了。它們沒有任何思想,更不可能創造出那種工藝複雜的混合物種。」


想了想,我又道:「總之,這件事也不能不管。青峰,你明天就去一趟芙蓉鎮,速去速回。如果可以的話,你把那東西給我抓回來,最好要活的。」


  「老大,那你怎麼辦?」青峰不無擔心。


  「你當我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啊!」我大笑起來,「以前沒有你和雪縈的時候,我還不是照樣把獵捕者的工作幹得有聲有色的!自保絕對沒問題,何況這裡是鎮國府,你沒回來之前,那老傢伙絕對不敢動我的。」


「如果你有事,姐姐恐怕會將整個長安城都毀掉,然後看心情,要不要把全世界都凍成冰,和自己一起給你陪葬。」


「哪有那麼誇張。」想到雪縈那張冰冷絕麗的臉,心裡沒來由地一暖,「我和你們訂下的是生死契約。如果我死了,你們也會在剎那間在世界上消失。」


「我們只是回妖冥界罷了。依姐姐的性格,一定會從最底層爬回人間,為你報仇。」


「謝謝你,青峰。」我的聲音難得地柔和下來,「這次去你也要小心一點。從蔡憶溪傷口上的妖氣看來,那玩意兒絕對不會是單純的大僵屍那麼簡單。」


「既然老大你擔心我,那能不能考慮,將我的封印全部打開呢?」青峰得寸進尺,訕笑道。這傢伙,什麼時候學會這麼人類的表情了?


我用力在他的腦袋上敲了一下,「做夢,我可不想世界那麼早被毀滅。」


「小氣!」青峰低聲咕噥。


遠處,狗叫個不停,就像預感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心底深處,那股不安的感覺越發濃烈了。到底有什麼,會讓自己如此心緒不寧呢?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我陷入了沉思中。




第二天一早,青峰就和我分開,踏上了去芙蓉鎮的路。


以他的腳程,千多里路,應該今晚就能到。仔細想一想,自從得到了這個僕人以後,那麼多年過去了,還是第一次分開,心裡稍微有點捨不得。


唉,暫時整不到他了!那傢伙在我的淫威下,不會趁機假公濟私,賴在外邊不回來吧?


吃過早飯,我溜躂在花園裡。果然是富貴人家,全國各地的秋季花爭奇鬥艷地開放,香氣四溢,看著這些嬌柔美麗到不堪一碰的花朵,我卻始終沒辦法放鬆。

整個鎮國府,似乎都充斥著一種古怪的氣氛,就是那種氣氛,讓自己感到壓抑。


突然聽到一個不太耿直的笑聲傳過來,就看到蔡大將軍前呼後擁地出現了。靠!用的著這種氣勢嗎?這還是在自己家的花園裡,如果落在外邊,更不知道他會有多大的排場。


「夜公子,昨晚還睡得習慣嗎?」他的音調充滿了虛偽。


「還行。床很大,怎麼翻也掉不下去。」我漫不經心地答。


「哈。」蔡元秦賤笑起來,「要不要老夫找幾個侍女給公子壓壓床邊,填補下空缺?」


「好意心領了。」我冷汗直流,這種事情,也只敢想想而已。


自從收了那該死的妖怪僕人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碰過女人,倒不是自己有斷袖之癖,也不是心理有陰影。而是那個雪縈,雌性生物就算抱我一下,她都要和別人拚命,更不要說是「那個」和「那個」了,恐怕她會將整個唐朝政權,來一次改朝換代吧。


而青峰對此的解釋,非常簡潔明瞭,「我姐姐有戀父情結。」


搞了半天,這麼帥的我,怎麼會和他們醜陋的老爸扯上關係了?


撇下胡思亂想,我和蔡元秦那老狐狸互相寒暄了幾句,然後,就再也找不到話扯了。


正在尷尬間,有個護衛滿臉驚慌地跑過來,湊到他耳旁小聲說話。


他的臉色立刻變了,眉間縈繞著惱怒和擔憂,衝我拱手道:「家裡出了點小意外,老夫就不陪公子了,請見諒。」


沒等我回禮,他就大步走開,只走了幾步又轉回來,「算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家醜外揚。常聽說你們獵捕者中奇人異士舉不勝數,或許對這種事,夜公子會更有經驗一點。」


老狐狸,恐怕是把我扔在這裡不太放心,還是隨身攜帶保險一點,我心裡暗自警戒,這老傢伙不會在醫治好自己的女兒後,準備殺了我滅口吧?


從外邊流傳的種種駭人聽聞,以及獵捕者界對他的評價分析,這確實很有可能。唉,這次的買賣,真的要虧大了。


「王成,你給夜公子解釋一下最近的事情。」蔡元秦吩咐道。


有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向他鞠了躬,一邊走,一邊小聲地向我說起來。


「夜公子,最近的鎮國府不算太平。」開場白很直接,看來這個人不愛說多餘的廢話,「十天之內,後房已經連續死了三位奶奶了。」


所謂奶奶,就是蔡元秦娶的妾。據說,他的正房一直都空著,已經空了十六年之久,而妾卻是多到有數十人,就算掰著手指頭,都算不夠。


一般而言,所有的豪門望族中,後房的爭奪是最慘烈的,勾心鬥角,明的暗的,什麼陰險的招數都用得出來,比之政治鬥爭也不遑多讓。


有人說,男人通過征服世界來征服女人,而女人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誰不希望自己在自己的男人身上,有最大的影響力?特別是在那個男人權利還很大的情況下。這樣的狀況,那個懸著的正室位置,自然會讓蔡元秦的妻妾拼了命地去爭取,甚至不惜殺人。


那管家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六奶奶、四奶奶和十三奶奶,應該不是鎮國府裡的人動的手。後房裡的每位奶奶,都有不在場的人證和物證。」


我不置可否,問道:「既然這樣,那是不是今天早晨又有人死了?」


「不錯,公子厲害。」管家滿臉佩服。這傢伙,看他的樣子還不怎麼樣,拍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看來,蔡元秦也是喜歡這一套的主。


「今天早晨一大早,三奶奶的丫鬟照例叫她起床念早佛,竟然發現她死在了床上。」


「死亡時間呢?」我問。


「仵作判斷,應該是三更的時候。」他答得很流暢。


這個鎮國府還真不簡單,就連私人仵作都有。我皺眉,「現在我們要去哪?」


「正要去三奶奶的院子。」王成歎道:「三奶奶平時的為人很好,對下人也客客氣氣的。有誰招惹了老爺,她都會拚命求情,也救下了許多下人的性命。鎮國府上人人都很尊敬她,真不知道這麼善良的人,會遭誰的嫉恨,居然……」


我打斷了他,「既然鎮國府已經死了四個人,而且,每個人都是後房,也就意味著他存在某種特定的目的。」


至於是什麼目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王成苦笑,「老爺很震怒,但是,一直都找不到證據。還有人說整個府邸不吉利,恐怕是鬧鬼了。弄得最近人心惶惶的,有些下人,甚至有了走的打算。」


鬧鬼?我昨晚也住在這裡,但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有妖氣,應該是人作怪才對。有些人,為了自己的私慾,甚至比鬼怪更可怕!


那個三奶奶的住處是個小院子,有三個房間以及一座佛堂。


佛堂前是一個小花園,盛放著純白色的鮮花。據丫頭講,她每天很早就起床,然後頌經念佛,為老爺禱告,以化解蔡元秦早年殺孽太多造成的煞氣。


蔡元秦口上雖然說自己沒錯,但心裡還是暗自感動,滿足她的大部分要求。最近幾年,隱隱已經有成為正室的可能。


院子裡人很多,但是卻靜悄悄的。蔡元秦看也沒看跪了一地的丫鬟和護衛,逕直走進了房裡。穿過桃屋就是臥室,他很熟悉,雖然這個地方,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


三奶奶安靜地躺在床上,從頭到腳蓋著白色的絲綢。


「死因和前邊三個一樣嗎?」他冷冷地問跪在地上的仵作。


那仵作滿頭大汗,全身嚇得顫抖著,「稟告老爺,完全一樣。三奶奶的死因,是被一根堅硬細長的物體刺入心臟,立刻斃命。」


他臉色陰沉,走上前,一把將蓋在屍體上的絲綢拉下。三奶奶的屍體赤裸裸地露了出來。所有下人立刻轉過頭,只剩我細細打量著。


只見這位三奶奶,也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面貌應該很端莊秀麗。至於為什麼要用到「應該」這個不確定辭彙,是因為她的臉已經扭曲了。


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像是在詫異,又像是莫名的驚駭,甚至隱藏著不知名的疑惑。


這副表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兇手不是她認識的才有鬼。她的心臟位置有一個不大的洞,四周的血跡已經被擦了個乾淨。


我皺了皺眉頭,奇怪了,一般人的心臟都在左邊,而那個傷口的位置,居然在右邊。


 看屍體的症狀,確實也是因為心臟破裂而亡,恐怕那個兇手不但和她很熟悉,更應該是她的閨房密友,或者有過肌膚相親的人,不然,不可能知道這種隱私。


難道她有情夫?有可能!身入豪門深如海,一朝進去了,除非死或者被休掉,否則就要看丈夫的喜好。可是,哪個豪門貴族的男人,不是有三妻四妾的?想起你的時候,來住一晚上,如果有了新歡,恐怕到你死,都不會再來看上一眼。


就算再忠貞的女人,在寂寞的折磨下,一旦爆發,就會如長江般止也止不住,給老公戴上綠帽子,在這個對女人本來就不公平的時代裡,是很常見的。


有情夫,也可以證明,為什麼她臨死前會有那種表情。


走出房間,我思忖一會,向王成問:「最近十天時間,鎮國府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大事?」他回憶著,道:「還真的有三件。第一個,算是大小姐被救回來,昏迷不醒。第二個,就是這後房連續有人死亡了。最後一件,應該也算吧,就在十天前,老爺為琴芳樓的趙姑娘贖身,將她迎娶回來做了十七房。」


琴芳樓是什麼地方,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那是京城坊間最有名的煙花之地。趙舒雅這個名妓,就連我也有所耳聞。


據說,她最出名的是琴技一絕,至今也沒人能出左右的,再加上她性格剛直,有名的賣藝不賣身,安祿山曾經利用自己的權勢,威逼利誘,迫使琴芳樓借趙舒雅一晚。


而這女子,竟然以死相逼,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嚨,令安祿山那老傢伙,與自己眼對眼坐了一晚上,美食就在眼前卻吃不到的滋味,出奇地並沒有讓安祿山暴怒。


那老傢伙第二天一早大笑而去,甚至放出風聲道,如果非趙姑娘自願,不得有人用強,不然,就是和他安祿山過不去。


很難想像,這一個奇女子,居然會讓人贖身,而且甘願去給人做妾,看來,蔡元秦這頭雄性生物,真的不簡單。


不過,這女子是十天前嫁進來的,而連續兇殺案,也是這十天才開始。這兩者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有趣,看來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我在蔡元秦的授權示意下,讓王成帶著,一個一個地拜訪著後房。最後來到了十七房,趙舒雅的院子前。


深深吸了一口氣。就要和這位名滿天下的奇女子見面了,稍微有了點興奮的感覺。


雅女啊雅女,就讓我夜不語來剝開你的面具,看看你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看你究竟和這一連串的兇殺案,有沒有什麼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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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僵屍


院子很整潔,小花園裡開滿了秋梨。那雪白的花瓣被風一吹,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鋪滿一地。如同真的下了一場大雪,幽香的氣味撲鼻而來,爾後,我見到了她。


趙舒雅靜靜站在秋梨樹下,花瓣落在她雪白的衣裙上。她真的很美,我一時間呆住了。


烏黑的長髮瀑布般溢出奇異的光澤,隨意披散在肩上,小巧的鼻子,櫻紅的嘴唇,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那雙明亮如同繁星般動人心弦的雙眸,正輕輕望著我,表情平靜,似乎早就知道我要過來,正特地迎接一般。


「公子,小女子有禮了。」她微微向我欠身,問候道。


怎麼自稱小女子?她不是嫁人了嗎?奇怪!我暗自思忖,笑道:「沒想到,在京城也能看到這麼美麗的秋梨花,一般這種樹,在南方是很難存活的。」


「公子博學。」趙舒雅微笑,那個笑容美得如同春天搖曳的牡丹,看得我飄飄然起來。


「這些秋梨都是小女子出生時,父母親手為舒雅所種,不論到哪裡都會隨身帶去。」


不會吧,這手筆就大了。看院子裡的十多株秋梨樹,應該有二十多載的年紀了,再加上青樓的生活並不安定,顛沛流離的時候居多,她一個弱女子究竟是怎麼將樹隨身攜帶的?


她將我引入客廳裡,分主賓坐下。我細細地打量著她,這才進入了正題,「我來的原因,蔡夫人應該明白吧?」


趙舒雅微微皺了下眉頭,「請叫小女子舒雅即可,蔡夫人的名號,小女子受不起。」


有古怪,難道她嫁入這個鎮國府,並非自願?我咳嗽了一聲,「為了避免某人的報復,還是姑且稱蔡夫人。蔡夫人你就當是可憐我得了。」


趙舒雅笑了起來,看我的眼神中,攙雜入一種稱為好奇的東西,「公子也會害怕嗎?」


「當然有,而且非常多。」我乾笑,「我怕沒錢,怕以後娶不到老婆。娶了老婆後又怕管不住她,就算管住了,也有了後代,又怕兒子女兒不孝順,自己沒辦法安享晚年。」


「呵,公子真是風趣。」笑得花枝招展,「但就舒雅看來,公子應該是另外一種人。」


「哦,我都不知道,自己還隱藏著第二人格。」我漫不經心地說。


「公子應該是個清高的人,自信,聰明,不會衝動。做事情有條有理,絕對不會因為意料之外的事情亂了陣腳。總之,肯定不是等閒之輩,也不是個怕東怕西的膽小之徒。」


「我哪有那麼多優點,蔡夫人過獎了。」我哈哈大笑,試圖用笑意掩蓋自己的驚訝。

這女人,居然才看了一眼,就能發現這麼多,實在是不簡單。


她用手指抵住下巴,「說了這麼多,該公子說說,舒雅是個什麼人了。」

我說,「美人。」

她啞然失笑,「這個舒雅知道,舒雅每天都有照鏡子。還有呢?」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可沒有蔡夫人那麼厲害的洞察力,以及能一眼看穿對方本質的本事。」我悠然地喝了口茶,「不過有一樣東西,我倒想看看。」


「什麼?」她有點詫異。


我指了指她頭髮上的金釵道:「就是那個。」


她微微一愣,還是依言取了下來遞給我,我看了一眼,又聞了聞,便又還給了她。


「據說,那四房都是因為一根尖細的硬物刺入心臟而死亡。」她看著我,小巧的嘴唇吐出清晰的話語,「公子認為凶器是釵?」


我不置可否,「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她笑道:「舒雅倒認為不可能。就算真的是釵,也沒人把它重新插在頭上,多噁心。」


「誰知道呢。」我搖開扇子,為眼前的女子心思之細膩而暗自警覺,「萬一兇手欲擒故縱,認為將凶器放在大家眼皮底下,更安全呢!」


「也有可能。」


一時之間,雙方都再找不出話題。偌大的客廳裡,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寧靜中。


我伸了個懶腰道:「好了,公事做完,我們聊一些私事吧。」


「哦,公子想聊些什麼?」她來了興趣。


「我們聊聊步非煙。」我笑,「她的悲劇,蔡夫人知道吧?」


「當然,那個女子的故事,誰又不心痛呢?」趙舒雅臉上滑過一絲不解,但嘴裡還是禮貌地道:「不過她的故事,就算再聽一千次,也不會膩。」


我緩緩地道:「其實,唐朝美人也不盡都是豐滿型,至少步非煙就很輕盈纖弱。她工於音律,精通琵琶,更敲得一手好築,堪稱當時一絕。」


「步非煙在十七歲的時候,由父母作主,嫁給了河南府功曹參軍武公業。武公業身為武將,虎背熊腰,性情驃悍。與心思細膩的步非煙完全是兩種人,而且根本無從溝通,所以,她經常感到鬱鬱寡歡。」


「有一日,她在院中賞花,神情蕭索,柳眉微蹙,正好被隔壁舞劍時騰躍而起的趙象瞥見。那個趙象年方二十,長相俊秀,因為常在家裡攻讀科舉課業,所以,他的朗朗讀書聲,也曾掠過步非煙的心波,使她佇足牆下,凝神細聽。」


「驚鴻一瞥後,趙象再也不能忘記步非煙,他重金買通武家的守門人,懇求轉達渴慕之情。守門人讓自己的妻子,去試探步非煙口風。」


「趙步兩人經過僕人之手,對詩數首,定了情分,然後在某一天,機會來了。武公業去公府值宿,趙象逾牆而過,自此之後,武公業不在家過夜時,趙象便會與步非煙歡會。」


「就這麼過了兩年,事情再也瞞不住了,風聲傳到了武公業的耳中,他拷打守門人妻子,逼她道出始末。強壓怒火,佯稱值宿,伏於牆下,於二更時分抓住了趙像一片衣角,趙象本人跌回自家院落。」


「武公業衝回房內,對正在梳妝打扮的步非煙怒吼,步非煙見事情敗露,淡淡說了句『生既相愛,死亦何恨。』」武公業揚起馬鞭,活活打死了步非煙。最後,以暴疾而亡的名義葬了她。」


舔了舔嘴唇,我瞥了一眼聽到出神的趙舒雅,「很奇怪吧!整整兩年,作為一個男人,滿足於這樣的偷情之中,無所作為,甚至連私奔的念頭都沒有。雖然私奔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是他不知,那女子淡定從容,不置一辯,任憑毒打,始終不開口求饒,也沒有將姦夫供出來,承擔了這場孽情所有的悲哀與不幸,並用自己的生命贖了罪。這樣的悲劇,這樣的女人,不值得可憐嗎?」


趙舒雅淡定從容地笑開了一臉,眼神流露出感動,但剎那後,那絲軟弱的感情色彩,便已消失得了無痕跡,只是閃過了一絲警覺,「公子的見解很新穎,實在讓舒雅感動。」


我暗叫可惜,沒想到,這女人的心智和警覺性居然那麼高。不死心,我又道:「那蔡夫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王寶釧的故事呢?」


不知為何,她卻搖頭,眼神中滑過些許焦躁不安的情緒,像是自己提到了什麼傷心事。


站起身,她淡然笑道:「舒雅累了,如果公子沒有別的事情的話,還請自便。青兒,你帶公子四處看看。」


「不用麻煩了。」我識趣地告辭,「我也該去吃午飯了。蔡夫人,如果你想聊天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在下。」


趙舒雅用美麗的大眼睛望著我,修長的睫毛微微抖著,似乎欲言又止。最後輕歎口氣,向我施禮,步回閨房。


走出那個被花滿鋪滿一地的院子,我卻怎麼樣也高興不起來。


這個恬靜的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複雜。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就算這起連續兇殺案不是她幹的,恐怕也是知情者之一,只是不知道,她在裡邊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唉,我夜不語居然也會淪落到去替別人管家務事。頭痛死了!





「芙蓉鎮」這三個字,單調地搖晃在鎮的入口。


夜很寧靜,但寧靜這個詞其實不太適用在這個地方,應該說這裡一片死寂,沒有秋蟲的叫聲,就連尖銳的蚊子嗡嗡聲都聽不到。


青峰孤寂地站在空蕩蕩的入口,抬頭看了看天,烏雲一片,就連一絲月光都看不到。

幸好自己還有一雙夜視眼,不過這氣氛,也太詭異了一點。


從出生開始,他和姐姐就是兩種極端,雖然是共用一個身體。


姐姐性格冰冷,就像萬年平靜的湖水一般,任何外界因素,也不能打亂她的步調。


而自己,卻天生有很豐富的感情,會高興,會害怕,會猜疑,會憤怒,甚至會愛會恨,雖然明知道這些感情色彩,對修煉是一種阻礙,但卻沒辦法壓抑。


然後在某次戰爭中,他們被人類封印了起來,時間一過就是數萬年。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他解開了封印,收服了他們,也收服了姐姐和自己的心。


他為他們取了名字,姐姐叫雪縈,而自己則叫青峰,很美,很好聽的名字,有一種被認同的感覺。


從那以後,姐姐也有了兩種感情色彩。她會為主人的高興而高興,甚至會偶爾笑笑。她的心湖只會為主人而波動,會因為主人的受傷而憤恨。


那種深刻的感情,就連自己這個弟弟,也會嫉妒。


不過,對主人的感情,自己也不遑多讓吧!


雖然常常嘴硬,不過誰又知道,那是自己在暗暗高興,在拚命確認自己是不是已經融入了主人的生活裡,是不是已經成為了他不可缺少的一個部分……


每當答案是肯定時,他的喉嚨就像是堵塞了一般,很不舒服,眼睛也酸酸的。


對啊,自己已經有了主人,姐姐和自己,再也不必再承受幾千幾萬年的孤獨了。那幾萬年,究竟是怎麼熬過去的,他們死也不想回憶。


有時候,孤獨就像嗜血的螞蟻一般,鑽進你的身體,從骨髓處咬起,一直咬到腦神經的末梢,那種痛苦的感覺,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青峰深深吸了一口氣,咧嘴試著笑了笑。這是主人最喜歡的表情,據他說這樣笑起來會非常的帥,不過,當自己也學著這樣笑的時候,很不幸,主人就再也沒這麼笑過。


他真的很不明白,難道,人類都是這麼難以理解的生物嗎?


芙蓉花略微有些苦澀的味道傳入了鼻子裡,他輕輕打了個噴嚏。


這個芙蓉鎮真的不簡單,明明知道裡邊隱藏著妖怪,卻絲毫感覺不到妖氣。鄰鎮似乎也察覺到這裡的不對勁,紛紛關掉了邊界,害得自己過來的時候,還只能用飛的,麻煩!


他警戒地向前邁了一大步,沒發現什麼動靜,便緩緩地走進了這個死鎮。


青石鋪就的道路,在夜色裡泛出一種綠森森的色澤,鞋子踩在上邊「啪啪」作響,顯得異常孤寂。雖然是夜裡,雖然已經到了人類的休息時間,但他還是略微有點不知所措。


已經很久沒有自己一個人自發地行動了,早就習慣有主人在身旁的情況,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動腦子,許多東西自己還沒有想到,主人便早已成竹在胸。


就算戰鬥,也變成了一種遙控的行為,變成了主人和對方為主導的廝殺,而自己,不過是個傳導工具罷了。


說實話,滿喜歡那種感覺,自己本來就討厭麻煩,現在反而不適應一個人的存在了。


聽著自己的腳步發出的空洞聲音,他略微苦笑。自己這個妖怪還真沒用,像個小孩子似的,只要主人一不在,就會恐懼,會害怕,不知道究竟該幹些什麼。


殭屍呢?究竟在哪裡,已經走了這麼遠,為什麼還絲毫察覺不到妖氣?


青峰聳著鼻子,在空氣裡聞了聞,四周充斥著腐敗的味道,雖然很淡薄,但勉強還能嗅出來,應該是在北邊的山坡位置。


他輕輕躍起跳上了房頂,眺望那個山坡。很普通的地方,山上沒有任何花草樹木,只有些造型怪異的石頭,一目瞭然,應該隱藏不下什麼東西才對。


不知為何,自從離開鎮國府後,心底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那是出於妖魔特有的奇異能力,這種感覺令自己心浮氣燥。


突然,從身下傳來一陣力的波動,整個房頂頓時塌陷了下去。


青峰在一剎那運起斷魔刃,身體還沒接觸到地面就一陣亂砍。斷魔刃上傳來了接連不斷的軟軟觸感,應該是割斷了什麼生物的身體,但是,自己卻沒有聽到任何慘叫聲。


定睛一看,只發現有幾個村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斷裂在地上。


說是屍體也不可靠,那些明顯已經失去了生機的東西,居然還瘋狂地掙扎著,嘴裡發出無聲的嚎叫,用斷裂開的四肢向自己爬過來。


是行屍!被大殭屍咬了之後變成的東西,這種被禁錮了靈魂的行屍走肉,是不死的。


當然,也可以說它們本來就已經死了,自然不會再次死亡。不過,稍微讓它們失去行動能力,變成「植物」行屍的方法,倒也很多。


青峰臉上流露出微笑,狠狠地一腳,將好不容易爬過來的行屍的頭顱用力踩碎。鮮紅的血液如同塗料一般,染得地上黯然失色。


「願你們的神保佑你們的靈魂得到安寧。」學著主人喜歡的那句話,他的腳毫不停留,飛快地在所有行屍的頭顱上都輕點了一下,為了避免鞋子被弄髒,甚至用上了些許妖氣。

走出那個屋子,房間裡就發出接連不斷的一陣悶響,是頭顱爆裂的聲音。


他甚至能想像到那慘不忍睹的可怕景象,腦漿四濺,血肉塑成的碎塊散落得到處都是,血灑在牆上。那個景象被主人看到,一定會狠狠地賞賜自己一腳吧。


不過,就算主人親臨,他要用的方法,恐怕也算不上怎麼光明正大。


他一定會說:「青峰,這個世界上的人似乎很少看到行屍。我們撿幾隻用咒法控制住,拉去獵捕者會場當寵物賣。其餘的,就通通埋起來,如果賣得好,再挖出來繼續。嘿嘿,一定能大賺一筆!」想到這裡,青峰又笑了起來。


不知從哪個位置,傳出一聲尖利的嘶叫,原本空寂無人的街道上,頓時迴響起層層疊疊的響動。無數的行屍,從路旁的民居裡緩緩地走了出來。


那裡邊有小孩,有老人,有男有女,甚至還有穿著護衛服飾和軍裝,手拿刀劍的士兵。


但不論行屍湧出多少,它們身上那股特有的死氣,自己卻絲毫感覺不到,實在很古怪!


青峰將斷魔刃暴漲到兩寸,幽綠的光芒一圈又一圈地閃過,只見到那些逼近的行屍不斷被攔腰斬斷,跌倒在地上,而上身猶自向他爬過來。


真是一群死纏爛打的東西,幸好自己不是人類,不會有嗜殺同類的強烈罪惡感,況且,它們早就已經死掉了。


將身體飄浮到空中,斷魔刃的光芒變得更長,更刺眼了。手上猶如握著一把巨劍,一揮之下,便有一片怪物倒下,如同收割麥子一般。


就在他不斷重複這個機械運動的時候,斷魔刃上突然傳來的一股奇異觸感,讓他呆了一呆。那種感覺,比行屍僵硬堅固的身體柔軟了不少。視線飛快地捕捉到了那個不同一般的物體,青峰這才看清,那居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一個十八歲年齡的女孩。


她清秀的臉孔因為恐懼而扭曲了。為了怕她發出聲音,舌頭恐怕早就被割掉。混在這一群行屍裡,在自己的無差別攻擊中被砍中了胸口,身體一刀兩斷,拋飛了出去。


青峰苦笑,自己居然殺了活生生的人類,完蛋了!還沒等想清楚,他就從空中跌了下去,手中的斷魔刃早已無影無蹤。


在主人解開封印後,就曾在契約裡,規定自己不得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殺死人類。契約法術的制約效果很可怕,現在的自己恐怕除了超強的恢復以外,已經被剝奪了所有能力。


望著越來越逼近的大群行屍,青峰的腦袋越發地清晰。


為什麼對方要大費周折地弄出這麼大的排場,將整個鎮子的人變成行屍以後,又花功夫在裡邊藏起幾個人類?它應該是調查過自己的弱點,而且在這裡守株待兔。


難道,這根本就是一場針對自己,甚或是主人的陰謀?不好!主人有危險!


青峰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望著多到沒有盡頭的行屍皺了皺眉頭。還好,自己超強的恢復力並沒有消失,就算能力沒有了,基本體能還是比一般人強得多。


他一拳將最近的那個行屍的腦袋打爆,輕輕向上躍起,跳出一人多高。站在屋頂上,看著黑壓壓的行屍不斷如同蛀蟲一般,向自己的位置湧來。第一次,他產生了無力感。


真多!就算一個一個地解決,這些成千上萬的玩意兒,也要消耗幾天的時間。看來,真的要想個好辦法。


視線瞟到不遠處,一根丈餘長的粗壯青銅竿子,那應該是芙蓉鎮的青樓用來做招牌的東西,姑且用用吧。


想罷,他已跳了過去,抱起那根十多人也無法抬起的東西逃到空蕩處,輕鬆地揮舞著,向無數的行屍敲去。雖然威力和斷魔刃還有差距,不過特殊時期,也就顧慮不了那麼多了!


有了武器,敲破那些東西腦袋的速度顯然快得多。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居然看到芙蓉鎮的出口,老遠地站著一個人形物體。


他的身形魁梧,金甲披掛了滿身,只是散發著強烈的惡臭。雖然一樣感覺不到鬼氣或者妖氣,但是很明顯,這東西不同一般。


不是那麼衰吧!看來,這果然是圈套。青峰心裡「咯嗒」的一響,揮手氣惱地將鎮前的牌坊砸個粉碎。


  看來,是剛才還遍尋不著的大疆屍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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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陰謀


很晚了。趙舒雅穿著一襲雪白的衣裙,孤身一人來到客房前,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一開門,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秋梨幽香,令人精神一振。


看到我心不在焉的樣子,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彷彿令夜空也明亮了起來,「夜公子,難道不請小女子進去坐坐嗎?」


「不方便吧。」我指了指陰暗得有些詭異的夜色。


「沒什麼不方便的,我一個女孩子,都這麼大方送上門來,作為一個有個性,有前途的男人,公子居然這麼扭扭捏捏。」她露出不悅的樣子,聲音卻如同珠玉相碰,聽不出有任何嗔怒。


「蔡夫人這句話裡的歧意太多,恕在下聽不明白。」我擋在門口,寸步不讓。


開玩笑,她不要清白,我還要呢!何況送上門的東西,一般不會有什麼便宜勾當。我夜不語還沒有自戀到,認為自己可以帥到迷倒眾生。


「那也好,夜公子介不介意,陪舒雅到花園裡去走走?」看來她的本意就不是要進來。


我毫不猶豫地搖頭,「我很睏了。」


但是她卻毫不介意,依然自信地笑道:「公子知道舒雅剛剛來的時候,有多少人看到了?」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頭痛了,隱隱知道她想幹什麼。


「你猜。」


「猜不到。」


「其實不多,一共只有二十多個而已。」她的笑容更燦爛了,「對每一個人,小女子都耐心、細心、好心而且不小心地透露說,是夜公子叫舒雅來的。你猜,如果舒雅現在大叫一聲,會不會出現什麼有趣的景象?」


我哈哈大笑起來,「鎮國府夜裡花園的景色,其實我早就仰慕已久,去看看也不錯。更何況,還有佳人作伴,不去的是傻子。」


奇怪了,從一看到自己開始,這女人就在不斷試探我的忍耐底限。她究竟想幹嘛?


默默無語地走在花園的小道上,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空的那輪銀月,不知道第幾次羞澀地躲入雲層裡,趙舒雅才突然說道:「公子不是要給舒雅講王寶釧的故事嗎?」


「蔡夫人不睏了嗎?」我沒好氣地反問。


「有公子的故事,舒雅怎麼會困。公子不講,那舒雅就講給公子聽好了。」她的聲音柔柔地傳入耳中,實在讓人很舒服。


如果不是那麼有心計,如果不是明知道她懷有某種目的的話,就更完美了。


「王寶釧是舒雅的前輩,語江樓著名的牌坊;也是個被男權社會用虛無的光環,藉以掩飾自私與卑劣的淒慘女子。自她以後,這個朝代隱隱有個趨勢,都說女人要像王寶釧那樣,十八年保持同樣的姿勢,一定會有苦盡甘來的那一天。哼,或許真的會是這樣吧。」


「她的結局是傳統式的大團圓,與薛平貴夫妻相認,和代戰公主共事一夫,簡直就是千古美談。可惜,十八天後,她便死了,沒能將這種虛偽的美滿,進行得更為天長地久。」


「而這十八天的榮華富貴,對薛平貴來說,是卸下了良心上的一個枷鎖,如果他還有良心的話。」她語氣淡然地講著,但是,聲音卻越來越低沉。


我笑了笑,同感道:「許多人都說,王寶釧掙脫了某種牢籠,反抗家長權威,追求自由的愛情,可歌又可泣。我覺得歌就不必了,泣倒是必然的。」


「怎麼會不哭呢,以為自己找到了良人,卻誤了終生,那個薛平貴確實成了氣候,但卻不再屬於她。她犧牲了自己,到頭來,換到的,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望著黯淡的夜色,我的語氣也不禁低沉了下來。


「她的死,應該絕對不是願望得償後的含笑合眼,而是,發現自己堅守的信仰可笑地碎了,傷心地離開人世。畢竟一個女人,哪會有多少個十八年可以等待。或許,就在她傻傻等待的同時,原來應該屬於她的幸福,也悄然溜掉了!」


她的美目凝固在了我的臉上,似乎有著解不開的心事,許久,才輕聲道:「公子的見解果然別出心裁,小女子佩服。不知道公子有沒有興趣,聽另外一個關於等待的故事?雖然不是我的,但是,卻是我的一個好姐妹的親身經歷。」


我做了一個請講的姿勢。


趙舒雅用手攏了攏柔美的長髮,「據說夜公子是獵捕者,那麼應該也曾聽說過,這個世界並不止有人類存在。還有妖魔,鬼以及精怪。而我的這個朋友,就是一株梨花精。」


梨花樹生長在一個院子裡。沒人知道,它幽綠的枝葉下,隱藏的是千年的歲月。


一千多年來,它抽枝發芽,開出一季又一季的雪白花朵。慢慢地它開始有了感覺,然後,能夠思考了。


就在那天,在朦朧中,它看見了一個年輕的男子。不用多說什麼,反正就是覺得那個男人令自己很舒服。他的樣貌,他的一切,似乎都在不斷撥動自己懵懂的心田。


他是這個院子的少主人,出身豪門,家產豐厚,又多才多藝。


他喜歡坐在自己的枝葉下彈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那樣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有一天,他不見了,就如同蒸發了一般,自己再也沒有見到過。


梨花樹開始焦急地等待,它覺得失去他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聽不到他的琴聲,自己生不如死。然後它開始憤恨,為什麼老天要這麼玩弄自己!既然讓自己有了知覺,既然讓自己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了一點小小的幸福,為什麼又要那麼快地將一切都奪走?


精怪的修煉,是很看個人喜惡的。它的憤怒令自己開出了一樹的花朵,那些花朵黑如墨,帶著陣陣的惡臭。院子的主人很驚恐,認為是災禍的前兆,將它砍了下來燒掉。


就在那一刻,它見到了冥王。


「你想見的那個男子已經死掉了,他在三年前被投身到了人間。」冥王問它:「不過,你真的想再見到他嗎?」


「我想,哪怕只是一眼,我也想!」梨花精答道。


「但是,代價很大,大到許多人都無法承受。」冥王說:「你必須要放棄你的千年修行。你能嗎?」


梨花精沒有遲疑,「我能。」


「你還必須再修煉五百年道行,才能見他一面,就算這樣,你也不後悔麼?」


「絕不!」回答得斬釘截鐵。


於是,它變成了一塊大石頭,躺在荒郊野外。四百多年的風吹日曬,苦不堪言,但梨花精都覺得沒什麼,難受的是,這四百多年都沒看到一個人,看不見一點點希望。


寂寞,讓它都快崩潰了,直到最後一年,有個採石隊來了,其中一個人看中了它的巨大,把它鑿成一塊巨大的條石,運進了城裡。


他們正在建一座石橋,於是,梨花精變成了石橋的護欄。


就在石橋建成的第一天,它就看見了他,那個自己等待了五百年的男人!


他行色匆匆,像有什麼急事,很快地從石橋的正中央走了過去。那男人絲毫沒有也絕對不會發覺,身旁有一塊石頭,正目不轉睛地癡癡望著自己。


很快地,那男人又一次消失在了遠處。在他離開後,冥王又出現了。


他用憐憫的眼神望著梨花精問:「你滿意了嗎?」


它瘋狂地搖頭,「不!為什麼?為什麼我只是橋的護欄?如果我被鋪在橋的正中央,我就能碰到他了,我就能摸到他了!」


冥王問:「你想摸他一下?那你還得修煉五百年!」


梨花精流著淚點頭,「我願意!」


冥王遲疑地問:「你吃了這麼多苦,真的不後悔?」


它輕輕笑了,「絕不後悔!」


然後,它又變成了一棵梨花樹,立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官道上。


這裡每天都有很多人經過,它每天都在近處觀望,但這更難受,因為無數次滿懷希望的看見一個人走來,又讓無數次的希望破滅。


如果不是有一千五百年的修煉經驗,梨花精恐怕早就崩潰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它的心又逐漸平靜下來。它似乎明白了,不到最後一天,他是不會出現的。


又是一個五百年!最後一天,梨花精知道他會來,它停止了五百年的心,開始瘋狂地激動。來了!他來了!


他還是穿著他最喜歡的白色長衫,臉還是那麼俊美。


梨花精癡癡地望著他。這一次,他沒有急匆匆地走過,因為,天太熱了。他注意到路邊有一棵大樹,那濃密的樹蔭很誘人。


休息一下吧!他這樣想著,然後走到大樹腳下,靠著樹根,微微地閉上了雙眼,他睡著了。


梨花精摸到他了!他就靠在它的身邊!但是,它無法告訴他,自己對他的千年相思之苦。它只有盡力把樹蔭聚集起來,為他擋住毒辣的陽光。


兩千年的柔情,等來的只是男人小睡的一刻,或許他還有事要辦,便站起身來,拍拍長衫上的灰塵。


在動身的前一刻,男人抬頭看了看這棵大樹,又微微地撫摸了一下樹幹,大概是為了感謝大樹為他帶來清涼吧。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他消失在她的視線的那一刻,冥王又出現了。


冥王說道:「滿足了嗎?兩千年的修煉,足以讓你轉世為人,你可以在茫茫人海裡找到他,或許,你可以做他的妻子……」


故事講到這裡,唐突地停住了。我略微有些詫異地看了趙舒雅一眼,「以後呢?」


她微笑不語,從地上拈起一朵花,突然臉上浮現出驚奇的表情,「那是什麼?」她指著身前的草叢輕聲道。


我湊過頭去,突然感覺身後被誰推了一把,身體失重下頭一栽,倒了下去。


這一倒,就是個天翻地覆,似乎倒下的地方有個大洞,我一直滾落,好不容易才碰到地面。大腦在一剎那間,閃過了無數的念頭,不過有一點,自己卻十分清楚。該死,自己竟然中了某個精心釀造的陰謀,被對方請君入甕了!





大殭屍直直地站立在鎮的出口位置,那是主人口中的死位,也就意味著不論怎麼逃,都必須要從它身旁經過。


青峰向後望了望,只見密密麻麻的行屍,如同臭蟲一般湧過來,看得人十分噁心。


看來,還是只能從那裡走出去。他打定主意,望向了這次任務的主角。


那怪物全身披掛的金甲,在月光下閃閃發光。青峰的心越發低沉起來,月亮會賦予殭屍這一類的死物快速的恢復能力。


也就是說,不管怎麼揍它,那傢伙也會在不久後變得毫髮無傷,更何況,自己原本就失去了任何能力,這一仗,實在不怎麼公平。


他有點焦急,主人不知道怎樣了,就現在的情況看來,京城那邊應該也開始動了手。如果自己再不早點幹掉這玩意兒的話,恐怕不能及時趕回去。


「不管了,早點收工了事。」咧嘴讓苦笑爬上英俊的臉,他大喝一聲,舉著青銅長桿,狠狠地砸了下去。


大殭屍依然一動不動,只是輕輕一抬手,就將他的武器擋住,再也動不了絲毫。


這傢伙的力氣實在大得變態,自己絕對比不上。青峰毫不遲疑,高高跳起,在空中飛快地旋轉著,直到力道夠了,這才淩厲的一腳,踢到它的胸口。


一陣巨大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大殭屍的身體只是輕輕晃了晃。


見攻擊無效,青峰迅速竄下,用掃堂腿攻擊下盤。還是沒用。


大殭屍根本就沒有反應,一動不動地任憑他胡亂消耗力氣。青峰略微氣喘,躍後幾步,將身旁的行屍全部踹爆頭,站到了地上。


麻煩了,這傢伙根本就不甩自己,既不攻擊,也不讓自己走,擺明了一副明知道自己是不死身,很跩的樣子,看得他恨得牙癢癢地。看來,它們的目標果然是主人!


對這個物理攻擊無效的玩意兒,青峰有點無奈。正在他想到腦袋都冒煙的時候,一陣耳熟的輕笑傳了過來。


一襲白衣如雪的女子,背對著那輪銀月,站在房頂上。銀鈴般的笑聲,就是她發出的。


「曉月姑娘。」他回頭驚喜地道。


「呵呵,青峰小弟弟,你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啊。要不要姐姐我幫忙?」風曉月衝他眨了眨眼睛。


青峰頓時頭痛起來。主人不是說,女人這種生物最討厭被人說老的嗎?可是現在的她,居然要做自己這個萬年多歲數的老妖怪的老姐,那她還不老成了老老太婆了?


看來女人這種生物,果然像主人說的一樣,實在難以理解!


腦袋裡一邊想著沒營養的東西,他嘴上倒是沒停,毫不羞愧地道:「那就謝謝曉月姑娘了。再不快點,老大會有危險的。」


「你家那個市儈狡猾,禍害遺千年的蟑螂主人,居然會有危險!」風曉月滿臉驚訝,「怎麼可能!那傢伙只要一聞到危險的氣味,就會溜的沒影子了……」


「這次的事情有點特別。」青峰苦笑,「總之,先把那玩意兒解決了再說。」


「也行。回去後,再和你主人談勞務援手費。」風曉月暗笑,自己可是特地跟著那笨妖怪過來的。


既然一路上沒機會搶回敗毒珠,只好在這種事上找油水,沒想到挖油水的機會,真的讓自己給找到了,這次,幾十上百萬的銀子,還不手到擒來?


望著眼前的大殭屍,她微微皺了下眉頭。這怪物,怎麼沒有散發出一絲妖氣?實在是太怪異了,不管了,還是先找個替死鬼,試探一下虛實。


「青峰,你用斷魔刃砍它的下盤。」她命令道。


青峰又是苦笑,「曉月姑娘,那個,我因為某種原因,能力暫時消失了!」


「怎麼這樣!看來,本姑娘要把勞務費算高一點了!」風曉月沒有再多話,一把將背後的月華劍抽出,捏了幾個劍訣,向那流露出怪異氣息的殭屍刺去。


只聽見一連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火花濺起一團又一團的耀眼光芒,十多息後,她啜著嬌喘,向後飛退去。


  那殭屍依然毫髮無傷,甚至外層的金甲,也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斬風!」風曉月一聲嬌喝,手中劍氣密集收縮,泛出微微的白色光芒。身子一閃,手臂一長,劍氣淩空刺向大殭屍的雙眼。


一般的殭屍,只能用鼻子嗅出人的氣味,但是,這殭屍似乎能清楚地看到。


它憤怒地吼叫著,露出長長的尖銳獠牙,身體終於動了。僵硬的雙腳一點就跳了起來,手臂飛快地直取風曉月的喉嚨。


風曉月的反應也不慢,回劍一揮,就聽到悶悶的碰撞聲,似乎是切斷了什麼東西,原來,是那怪物長達一尺半的鋒利指甲。


她一腳將殭屍踹下,在空中向後翻動,白色的衣裙流水般隨風擺著。仔細一看,肩膀上衣服已經破了五個小洞,還好沒有碰到皮肉,不然就麻煩了。


身後行屍在不斷湧來,風曉月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這個妖孽,究竟害死了多少人!不能再有絲毫憐憫了,不然,恐怕自己的命也會丟在這裡。


「月蝕!」將手中劍豎起,劍氣開始攪動,慢慢地,月光似乎也開始扭曲,甚至摻入了劍氣裡。空間在強烈的白光中開始破裂,甚至發出尖銳的刺耳聲響。


「去!」像是舉著一個巨大的光球,風曉月高高躍起,利用落下的速度,將那顆白色光球扔了下去。只見白光破開,無聲地廝咬腐蝕周圍的一切物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光散去,眼前露出了一個直徑三丈的橢圓形坑洞。範圍內的所有行屍,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屍骨無存,甚至沒有遺留下任何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總算搞定了吧。」風曉月將臉上的汗水撫下,喘氣道。不過,還沒等懸著的心放下去,她已經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坑的最中央,那大殭屍安靜地半身陷入土裡,依然沒有絲毫受傷的跡象。


「這,這妖孽也太變態了!它真的是殭屍嗎?」風曉月結巴地問著身旁的青峰。


青峰也很無奈,「這個我也不知道,如果主人在的話,應該能判斷得出來吧。」


大殭屍似乎更加憤怒了,它一聲不哼地從土裡跳出來,嘴一張,吐出了一大團黑色的火焰。那些略帶著黯淡死氣的火焰,沒有任何熱度,只是讓人發冷,冷到了骨髓裡。他倆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這沒見識過的東西,應該不簡單!


「劍壁!」風曉月將劍一揮,一個淡淡的白色光罩,便將兩人籠罩了起來。黑火打在光壁上,雖然沒有再進一絲一毫,不過,光罩卻猛地灰暗了許多。


頓時,風曉月頓感吃力,望著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青峰喝道:「你這傢伙也不來幫忙,老娘就快頂不住了!」


青峰像是想到了什麼,拍手道:「冥焰!這是死靈皇才會的冥焰。」


「管他什麼死靈皇去死,你倒是說說,這殭屍是什麼來頭!」風曉月有點想罵爹了。


青峰尷尬地搖頭,「雖然不知道它是什麼玩意兒,不過,恐怕就像主人說的,是個人造的混合妖怪,這種東西非常麻煩!」


「何止非常麻煩。」風曉月惱道:「我看是麻煩到姥姥家了。沒想到,我風曉月貌美如花,還沒有找個好男人嫁出去,就亂葬在這個清冷的荒郊野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曉月姑娘。」青峰冷靜了下來,臉上少有的流露出凝重的神色,「等一下你力盡的時候,就快速地躲到我的身後。」


「你怎麼辦?」風曉月有些驚訝。


「沒關係,總之我是不死身。再說曉月姑娘是來幫我的,如果讓你死掉了,老大一定會罵死我!」青峰笑著,英氣勃勃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關心,「只要等到我的功力恢復了,那雜種妖怪就死定了。」


風曉月望著他的臉,一時呆住了。許久,才問:「你還有多久才能恢復?」


「契約的懲罰效果,大概有十個時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有多了。再七個多時辰就好。放心,我的身體就算被分解成碎塊,只要主人不死,都會恢復的。」青峰淡淡道,視線死死地望著那個大殭屍的位置,「何況,就憑它,還沒本事將我分屍!」


臉上,慢慢地爬起些許的紅暈,如石頭一般堅硬的心,似乎有某處開始鬆動了。風曉月的目光有點癡,大腦甚至有了一剎那的暈眩。


她的身體晃了晃,像是在警覺什麼,狠狠地在青峰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不要瞧不起人了!好歹我也是排名前五的獵捕者,我也有自己的原則。」她咬牙,擠出力氣再一次運開劍氣,不斷將劍壁加固。


「要讓你這小弟弟站在我的身前,替我當擋箭牌,老娘以後還有面子在江湖上混嗎?哼,不過只是短短的七個時辰罷了,老娘我頂得住!」


青峰對她的過激反應有點消化不良,正想措辭勸解,突然他的臉色煞白,身子甚至因為恐懼而顫抖起來。


「怎麼了?」正拚命硬頂的不良二十一歲女子,捕捉到了這個不正常氣氛,回頭問道。話剛出口,就已經驚訝得差些將劍壁崩潰掉。


只見青峰蜷縮的坐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如同小孩似地咬著袖子。


他的眼神渙散,本來泛白青的皮膚,像是失去了所有光澤一般,毛孔大到清晰可見,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異常的皮膚正在呼吸似地收縮著。


「青峰,你究竟怎麼了!」不知為何,心底居然會感覺有股莫名的痛楚。


「主人,我感覺不到主人了。」青峰像是要哭了,聲音沙啞,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生死契約已經將主人的靈魂,和我們的糅合在了一起,不管離開多遠的距離,我們都能感覺得到對方的存在。可是,剛才,剛才……我居然感覺不到主人了!」


「你冷靜點!你不是還活著嗎?這代表你的那個混蛋主人,應該只是困在了某個你們無法溝通的法陣裡,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風曉月試圖安慰他。


「感覺不到主人的氣息,姐姐會發瘋,一定會將視線裡所有的東西都毀滅掉!」


「不行,曉月姑娘,你快逃。」青峰的聲音在扭曲,他抬起頭,眼中竟然泛出水澤的光芒。


  「姐姐,就要出來了……」
離線魔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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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2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十一章 真相


我坐起身,摸著頭,然後檢查,還好,並沒有受傷。


起身拿出一張符紙,飛快地念出咒語,便有一團濃濃的白色光芒在手上燃起。就著這個不算明亮的光芒,我打量著四周。


這應該是個不知道大小的天然洞穴,而自己正處在不太大的石室裡。光焰下,不遠處的地方有個走廊,可能是別有洞天吧。向頭頂望去,七丈遠的地方有個空口,應該就是我跌進來的地方。該死,那個入口恐怕是用高段的幻術掩蓋了起來,還好法術還能用!


猛地我的臉色變得煞白,自己和雪縈、青峰的聯繫感,居然消失了!


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不對,不可能!他們是不死身,只要我不死,他們也死不掉。恐怕這個古怪的地方,還有切斷氣息和遮罩心靈聯絡的用處,有趣,值得好好研究!


我毫不猶豫地敲下了一小塊石壁,正準備仔細看看的時候,有兩個身影從洞口飄飛了下來。


「夜公子,用手段把你請到這裡來,真對不起。」趙舒雅幽幽的聲音迴盪在洞裡,令人如沐春風。


其實,自己很早就覺得奇怪了,為什麼這個女子的聲音雖然慵懶,但不管在什麼情況下,聽在耳裡,都會有一種勃勃的生機,如同樹木對生命的熱愛一般。


她的手挽著一個男子,身材高大,不過,全身都縮在黑色的長袍裡,看不清楚樣子。


我沒讓自己露出一絲一毫的異樣神色,只是鎮定地大笑,「蔡夫人好本事,自從見面以後,就不斷地挑撥在下的好奇心,然後,借用講故事的方法,降低在下的防備,再突然將故事停下。


「在我好奇心大盛和防備力最弱的時候,用個最簡單的手段,就成功地請君入甕了。蔡夫人的心計,在下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說到這裡,語氣都開始酸起來,原本這一招,是我想用在她身上的。


其實,還有一點我沒有提到,趙舒雅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親和力,她的身上洋溢著善良的氣息,給我人畜無害的感覺,就是這種感覺,讓自己一時間失掉了本該有的警覺。


「對不起。」她低頭向我施了一禮,「他有事求你,又怕你不會答應,我們就只好出此下策了。」


「真的會那麼簡單嗎?」我望向她身旁的男子,眼神死死地盯著他,緩緩地道:「鎮國將軍蔡元秦。還是,我應該叫你鎮國大將軍,蔡如風呢?」


那男子絲毫沒有流露出驚訝,只是霸氣地大笑著,一把將籠罩全身的長袍拉下,「夜不語不愧是夜不語,聰明絕頂,這麼快就猜到了。」


這男子果然是蔡元秦,只是比一般時間的蔡元秦,多了些平時隱藏的東西,現在赤裸裸地流露出來,壓抑得我頓時喘不過氣。


自己猜測的沒錯,這個一百零六年前,就應該陪葬在唐太宗陵墓裡的當世大英雄,果然還活著,而且,樣子也比傳說中年輕十多歲。恐怕最近碰到的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不過,我倒是很驚訝。」蔡如風微笑道:「我自認為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你究竟是怎麼看出破綻的?」


「很簡單,因為這一切都太巧了。」我哼了一聲,「因為每一件事情,都透露著些許解不開的東西,讓我陷進去。


「最開始,是你因為女兒的中毒廣發公文榜,賞金一百萬兩求敗毒珠。千年百足上藹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雖然那一百萬兩,對獵捕者而言,就像磁石對鐵一樣有強烈的吸引力,不過,大多數人都不會抱有太大希望。畢竟,百足上藹基本上已經算絕種,更何況千年以上的,那太過於海市蜃樓了。」


「不過,我居然得到了通報,真的跟著風曉月那瘋婆子,找到了千年百足上藹。事後我算了算機率,自己都不怎麼相信。這種少到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率,居然會被自己遇到。」


「我一向都不信什麼運氣之類的鬼話,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恐怕應該是有人故意送便宜給我,然後,我就開始暗暗留心起來。」


蔡如風大笑,「千萬分之一。那你有沒有想過,千萬人中的一個,必然有一人能夠得到那樣的機會,而你碰巧就是那一個呢?」


「這句話我反送給你,你會相信嗎?」我冷哼一聲。


蔡如風愣了愣,搖頭道:「本將軍恐怕也不會信。」


「不錯。然後,我就遇到了那個奇怪的欲色鬼,那東西是你製造出來的吧?」得到了肯定以後,我又道:「那玩意兒確實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所以,當我發現蔡憶溪的傷口上,有著淡淡的同種類妖氣的時候,由於好奇心始然,再加上你的威脅,便有八成的可能讓青峰離開自己,到遙遠的芙蓉鎮去調查。很好,你調虎離山的計畫,確實成功了。」


「我錯誤的判斷鎮國府裡雖然不尋常,但應該沒有危險,果然支走了自己的妖怪僕人。哼,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沒想到,你就連禽獸都不如,居然用自己的親生女兒當誘餌。」


「親生女兒,我又不是禽獸,當然不會做那種禽獸都不如的事。」蔡如風悠然道,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羞愧,「那個女子,不過是我撿來的孤兒罷了,讓她平白享受了十六年,也該為老夫辦點小事了。」


面對這個口耳相傳了百多年的大英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罵了,俗話說「聞名不如見面」,搞了半天,這句話,居然是個充滿貶義的句子。


我眼神中充滿了鄙夷,繼續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要對付我,不過,恐怕你對我的性格,早就做了完全的調查和分析,甚至知道的比我自己都多。


「接下來,就是該怎麼毫無防備地切斷我和僕人之間的聯繫,以便不讓他跑出來攪亂局面,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你需要一些道具。


「你清楚我是個多疑充滿警戒的人,所以你要造出一個完整的局,來引起我的好奇心,以及消除我的戒心,造成請君入甕的情況。所以,你娶了趙舒雅這個天生就能使人放鬆警惕的女人當作主線,然後,連接出一連串後房神秘死亡的詭異事件。


「你的方法很成功,我確實陷了進來。不過,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懷疑。」


「哦。」蔡如風來了興趣,「什麼事,說來聽聽?」


「你不應該讓我看到你三夫人的屍體。」我淡淡地苦笑,「她心臟的位置不同於一般的人,長在了右邊,而致命的傷口也在右邊。看屍體的症狀,確實也是因為心臟破裂而亡。」


「我判斷出,那個兇手不但和她很熟悉,更應該是她的閨房密友,或者是有過肌膚相親的人,不然,不可能知道這種隱私。」


「再加上她臨死前的表情,正是像見到了許久沒有見的人,從心底爬上的驚喜,以及不相信那個人會真的殺死自己,那種難以置信的悲痛和絕望。」


「我本以為她有情夫,不過很快地就剔除了。然後,我也基本上排除了是女性殺人的可能。畢竟她的傷口,切口穩定沒有一絲猶豫,像是蓄謀已久。就算經過鍛煉,很多女人都不可能做到。就這樣,一個兇手被我鎖定了,那就是現任鎮國大將軍,蔡元秦。」


「聰明!」蔡如風拍手道:「這一點,確實是本將軍疏忽了!不過那四個女人,死前居然都露出了同樣的表情,真的讓我很驚訝,女人果然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對,她們真的很奇怪。」我恨不得一腳踹過去,「你知道嗎?她們每個人都很愛你,就算臨死的時候,也只是露出一點驚訝和難以置信,卻沒有絲毫的怨恨。她們是心甘情願地為你而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最愛的人殺掉,但是,她們留在臉上的最後一絲表情,卻說明了她們對你的留戀,難道,你就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嗎?混蛋!」


「抱歉,本將軍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蔡如風面色不改,依然微笑著。


「王八蛋!虧我以前還那麼崇拜你!」


蔡如風恍然大悟,望著四周道:「所以,你才從這個洞穴看出了我的影子,然後詐了我一下。」


「不錯,『血融』是你蔡如風最拿手的特殊本領,至今沒有人能學會。」我將手攤開,露出了剛才敲下的小塊石壁,「這玩意兒滲入了你的血融,才有了阻隔空間以及任何聯繫的能力。哼,不知道大英雄這麼處心積慮,究竟要我這個普通的小民幹嘛?」


「沒什麼,只是想要你的小命罷了。」他說得理所當然。


「恐怕,你是為了雪縈、青峰那妖魔吧。」我盯著他,眼中劃過一絲鋒利光芒,「他們擁有不死身,只有殺掉我,才能殺得了他們。」


「不錯,你很聰明。要不要聽一個故事?」蔡如風鼓掌,也不管我是不是想聽他嘮叨?,聲音低沉地講起來:「我生在仁壽四年〈西元六0四年〉,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在那個戰亂的年代,含辛茹苦地將我拉扯大。在我十歲那年,宇文化及手下的一隊逃竄的潰軍,闖入了我們所在的村子。」


「母親將我藏在柴堆裡,就在那天,我親眼看到了幾個潰軍踢開房門,在我面前姦污自己最尊敬的母親。事後,他們見搜刮不到任何值錢的東西,竟然硬生生地砍下了母親的四肢。」


「母親並沒有當場死亡,她沒有叫痛,也沒有哭。只是緊緊看著我的方向,要我活下去,不論怎樣都要活下去,要把自己的份一起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


「我帶著她臨死前的願望,真的活下來了,十歲的自己為了生存,每天到處偷食物,常常被抓到後,打得體無完膚。」


「直到我十六歲那年,在京兆府內的一個無人區裡撿藥材賣錢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垂死的妖魔。我殺掉它,吃了它的內丹。於是,我獲得了沒有人能夠擁有的能力,得到了長久的壽命。」


「然後,我殺掉了宇文化及以及他手下的二十多萬軍馬,為母親報了仇。我當了鎮國大將軍,沒想到,我含辛茹苦為李世民那老東西打天下,他卻怕我奪權,要拉我去陪葬。」


「哼,我要遵守和母親的約定,我要永生。於是我殺掉了他,謊說是那老傢伙胡亂服食丹藥,遂致暴疾不救。」


「哼哼,他死得很好。他一死,我就假意為他陪葬,然後逃出來,當了自己的兒子,孫子,曾孫子……百多年來,坐著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大將軍的位置。」


「這麼多年來,我明白了,因為人類的身體脆弱不堪,承受不了大妖魔內丹的侵襲,我的壽命不會超過兩百年。於是,我開始研究妖魔鬼怪,希望能找出突破。那些混合的欲色鬼和大殭屍,都是我的成果,可惜,效果實在不理想。」


「直到五十年前,我看到了一本叫做《妖魔道》的書。上邊記載了和我一樣的情況。書上說,人類如果想要永生,就必須吃下兩隻大妖魔的內丹,讓它們在身體裡相生相剋,才不至於產生腐蝕。我欣喜若狂。」


「其實,人類真的是種奇怪的生物,似乎越活得久,就會越怕死亡。我怕死!很怕!只要能夠讓自己永生,做什麼都行。不過這個世界上,原本就不可能出現大妖魔,我遇到的,幾乎可以說是最後生存下來的一隻了。」


「我瘋了似地尋找,就在絕望的時候,你竄了出來。我能夠感覺到,你身旁那個妖怪僕人的妖氣,那是個比我吞掉的妖魔更為強大的存在。就在那一刻,我興奮得全身都在發抖,我要殺掉它,我要吃掉它的內丹。我要永生……」


「可是,想要殺掉一個妖魔談何容易,就一般情況下,它們基本上是不死的。何況,我還不至於蠢到會認為,用人類的身軀能夠打贏它們。還好,它有個無能的主人,還好那個無能的主人和它訂下了生死契約。這個原本很棘手的事情,一下子就變得簡單起來。」


似乎講累了,蔡如風舔了舔嘴唇,「以後的事情,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我設下了一個你不可能不進入的局,成功地將你和僕人分開,只要殺了沒有任何能力的你,那個妖魔也會死掉。」


「它會回到妖冥界,可是,也會在剎那間留下自己的內丹。那裡面蘊藏著它一半的修為。只要吞下它,我就能真正的永生了。母親臨死前的願望,就會實現……」


我看著淚流滿面,已經有些失控的他,諷刺道:「什麼你母親最後的遺願,不過是你自私,害怕死亡的藉口罷了!哼,虛偽。」


「如今你說我虛偽也好,自私也好,總之結果都一樣。」蔡如風看著我,一字一句地道:「去死吧。」


就在他右手凝結出紅色的光芒,正要向我砍來的時候,趙舒雅擋在了我身前,「如風,那些人真的是你殺的?」


「讓開。」蔡如風瞪著她,「你那麼聰明,不可能沒有猜到。」


趙舒雅苦笑起來,「原來真的是你。我一直都還在騙自己,安慰自己,那麼溫柔的你,怎麼可能殺了自己的妻子,沒想到,真的是你。」


「再說一次,讓開!」他不耐煩起來。


「我不讓。」她閉起眼睛,「之前你不是那麼說的,你說,絕對不會傷害夜公子,我才會幫你,如果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


「你們女人怎麼永遠都那麼麻煩!再說一次,讓開!」蔡如風的聲音陰沉起來。


「不讓!」


「好,你不要怪我!這是你自找的。」他狠狠地道,手刀向前一揮,將趙舒雅整個人都打得飛了出去。


「你好狠!對那麼愛你的女人,居然都能下的了手。」我的臉色稍變。


「哼,為了母親的遺願,什麼事情我都做的出來。去死吧。」他毫不停頓地用手刀砍過來,眼見那團悶紅色的光芒穿過我的身體,我微微笑了起來。


我的身體整個被一分為二,化為兩張符紙緩緩飄落在地上,然後猛烈地爆開。


蔡如風手一動,將撲面而來的火焰揮開,暗道:「紙傀儡?」


不對,應該是「紙分身」,否則,自己不會看不出來。


那夜不語果然名不虛傳,狡猾得和狐狸一樣,居然早就弄了個分身,和自己拉扯了那麼久。哼,不過整個洞穴,都被自己的氣息給包圍了,他逃不出去。


不知為何,他感到些微的煩躁,擺擺腦袋,進入了洞穴更深處。


這個地方,蔡如風已經準備了兩年多,每一塊石頭都瞭若指掌。


而今本來應該很熟悉的地方,像是突然變成了異域。每走一步,符咒做出的機關,就會被自己莫名其妙地引發,不是爆炸,就是弄出些稀奇古怪的附加效果。


雖然完全傷害不了他,但是,卻讓人非常心煩。他越來越煩躁了,這些如同蒼蠅一樣多的陷阱,實在很討厭。


他猛地運起功力,用「界限交融」法術拍在石壁上,只見手碰到的地方,一層又一層血色的光芒傳遞開,身前不斷有東西爆炸,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平息下來。


他估計所有的陷阱,應該都被引發完後,這才再次前進,心裡不安的感覺卻更濃烈了。


剛剛在用界限交融的法術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洞口的空間似乎有些微的波動!管不了那麼多了,早點殺了夜不語那狡猾的傢伙,免得夜長夢多。


再不遠的地方,就是洞的盡頭,那裡的空間很大,但出口只容得下一個人經過,是個殺人的好場所,恐怕夜不語那傢伙,也應該逃了過去。


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蔡如風一步一步走著,每走一步就布下一個結界。在這條單行道上,不論對方再怎麼狡猾,就算隱了身,也不可能逃出去!


近了!那個地方已經近了!永生的夢,母親的遺願,就要被自己實現了,蔡如風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


  走出去,眼前霍然開朗,有個直徑九匹的大空洞露了出來。


夜不語果然就在洞的最中央,而他的身旁,卻站著一位白衣如雪,面色冰冷的絕麗女子。那女子的眼神裡沒有任何表情,但在她的注視下,自己卻感覺就要被凍結了下來。


那白衣女子腳下,躺著一個也是雪白衣裙的美麗女子,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暈過去了。


我微笑著,「大將軍,剛才你用界限交融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難道……」蔡如風面色黯淡,身體晃了一晃。


「不錯,你應該清楚,我不是個很大膽的人,更沒有什麼深入虎穴的精神。」我笑得更燦爛了,「所以,我不會闖入明知道有陰謀的地方,除非自己已經有了十成以上的把握。」


「你不知道吧,雖然我遣走了自己的僕人,不過瞞著青峰,我已經給雪縈下了命令。只要一感覺不到我的氣息,就馬上趕回京城,然後在鎮國府慢慢等著,否則,自己也不會那麼多話了。」


「利用分身說了一堆,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讓自己布下足以讓你發怒、煩躁的陷阱罷了。只要有任何一點小小的波動,雪縈都會感覺到,然後,立刻判斷出我的位置!」


蔡如風靜靜地聽著我的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還想要垂死掙扎嗎,大將軍?」我繼續道:「如果猜得不錯的話,你的身體,應該已經被大妖魔的內丹腐蝕得差不多了,能力也沒有剩下多少,不再有一百多年前的雄風。」


「現在的你,雖然還是比我強得多,不過,實力也只能算是中、上游的獵捕者罷了,在雪縈面前,你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


「不錯,既然已經被你猜中了,給我一個痛快吧。」他昂然揚起頭,恢復了一身霸氣。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氣勢,即使是雪縈也微微變色。


「好!這才是大將軍應該有的豪氣。作為大將軍的崇拜者,我會給大將軍一個痛快!」我感覺眼睛有點酸楚,喉嚨也變得嘶啞難受,這個萬人敬仰的大英雄,即使自己不動手,也沒有剩下多久的壽命了。


「雪縈,解開五成封印,讓他盡量死得沒有痛苦。」我閉上眼睛,命令道。


「遵命,主人。」雪縈輕輕地揮舞衣袖,流光般的雪光慢慢地在全身累積,洞壁甚至凝結出了一層厚厚的雪霜。


「不要!」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猛地傳了過來,趙舒雅拖著自己已經沒有知覺的下身,緩緩地爬了過來。她爬到蔡如風的腳下,顫抖地哀求道:「夜公子,求求你不要殺他!」


「舒雅,不用求他,我的壽命已經沒剩幾天了。」蔡如風跪下身,撫摸著她淩亂的秀髮,「利用了你,你不恨我嗎?」


「我怎麼可能會恨你!就算你殺了我,我也會心甘情願地死,因為至少我的死,會幫你點什麼。」她的眼睛不斷流下晶瑩的淚水,抬起頭望向我,「公子,如風真的沒有救了嗎?」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的身體,已經被腐蝕得只能再支撐兩天,如果大妖魔的內丹攻入心臟,他會痛不欲生,猶如淩遲一般,掙扎三天三夜才能死去。」


「如風,抱我。」趙舒雅留著淚,微笑道:「沒想到,等待了那麼久,最後也等不到一個好的結局。」


蔡如風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裡,她的臉輕輕地貼在他的臉上,扶著他的髮絲,臉上流露出一絲毅然。


  她猛地回過頭問:「夜公子,如風要怎麼死,才會沒有痛苦?」


「兩種方法,一是被同樣身為大妖魔的雪縈用『斷魂』殺死。另一種方法,就是用人間的神兵利器突然刺入心臟。」


「要突然,是嗎?」趙舒雅吻在了蔡如風的唇上,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蔡如風的身體一顫,然後,這個纏綿的吻才結束。


唇分,趙舒雅本來就已經櫻紅的唇,更加鮮紅了,一滴滴的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蔡如風帶著滿臉的笑容,緩緩地倒了下去……


「夜公子,這樣如風就不會感覺到痛苦了吧?永遠都感覺不到了,對吧……」她的淚閃爍著,慢慢地也變得鮮紅起來,是血淚。


她撫摸著蔡如風稜角分明的臉龐,喃喃道:「夜公子,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


「記得,不過,那真的只是個故事?」我神色黯然。


她慘笑起來,「事到如今,是不是故事,又何必再去探求呢?其實,舒雅真的很羨慕王寶釧前輩。她等待了十八年,至少真的苦盡甘來了,她的丈夫回到了她身旁,雖然她十八天後便香消玉殞,不過,至少她留在了自己心愛的人身旁十八天。」


「而那個梨花精呢?她等待了兩千年,終於等來了可以成為那人妻子的機會,終於在十天前,再次遇到了那人。」


「這世的他是個大英雄,雖然明知道是在利用自己,雖然明知道,他根本就對自己沒有感情,但是,她還是無怨無悔地嫁了過去。」


「算一算,兩千年的等待,也不過換來剛剛的一個吻罷了……」


她的嘴角也流出了血,我想檢查她的傷勢,卻被她伸手攔住,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聖潔的光芒,我甚至無力思考,無法違逆她的阻攔。


「夜公子,不用管我,我知道,沒有他,我的人生也快結束了。雖然很無禮,不過,舒雅有一個很唐突的請求,希望公子能務必答應。」眼神落在蔡如風漸漸冷去的屍體上,她的聲音又溫柔了下來,「能不能將我和如風的屍體,找個安靜的地方,合葬在一起?」


見我答應後,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臉貼在蔡如風的臉上,柔柔道:「如風,我會再修煉一千年。下一世,我要做你真正的妻子,我們會幸福的,對吧。如風,下一世你不要改名字,那樣我找你會容易些。不會再像今世這樣磕磕碰碰了……」


不知道哪裡吹來一陣微風,淡淡的憂愁融在風裡,帶走了兩個迷茫的靈魂。
離線魔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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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13樓  發表於: 2007-05-09
尾 聲


青山綠水,在一個風水很好的地方,我獨自挖出了一個墳墓。裡邊合葬著兩個帶著下世希望的情人。


「主人,永生真的好嗎?」雪縈坐在我身旁,長髮輕輕地飄舞在風中,在陽光下閃爍著霓虹般的色澤,很美。


「不知道,不過,我永遠都不會選擇什麼永生。」我淡淡道:「畢竟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和自己最愛的人,一個又一個地老去然後死亡,那種痛苦,我這個普通的人類,是無法承受的。」


「但為什麼,偏偏又有那麼多人類,拚命想要永生呢?」雪縈迷惑道。


「因為他們都是智商低下的笨蛋,只是看到了眼前的利益,而看不到百年後的痛苦。其實,永生,不過是一種折磨罷了。」


「主人,您真的不願意永生嗎?其實,永生對您而言,真的很簡單。」


「我知道。不過你主人我,才不會那麼蠢!」


雪縈輕輕地將頭倚在我的肩上,「主人,不論您要不要永生,雪縈和青峰,都會永遠永遠陪伴在您身旁。」


「如果我死了,我轉世了呢?」


「那我們就用全部的修為,變成您靈魂上的胎記,那樣雪縈和青峰,就能永遠和主人在一起了……」






西元二00五年十一月十三日。


「哥,你什麼時候受傷了?」海灘旁,正在幫我塗防曬油的夜雨欣,摸著我背上的暗色痕跡叫了起來。


「幹嘛大驚小怪,那是胎記。」我不滿地撇了撇嘴巴。


「胎記,形狀好奇怪哦。」她好奇地眨巴著眼睛,湊近看起來,「好像是兩個人的樣子,一男一女的。」


「你想像力太豐富了。」我哼道。


「哥,有人說,胎記是上輩子的羈絆。是不是你上輩子,也是個很聰明、很狡猾的人,然後,欠了這兩個人很多很多的錢,才讓他們附到你身上,在這輩子來要債呢?」


「閉嘴啦!」


反手摸著背上的胎記,我的心底深處,卻慢慢地充實、溫暖了起來,似乎有著莫名的感觸。


胎記是上輩子的羈絆?是嗎?


如果那句話是真的,如果真的有前世的話。胎記上的兩人,會不會是自己上一世最重要的人呢?


陽光撥開了薄薄的雲層,金黃燦爛的光芒,再次燃遍了整個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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