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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語詭秘檔案---第六/七部 風水(上+下)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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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線魔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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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20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七章 照片

  曾經聽過一個故事,有個牛奶商對僱員說:「看到我在做什麼嗎?」

  「您在把水倒進牛奶裡。」僱員答道。

  「不對,我是在把牛奶倒進水裡。如果有人問你,我是否把水倒進牛奶裡,你要如實回答說沒有。」

  牛奶商繼續說:「作弊已經很糟糕,要是撒謊可就更不好了。」

  請相信,這個故事和我現在的心情完全沒有任何聯繫,但不知為何,腦海裡偏偏將它浮了出來。

  其實仔細想想,同樣一個動作一件事情,往往都有兩種不同的說法,只是要看你究竟是屬於哪種傾向的人了。

  早在很早以前,我就給自己定了位置,我清楚自己有很強烈的好奇心,而且好死不死的,那股好奇心根本不受控制。

  還有,我的狗屎運氣超好,這也是我不斷遇到千奇百怪、怪異莫名的事件後,還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另外,我很理智,也很偏執,我對鬼神的東西半信半疑,雖然見過不止一次,但直到現在,還妄圖用科學知識去解釋一切。

  或許在很多事情上,我過度在意對一切不尋常的事情做出合理解釋,反而忽略了許多顯而易見的本質。

  帶著胡思亂想,我一步又一步的向宅子裡走。

  沈雪略微有些遲疑,最後緊咬嘴唇,快步追上了我。

  她緊緊地挽住我的胳臂,碩大柔軟的胸部就這樣隔著幾層布,全面的貼在了我的手臂上,害得我大腦頓時淩亂起來。

  好不容易才回過神,這才發現我已經如行屍走肉般,來到了院子的正中央。

  向四周微微一打量,擺設和其他院子沒什麼不同,年獸銅雕靜靜地傲然挺立,死死盯著古雲山頂。

  地上長滿了雜草,一些生命力強的月季、間落從三十多厘米深的草叢裡,吃力的掙扎出來,有氣無力的開放著花朵,看起來,並沒任何值得奇怪的地方。

  「我們還是快出去吧,沈家空置的宅子大多都是這個樣!」沈雪害怕的催促道。

  我慢條斯理地仔細觀察著地上,突然發現了些東西,蹲下身子,扒開表面的雜草,我笑了。

  「看來最近幾天有人進來過,而且還不止一個。」

  「哦?從哪裡看出來的?」沈雪滿臉不信。

  我指著眼皮底下的雜草說:「你看,院子到門口的地方,草叢裡出現了一條延伸到對面屋子的細微線條,那是人走後留下的。因為這裡的風不是很大,所以幾天內的痕跡應該能保存下來,嘿,有趣。」

  我拉了拉她,又道:「我們進房間裡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

  穿過院子,推開對面的房門,我們果然找到了一個意外收穫。

  一具男性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客廳裡,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淡淡的散發著噁心的臭味。

  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我們,頓時呆住了!

  沈雪抓住我的手臂,越抓越緊,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用視線和那具流出水的屍體做全面接觸,終於大腦因為負擔過度,身體一偏,暈了過去……

  接著的事情就相對簡單了。

  沈科的老舅,也就是古雲鎮的警察局長沈玉峰,利索地出現在被人圍的水洩不通的院子裡。

  他十分專業地封鎖了現場,問了我幾個問題後,輕聲歎了口氣:「最近不知道本家怎麼了,到處都是怪事連連,難道真的是因為風水?」

  「那具屍體是誰?頭破了個大洞,恐怕是他殺吧。」我疑惑的喃喃問道。

  沈玉峰拍了拍我的肩膀,瞥了被我無情地扔在院中草叢裡、昏迷不醒的沈雪一眼,啞然失笑道:「你就是這樣憐香惜玉的嗎?也不先找地方把我的侄女給安置好,當心那個把自己女兒當老命的老爸,抓起斧頭來砍你!」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無奈的說:「那你調查的差不多了,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先把那小妮子給抬回去。」

  說真的,剛剛事發突然,我根本顧及不了她。

  寒!如果沈雪這傢伙要知道我把她一個人丟在死過人的地方,她不殺了我才怪!

  還好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我用手抱起她,哇!看起來瘦瘦小小的,沒想到居然這麼重,只是不知道胸部佔了整體重量的百分之幾?

  一路想些有的沒有的分散注意力,一百米不到的距離,直讓我的手臂酸痛不止。

  幾乎過了一個世紀,我才踹開自己的房門,不負責任地將她扔到床上,然後立刻朝徐露的房間走去。

  小露依然昏迷不醒,沈科神情頹廢的一直拉著她的手,動也不動,深情地望她的臉孔,但是他那副尊容深情起來,幾乎讓我忍不住想吐。

  再次想起徐露早晨喃喃念著的那句話……

  「我的頭,我的脖子。不見了!都不見了!」

  不由自主的,我的視線徘徊在她的頭部和頸部上,雪白的脖子很纖細,也很美,她的臉孔在睡覺時,更是純真的一塌糊塗,就像天使一樣,根本看不出眼前這個沉睡的女孩,清醒時性格是個男人婆。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有點白的不健康外,我實在看不出小露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但是,她幹嘛將所有可以照出樣子的東西,通通都扔到了院子裡?

  難道……

  我心裡一動,隨手撿起一塊鏡子的碎片向她照去,做好了一萬個心理準備,也做了最壞的打算,我看向碎塊,鏡中的她依然體形完整,並沒有缺胳臂少腿什麼的。

  終於放下了心中的石頭,我長長吐出一口氣,準備離開。

  突然,有一道冰冷的視線,緊緊貼在了我的背後。

  莫名的寒意似乎無止境地從背上擴散到全身,甚至將我的腦神經也凍結了起來。

  我臉色煞白,僵硬地緩緩轉過頭去,才發現徐露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正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自己。

  那眼神,就是令我恐怖的根源,彷彿有個無形的巨手死命掐著我的脖子,我想反抗,但卻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

  「小露,你醒了!」她身旁的沈科正好抬起頭,用盡量溫柔的聲音問:「想喝水嗎?我去給你倒。」

  所有的寒意在那一剎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感覺全身一鬆,大口喘著氣,幾乎要癱倒在了地上。

  徐露閉上眼簾,什麼話也沒說,翻個身,面向牆壁又睡著了。

  逃似地連滾帶爬,躲進雜物房裡,我越想越感覺不對勁兒。

  剛才她那是什麼眼神?

  不!絕對不是徐露,甚至,連人都不能算,世界上沒有誰的眼神,能嚇得我差些大小便失禁……

  那麼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小露真的有不妥當的地方,但只有她自己能看到?那種東西不但嚇得她神經不正常,還讓她產生了雙重性格?

  大量的疑惑如亂麻般衝入腦中,我大為惱火,鬱悶地狠狠一腳踢在了木門上。

  只聽「咚」的一聲響,我抱起腳狂跳,痛得眼淚幾乎都要飆了出來。從小到大,我還真沒有像最近這麼窩囊過。

  疑團一個接著一個地不斷湧來,多的就像是在下雨,但我卻連一個都無法解開,氣惱得我幾乎要步上徐露的後塵了!

  「冷靜!先冷靜!」

  我用手輕輕撫摸胸口,將呼吸理順後,才想起自己的行李也放在了雜物房裡,背包中有個照相機,或許用肉眼無法看到的東西,能在膠片上顯現出來。

  吃力地將徐露帶來的一大堆東西從我的背包上移開,我不經意的抬頭,看到了被我抓來的青蛙。

  它蜷縮著身體,眼睛偏偏又古怪地睜著,黑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直看的我冷汗都流了出來。

  它的眼神冷漠,我沒有研究過青蛙,或許它的眼神從來就如此吧!

  只是不知為何,就是感覺那如同寒芒的視線中,有股更深層次的意義,說的更擬人一點,或許是……嘲笑。

  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它的古怪,我拿了相機走出門去。青蛙的命果然很強韌,僅次於蟑螂。把它關在密閉的空間裡幾十個小時,沒換氣,也沒給它食物,它居然還活得好好的,還有時間悠閒地瞪著我玩。

  少有的發了點善心,也可能怕弄死了這個稀少的標本,總之我一反常態,抓了幾隻活蒼蠅扔了進去給它當午餐。

  記得課本上有說,青蛙只看得到移動的東西,它會靜靜地待在某個地方,守株待兔,等到有飛蟲飛進自己的地盤,然後飛快地吐出舌頭,用極有粘性的舌尖,將蟲子捕捉後吞進嘴裡……那,簡直就是在放屁!

  至少我眼前的這只該死的青蛙,完全顛覆了那個常識。

  玻璃盒裡的怪蛙,任蒼蠅在它的身旁亂飛,眼睛也沒有跟著它們骨碌碌地轉動,依然死死地盯著我看,接著,開始用十分刺耳的聲音,沙啞地叫了起來。

  這玩意兒還沒餓嗎?

  我仔細地打量起它,突然發現了個奇怪的現象:怪蛙脖子下的縐褶,並沒有像其他蛙類那樣,一收一縮的將空氣壓進去。

  眾所周知,蛙類的粘膜縐褶,是長在嗓門裡的一對發音器,也叫聲帶。蛙類圓鼓鼓的大肚子裡邊,還有一個氣囊能起共鳴作用,當蛙類瞪著眼睛,鼓著腮幫子唱起來時,聲音通過氣囊的共鳴,會變得格外洪亮。

  既然它的氣囊沒有動,也就意味著它沒有發出聲音,那麼,我耳中聽到的叫聲又是從哪裡傳出來的?難道它別有發聲器?

  我頓時來了興趣,正想將這只怪蛙拿出來仔細研究一下時,整個人猛地呆住了。

  蛙叫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先是從很遙遠的地方,然後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多。聽起來並不止一隻。

  我渾身發冷,全身的汗毛都被嚇得豎了起來!

  蛙叫的聲音猶如噩夢般不斷撞擊著我的神智,近了,似乎已經到了腳邊。我的牙齒止不住的顫抖著,緩緩向下望去。

  數不清的怪蛙黑壓壓的塞滿了整個雜物房。

  它們衝我叫著,死死地瞪著自己,接著,無數只怪蛙高高跳起,張開嘴巴向我壓了過來。

  光線在被怪蛙蓋盡時,我看到了它們嘴裡的牙齒,白森森的牙齒……

  「哇!」

  我按住狂跳的胸口,從夢裡醒了過來。

  好可怕的夢,幾乎都快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了!汗水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外冒著,我用手抹去額頭的冷汗,深深吸了好幾口氣。

  什麼時候自己昏倒了?


  看看周圍,我躺在雜物房的地板上,手裡緊拽著相機。臉旁就是裝著怪蛙的玻璃盒子。蒼蠅硬梆梆的死在玻璃壁上,那只蛙像石頭一般又蜷縮了起來,令人討厭的眼睛也閉著,但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一樣了。

  我站起身,細細回想著。

  對了!是體型!這玩意兒的身體,明顯比昨天見到時大了一圈。

  以蛙類緩慢的新陳代謝,就算是在生長速度最快的蝌蚪期,也沒有長這麼快的,何況還在空氣不流通,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的環境下。

  普通蛙類遇到這樣的狀況,不冬眠已經算意志力堅強了!

  這東西果然很古怪,還是趁早銷毀掉吧!

  我有些猶豫是否該手起刀落,但又怕絕了這個後患後,真的會在自己手裡消失一個物種。兩種思想碰撞了許久,終於我歎了口氣,將玻璃盒好好地放了回去。

  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手裡拿著相機走進小露的房間,我謹慎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然後對著床上的她一陣猛拍。

  沈科轉過頭不解的望著我道:「小夜,你這是在幹嘛?」

  「找點線索罷了。」

  我一邊拍,一邊示意他將徐露翻個身,好拍她的正面。

  那傢伙或許最近也累積了一肚子的氣,衝我大吼著:「該死!小露已經變成這樣了,你到底還想怎樣!」

  「我想救她!」

  我看也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趁著小露翻身的機會,又拍了好幾張。突然想起了個嚴重的問題,我撓撓腦袋,問:「這哪有沖膠卷的地方?」

  沈科拿我沒辦法,洩氣的說:「小雪家有暗房,也許可以請她老爸把照片沖出來。」

  「我去拜託我爸好了,他的技術很棒,一個小時就能拿到照片了!」沈雪從我的房間走出來,她的臉很沒血色,估計還沒有擺脫見到死屍的恐怖畫面。

  我衝她笑著:「還是我和小科去,你留在這裡陪小露。不要忘了,今天可是二十九號,根據你們老祖宗的意思,不論是女人還是女孩,只要是母的,就連蒼蠅也不准飛進你家裡去,可能你老爸正在家裡發悶呢!」

  沈雪的老爸沈上良果然很悶,她的二叔和四叔帶了一大堆人,將她家圍了個水洩不通,也順便把沈上良困在了房間裡,不准他出去。美其名曰為鞏固第一戰線,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

  我和小科費了一遊泳池的口水,才大汗淋漓進了門,沈上良一見到我們,頓時喜笑顏開起來。

  「你就是夜不語?我女兒常常提起你。哈哈,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用看女婿一般的挑剔眼神,在我周圍轉了一圈又一圈,直看得我寒氣上冒,這才幹笑了幾聲,說出一句差些讓我跌倒的話:「小伙子,有沒有意思當我女婿?我女兒可是很多人在追喔,不早點預定小心她飛掉。」

  我不住地擦著額頭的冷汗,暗中狂踹魂不守舍的沈科,要他幫我解圍。但那傢伙根本沒注意我的暗示,用手揉了揉痛的地方,繼續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發神。

  「這個,我還小。哈哈……」我辛苦的措著詞,結巴道。

  「沒關係,怎麼說我也留過洋,思想不比你們年輕人差多少。」他大度的揮揮手,「先訂婚好了,至於什麼時間結婚,那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唉,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我管不上咯。」

  我再次確定了,每個沈家人絕對都有些古怪的毛病。

  譬如說,眼前的這位偏執狂,真令人頭痛,怎麼就絲毫不考慮對方的感受,老是固執地認為,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是對方的意志呢?

  「沈叔叔,您說笑了!」

  我打著哈哈,將手中的膠卷遞過去,岔開話題道:「可以請您幫我們把膠卷洗出來嗎?我們急用!」

  沈上良又看了我一眼,點頭說:「既然是女婿的要求,當然沒問題。等我三十分鐘就好!」

  我的天!這固執的中年老男人怎麼老咬著那話題不放?我用大拇指按住太陽穴,用力揉起來,和他說話,實在是太耗費精力了!

  毫不客氣的為自己沖了一盅上好的濃茶,我舒服的坐在椅子上,靜靜享受這一少有的安靜等待時間,腦子也沒有閒著,飛快地整理著最近發生過的一切。

  似乎我們一走進沈家大宅後,就一直厄運不斷,其中最倒楣的是徐露。

  自從她照了那面擺放在房間裡的鏡子後,怪事不斷在身上發生,晚上夢遊,不但讓她莫名其妙的到了沈家後宅、那個花癡沈羽房間下的密室裡,還差些讓我們被嗜血的植物當作儲備食品給存放起來。

  看上去,似乎所有的問題都出在那面鏡子上。

  雖然給小露換了房間,將屏風鏡也扔掉了,但到了晚上她依然在夢遊,居然自己找到了鏡子的地方,詭異的梳理頭髮。

  如果要追溯怪事發生的原因,老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一切或許都是因為沈上良故意移開年獸的銅像、修建噴水池造成的。

  我抬起頭,視線穿過客廳,移到了院子裡。

  那裡新修的噴水池已經被挖平了,雕像也恢復了原位,只是老感覺這兒的氣氛很古怪,心也像被什麼東西緊緊地揪住了似的,呼吸很不順暢。

  最近我甚至也開始懷疑起來,說不定這一切,真的是因為沈家的風水被破壞掉了吧!

  沒等半個小時,沈上良已經拿了照片走出來。

  他的臉色很古怪,皺著眉頭,低聲對我說:「洗了幾十年的照片,我還從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我接過照片仔細看起來,越看臉色越沉,我全身僵硬,用乾澀的聲音問:「你確定不是沖洗的時候出了問題?」

  「不可能。」

  沈上良面色凝重地搖頭:「如果有問題的話,也只有可能是個別的幾張,但這裡每張照片上都有那種現象,絕對不是沖洗出錯,也不是曝光的原因。」

  沈科沉著臉,疑惑的盯著我問道:「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我憂慮的看著他的眼睛,歎了口氣:「小科,你記得今天小露醒來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他遲疑的搖搖頭。

  「她不停地說:」我的頭,我的脖子……不見了!都不見了!『「我將手上的一疊照片遞給了他:」現在你再來看看照片。「

  沈科狐疑的接過照片,只看了一眼,頓時條件反射似的站起來。

  他渾身顫抖,照片一張張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到地上。

  照片裡,每張有小露的地方,她的頭和脖子都是模糊不清的一片,只剩下其餘的部位,孤零零地做著怪異的姿勢。

  她的頭顱和脖子,真的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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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21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八章 二十九(上)

  有人說,能沖刷一切的除了眼淚,就是時間,以時間來推移感情,時間越長,衝突越淡,彷彿不斷稀釋的茶。

  其實這句話說的對,也不對。

  感情是隨著蜜月期的過去而逐漸淡化的,離開蜜月期越長,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越淡,到那個時候便會出現兩種情況:一是你逐漸習慣有他在身旁的日子,似乎有他的陪伴是天經地義的,只是生活趨向於平淡,再也不會激起漣漪。

  還有一種是屬於感性重於理性的人,他們在乎感覺,在乎刺激,討厭平淡。

  當兩人的關係逐漸平穩,一步又一步邁入沒有波瀾的直線時,雙方會很理智的說分手,往往女生還會流下那麼一滴眼淚。

  然後第二天,他倆又會帶著百分之九十良好舒適的感覺,去咖啡廳裡相親,或者在街上閒逛,試圖再次尋找一個百分之百完美的愛情。

  沈科和徐露的感情是屬於前者,兩個人在一起實在太久了,從小學三年紀就是同班,一直到高二。

  八年的時間,對他們年輕的十八歲生命而言,佔用了百分之四十四點四的時間,早已經清楚的瞭解對方的優缺點,也早已熟悉了對方在自己生命中的存在。

  就因為過於的熟悉,反而產生了顧慮,一些原本不容易說出來的話,就更加不容易說出口了,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能長久地玩這種感情拉鋸遊戲的原因。

  說出以上那段話的時候,我正和沈雪站在窗外,靜靜地看著屋裡的徐露和沈科。

  「你分析的還滿有根有據的嘛!小女子佩服!」沈雪信服的連連點頭。

  我知道她在努力的緩解沉重的氣氛,也笑道:「當然,我可是愛情專家夜不語,我能夠很透徹的將別人的感情分解成原子狀態,徹底的分析研究。」

  「那你對自己的感情呢,有研究過沒有?是依然一籌莫展?還是留個位置在那裡,準備將來有合適的人後再填空?」

  沈雪不知在想些什麼,呆呆的望著我的眼睛,問道。

  我苦笑起來:「我的感情很簡單,簡單到你沒有辦法想像。」

  「你說這句話的根據在哪裡,我就已經沒辦法想像了。」

  她絲毫沒有淑女形象的拍著我的肩膀,又說:「我們留一點空間給那兩個木頭人吧,趁天沒黑之前,出去走走。」

  「早晨出去散步才發現了一具屍體,現在又去,你不怕再遇到什麼啊?」我打趣道。

  「你要死啊,這麼晦氣的話也說得出來。呸呸呸!」

  她連吐了三口唾沫消災,然後衝我嗔道:「走不走啊,我覺得渾身不舒服,估計是被屋裡的兩個大發電機給燒到了!」

  我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地還想說些什麼。被沈雪一把挽住了胳臂,拖了出去。




  沈科靜靜地坐在徐露的身旁,他緊握住她的手。那隻手纖細柔軟,而且溫暖,她輕輕的閉著眼簾,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如同一隻可愛的小鹿。

  沈科又一次確定著,眼前這個最愛的女孩的脖子和腦袋。

  她的脖子細長白皙,膚色也很正常,實在看不出哪裡有奇怪的地方。但是剛才在照片裡,自己明明清楚地看到,她的頭和脖子模糊一片,幾乎呈現透明的狀態。

  既然小夜說照片沒問題,有問題的就一定是徐露!照片只是真實地將她的一切反映了出來。

  對於小夜,雖然他的話往往匪夷所思到自己忍不住驚訝,甚至反駁的地步,但他從來就沒有懷疑過。

  自己跟著夜不語也經歷了許多古怪的事情了,常常以為自己的神經早就能抵抗任何衝擊或者震撼。

  但是看到小露沒有頭和脖子的照片的那一刻,自己還是忍不住昏了過去,不是因為被嚇到,而是因為恐懼,他害怕自己會永遠的失去她。

  感情這種東西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他更不能。

  自己和徐露的感情長跑已經開始多少年了?早忘記了,或許雙方都在等待對方先捅破那層紙,只是他不敢!

  他承認自己在許多時候都很懦弱,懦弱到小露遇到事情後,只能發愣發呆,害怕的全身不能動彈絲毫,只好將所有本來該由自己來做的事情,等待夜不語不耐煩的幫自己去做。

  自己,真的是個很沒用的男人!

  沈科自責的狠狠抓著頭髮,視線隨後又駐留在徐露的臉上。

  她小巧的淡紅嘴唇微噘著,泛著濕潤的感覺,他突然想,這個時候吻下去,小露應該不會知道吧。

  於是他將頭緩緩往下低,就在四片嘴唇要接觸在一起的一剎那,徐露猛地張開眼睛,清醒了過來。

  「小科……我怎麼了?」

  她軟綿綿地說道,伸手揉著惺忪的雙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徐露摀住自己的脖子,驚恐失措的喊道:「我的脖子!對了,我在鏡子裡看到,我的脖子和頭都不見了!好怕!我好怕!」

  她怕得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慌忙躲進沈科懷裡,全身都在顫抖。

  沈科緊緊摟著她,拚命的摟著,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有說。

  徐露慢慢地安靜下來,她抬起頭凝視著他的眼睛,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笑了……

  這種相對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享受著少有的溫馨,絲毫不願意動彈。

  懷裡的女孩越來越沉,呼吸也開始均勻,仔細一看,她居然在這麼浪漫的時候,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小露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能睡了?

  沈科低下頭,望著她誘人的嘴唇,終於決定將剛才被打斷的舉動繼續下去,兩人的唇越來越近……就在要碰到的時候,該死!這節骨眼有人敲響了房門。


  這個兩次偷吻不成的衰神,惱怒的輕輕將徐露放在床上,然後站起身去開門。

  一個渾身紅色衣裳的女孩,婉約地出現在他眼前,是沈霜孀。

  「阿科,我有事想和你談,能出去走走嗎?」她露出甜甜的笑說道。

  沈科毫不猶豫地搖頭:「對不起,小露病了,我要留在這裡陪她。」接著便關門,頭也不回地坐回了床邊。

  沈霜孀走到窗前,淡然道:「徐露真的只是病了嗎?」她古怪的笑著:「看她的眉宇間露出一股股黑氣,脖子和頭都被黑氣籠罩著,我倒覺得她更像受了什麼詛咒。」

  沈科猛地竄到沈霜孀跟前,手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戶,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臂,「你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

  沈霜孀絲毫不在乎他用力得幾乎快要陷入自己皮膚裡的爪子,幽幽歎了口氣:「阿科,我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疏,甚至是……被動?」

  「我們一直都是這樣。」沈科更加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臂,瞪著她,幾乎是吼叫著說:「小露到底是怎麼了?你知道什麼?告訴我,快告訴我!」

  「那個女人,又是那個女人!為什麼你張口閉口就是那個女人!難道在你的心裡,就沒有哪怕一丁點我嗎?」

  沈霜孀的面孔在一瞬間變得猙獰起來,但剎那過後,又回復了平靜無波的表情。

  她微笑著,眸子裡卻完全呈現出一種灰色,「現在,你可以和我出去走走了嗎?」

  沈科無奈地和她走了出去,他倆默然無聲,一個在前邊帶路,一個麻木的跟著走。最後來到一個院子前。

  沈科抬起頭,感覺這個院子很眼熟,似乎什麼時候見到過,但又不能確定,畢竟沈家本宅的所有房子都是一個樣,有熟悉感並不奇怪。

  他沒有多想,只是問眼前的女孩:「走了這麼遠,你該告訴我了吧?」

  沈霜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喃喃道:「阿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沈科耐著性子往門牌看去,頓時他呆住了,門牌上赫然刻著沈古穆的名字!

  這裡,居然就是那面怪異的屏風鏡的出處,也是現在屏風鏡擺放的地方——沈梅家。

  「你帶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沈科驚駭地問,還沒等他轉過頭,後腦勺已經被硬物重重敲擊了一下。視線漸漸開始模糊,然後是意識,接著是聽覺……

  就在他昏倒在地的剎那,聽到了沈霜孀飽含深情和恨意的柔美聲音。

  「阿科,這就是我和你愛情開始的地方……」

  他很清楚在作夢,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夢。

  在夢裡,血紅的顏色像塗料一般流入四面八方,很抽像,又很自然,似乎他的世界原本就只存在紅色,沒有背景,沒有空間,只有一副平面的存在。


  他就在這個平面上步行,赤裸的腳上染滿了紅色,鮮紅,血紅,紅的令人就想這樣躺下來,舒服的躺著,再也不用去考慮任何煩惱。

  鼻子裡似乎不斷灌入一種腥臭,是血的味道!這個味道自己最近已經不止一次聞到了,但這還是第一次讓他感覺莫名的平靜,還有一絲快感。

  整個身體軟軟的,鼻子裡除了血腥,還有一種怡人的馨香,似乎是女孩甜甜的體味。沈科掙扎著,終於從沉重的腦子裡找出一絲空隙,清醒了過來。

  朦朧的第一眼,他看到了自己,不對,應該是鏡中的自己!

  他被緊緊地綁在一個長椅上,身旁還有個穿著紅衣的女孩,是沈霜孀。

  她正張著深情的大眼睛注視自己,而他的對面,就是那個該死的屏風鏡。鏡中映著他迷惑的臉孔,以及她甜美幸福的笑。

  手腕很痛!沈科吃力的低下頭,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右手腕靜脈被割破了,和沈霜孀的左手交錯死綁在一起,血正順著手指,沿著繩子緩緩地流到地上,生命力就在這緩緩地流動中逐漸消失。

  「霜孀,你這是幹什麼?」沈科拚命掙扎,卻絲毫無法移動。能動的只有頸部和手指。不過無效的動作,反而讓血流的更快了!

  「阿科,你知道嗎?其實我的真名並不叫沈霜孀。」

  女孩出神地望著他的眼睛,臉上依然流露著迷人的微笑,「現在的爸媽,也只是養父養母罷了。我真名叫沈茵茵,父母是沈家支系的人,在十年前,他倆都相繼去世了,然後我被領養,再然後和你訂了婚。」

  「快放開我,你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沈科惱怒地大吼道。

  沈霜孀沒有理會他的吵鬧,依然自顧自的講著:「我從小就患有地中海貧血症,醫生說我活不過八歲。母親很害怕,她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幫我治病,但我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她是個很執著的女人,如果要她眼看著女兒等死,她寧願先挖掉自己的眼睛。

  「終於有一天,她聽一個權威說,同胞的血干細胞能夠有效治療地中海貧血症,於是做了一個單方面的決定,她讓自己懷孕,希望肚子裡的胎兒能夠治療自己女兒的病。」

  沈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感覺周圍的氣氛似乎不太一樣了。有點冷,而且讓人感到壓力。

  「其實這些事情我早就不記得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深埋的回憶漸漸又像電影般,一次又一次的在腦子裡重放。」

  沈霜孀用手撫摸著自己甜美、而且笑容可掬的麻木臉孔,感情十足地說:「我清楚地記得那一晚的情景。那時自己站在父母的門前,他們在吵架,我很害怕,於是從門縫裡偷看,我聽到父親罵母親是婊子,罵我是雜種,還狠狠的打著母親,將她的臉按在地上。

  「母親嘴裡都流出血了,紅色的血不斷淌到地上,嚇得我幾乎要哭了出來。」

  沈霜孀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回憶起來,我才發現父親罵我雜種的原因,我或許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母親在和他結婚前就已經懷孕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母親直到臨死前都沒有說。

  「我記得那晚,母親不知為何眼睛裡一片血紅,她拿起桌上的剪刀,狠狠刺在父親的背上。父親滿臉的不相信,他瞪大了眼睛,迷惑地望著手上的血,突然指著母親笑起來,哈哈大笑,笑得血不斷從嘴裡噴了出來。

  「母親害怕地蜷縮在牆腳裡,頭埋在膝蓋上一個勁兒地哭著。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保護母親。於是我推開了門……

  沈茵茵推開了房間的門,她的媽媽並沒有察覺,只是將頭藏在胳臂中,怕得全身都在顫抖。她十分冷靜,冷靜得完全不像個只有七歲半的女孩。

  她推了推倒在地上的父親,他沒有動,只是胸脯還在微微起伏著,看來並沒有斷氣。  沈茵茵猶豫了一下,突然發現這是保護母親最好的時候。

  從小,母親就活在父親的拳頭下,他不但稍有不順,就打她罵她踢她,還把母親像奴隸一般使喚。

  發生了現在的事情,還不知道父親會對母親怎樣……母親,會被他打死的!

  不能讓他醒過來!要保護母親!絕對不能讓這個男人醒過來!

  她從父親的背部用力抽出剪刀,血沒有了壓力,頓時從傷口裡大量流了出來。

  她緊張地舔著嘴唇,無意間望向對面的屏風鏡。

  鏡子放射著淡淡的銀輝,映著血的鮮紅,變得萬分奪目,鏡中瘦弱的自己臉色蒼白,她的手在發抖,突然,她看到父親猛地張開了眼睛,他的眼神凶狠,死死地瞪著自己看。

  沈茵茵嚇了一大跳,閉上眼慌忙一剪刀向父親刺了下去,並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只聽「噗」的一聲,有股鹼鹼的溫熱液體,噴在她赤裸的臉部和手上。

  父親的身體強烈抽搐了幾下,再也不動了。

  「茵茵,你在幹什麼?」

  母親這才發現屋裡的動靜,她看見女兒用剪刀刺穿了那男人的眼睛,甚至貫穿了內顱骨,不禁驚恐的叫起來。

  茵茵用小手抹開臉上的血跡,回頭衝她甜笑:「媽,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母親什麼話也沒有再說,她找來一把鐵鍬,將父親的屍體埋在了假山下邊,然後靜靜地等待弟弟的出世。」

  沈霜孀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詭異,看得沈科不住發抖。

  恐懼猶如固體一般牢牢地籠罩著他,不知是因為流血過多的原因,還是因為害怕,他大口的喘著粗氣,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聲音顫抖地問:「你的親生母親,是不是叫沈翠?」

  還在他很小的時候,曾聽多嘴的母親講過一個故事。

  她說沈家出了個狠心女人,她殺了自己的丈夫埋在假山下,然後心安理得地過著平常的日子。

  所有人都以為她男人去了外邊打工,直到一年後,不知道什麼原因,她殺夫的事情就那麼敗露了,那女人親手掐死自己親生女兒和沒滿一歲的兒子,自己也上吊自殺了。

  沈霜孀看了他一眼,神經質地呵呵笑著:「你也知道我母親?」

  沈科只感到腦子裡「轟隆」一聲響。

  故事裡,沈翠的女兒沈茵茵,不是和她一起在十年前就死掉了嗎?為什麼還活著,而且居然還變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他驚訝的張大嘴巴,一時間連害怕都忘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當然沒有死,不信你摸摸。」

  沈霜孀見他被自己綁成了一個粽子,咯咯笑著將臉貼在沈科的臉上,又溫柔的說:「我被一個年輕的叔叔救了出來。還好從小我就體弱多病,幾乎沒怎麼出過房門,自然也沒人見到過我。

  「他把我交到現在的父母手裡,要他們撫養我長大。直到現在,他每個月都還會付給養父養母生活費。」

  「阿科,你知道沈家裡有個傳說嗎?一個只有很少人知道的傳說。」沈霜孀頓了頓,望著鏡子因為失血、臉色越來越白的自己道:「母親從我親生父親那裡知道的,然後她又在臨死前告訴了我。據說在後宅的某個地方有一口井,只要衝井口裡大聲喊出自己的心願,那個願望就一定會實現。

  「在殺死父親的一個月後,母親做了檢查,然後絕望的發現肚子裡的弟弟的血幹細胞並不適合我,於是她想起了這個傳說,母親靠著一張簡易的地圖找到了那口井,許願說只要我能好起來,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她就算死了也願意。

  「當天晚上她便作了個夢,一個非常真實的夢,夢裡有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她背著母親,然後對她說,只要將弟弟的血肉每天割一點煮給我吃,我的病一年就會徹底的好轉。

  「從那天起,母親就等待著弟弟出世。三個月後順利分娩,然後照著夢裡的話,每天都把弟弟的血放一點,肉割一點煮在鍋裡……從那天起,我的病真的漸漸好了,不但臉色變得紅潤起來,而且也能像普通人一樣又蹦又跳。」

  沈科的心隨著這個故事越來越壓抑,身旁的蠟燭微微搖爍著,發出「啪啪」的細微爆裂聲,腦子感覺暈沉沉的,身體也逐漸輕起來。

  不知是不是幻覺,似乎周圍都變成了血紅色,鮮艷的紅不斷縈繞在身旁,就彷彿有生命一般。

  沈霜孀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依然語氣低迷地講著自己的故事:「阿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你是第一個走入我生活的男生,你說過要永遠保護我,我信了,也一直這麼癡癡的等著,但是你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諾言?為什麼要拋棄我?」

  她美麗的臉在一剎那變得猙獰,她將柔軟濕潤的嘴唇覆蓋在沈科的嘴上,然後狠狠的咬住他的下嘴唇,咬的血不斷往外流。

  沈茵茵的唇被血染的鮮紅,她瞪大眼睛看著他,氣氛異常的古怪。突然,她又甜甜笑了起來,妖媚的舔著嘴唇說:「我也對著井許了個願望,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那天晚上,我真的作了夢。我夢裡的景象和母親描述的一模一樣。

  「有個穿著紅衣的女人背對著我說,只要我和你在這面屏風鏡前自殺,我就能永遠得到你,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你瘋了!」沈科只覺得一股惡寒爬上脊背,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夜不語那小子常常說自己遲鈍,自己果然是遲鈍的一塌糊塗,直到現在才明白沈霜孀綁著自己,割了自己的靜脈,原來是要他和她搞殉情!

  他招誰惹誰了?居然會衰成這模樣!

  唉,難怪俗話說,女人執著起來,鬼都會害怕。

  腦袋更沉重了,嘴唇和手腕的傷口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麼疼痛,他和沈霜孀的血混在一起,慢慢流到地上,血匯成了一條小河,但並沒有朝著低窪的地方移動,反而流向了處在高處的屏風鏡。

  沈霜孀似乎累了,她軟無力氣的靠在沈科的肩膀上,但雙眼依然努力睜著,癡望著他的臉,嘴角露出一絲甜美的笑意。

  鮮紅的血猶如被賦予了靈性,它們流到屏風鏡腳,然後完全忽視地心引力繼續往上爬。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引,血流上鏡面,緩緩地向左角那塊褐色的斑痕爬去。

  「阿科。」沈霜孀聲音沙啞,怪異的笑的更甜了:「快了,我們就快永遠在一起了……」

  二十九號的夜晚來臨的很遲,直到時針指向九點一刻的時候,天才完全黑盡。

  我瞇著眼睛守在徐露的床旁,手裡拿了一本小說看的入神。沈雪端著飯菜走了進來。

  「小科還沒回來嗎?」她輕皺著眉頭問。

  我臉上浮起一絲不快,狠狠道:「那傢伙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虧他一天到晚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多愛小露,關鍵時刻就是不拿出一點實際行動出來!」

  「噓,小聲一點,不要把小露吵醒了。」沈雪將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噤聲,拉著我走出門去,「小夜,不知道為什麼,我左眼皮直跳。小科會不會出什麼事?」

  「奇怪,你什麼時候和那傢伙有心靈感應了?」我感到很好笑:「如果說你和他是同卵雙胞胎的話,我可能還稍微覺得有點說服力。」

  沈雪狠狠踩在我腳背上,嗔怒道:「你這人,好好和你說,你就是不把人家當回事。」

  「那好,我認真聽你說!」我強止住笑,做出嚴肅的表情正想繼續唬弄她,突然感覺有一股涼颼颼的風從後腦勺刮了過去,我猛地回頭。

  身後空蕩蕩地,什麼也沒有。

  但剛才我分明覺得有東西從我身後飛快走了過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了?」沈雪用力拉了拉我的手臂。

  我搖搖頭,回過神來想要繼續剛才的話題,有股不安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不對!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奇怪!徐露的房門在出來時我明明順手關上了,為什麼現在卻大開著?我臉色一變,快步走進屋裡,只看了一眼,我整人都呆住了。

  沈雪狐疑地跟著我走了進來,頓時,也全身僵硬停在了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發冷的手尋到我的右手握住,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在不住的顫抖著。

  屋裡,蠟燭昏暗的光芒依然,只是床上空蕩蕩的,徐露早已不見了蹤跡。
離線魔法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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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22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九章 二十九(下)

  沈家老二沈易和老四沈繆,帶著十多個旁系的青年男子,將沈上良的宅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其實根據風水師孫路遙的意思,只需要在二十九號這一整天裡,不准女人進沈上良的廚房就好了,但老祖宗為了安全,執意要他倆帶人將整個宅子都看住。

  對於老祖宗的固執和守舊,他們兩個也是萬分的無奈。但誰讓自己管他叫老子,而且他還是沈家的實際掌權者,他的話不聽還得了!

  夏夜,對於這種海拔比較高的地方而言還是很冷的。

  沈繆哈出一口氣,揉了揉手臂道:「這鬼天氣還真冷。」

  沈易心不在焉得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說二哥。」

  沈繆無聊的沒話找話:「沈家究竟為什麼這麼注重風水,祖宗布下的東西已經夠老舊了,現在的社會到處都在發展,就我們成天還縮在自己的一畝二分地裡,絲毫不知道變通,我真的想不通!」

  「噓!」

  沈易摀住他的嘴,小心的朝四周看著,然後低聲說:「不要亂講話,這要是傳進了老頭子耳朵裡,你小子又要挨他幾棍子了!」

  「我倒寧願他把我趕出去,你看看人家玉峰,沒幾年功夫就混了個局長當。」沈繆哼了一聲:「其實這次開發商來買地,給的價錢已經不低了。我算過,那價每個人都分得了一百多萬。

  「這年頭到城裡繁華的地方,買上好的房子也花不了十多萬,分的錢足夠我們花銷一輩子的,再加上本家的擺設,隨便什麼拿出去也可以當古董賣,我看不如我們……」

  「老四,你越說越過了!」

  沈易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繆語氣絲毫不讓的回瞪他,「二哥,你敢說你不動心?」

  沈易看著他,許久,終於歎了口氣:「不是我不動心,只是老頭子那關過不了啊!」

  沈繆頓時也不語了,他咬著嘴唇,突然抬頭說:「如果,我只是說如果,老頭子腦溢血暴斃了,不是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混蛋!」

  沈易怒罵道:「這麼大逆不道的想法你都敢想,再說我打死你。」

  「哼,就你是孝子!」沈繆不服氣地小聲咕噥著:「沈家除了那幾個頑固派以外,有誰不希望老頭子突然暴斃的!」

  突然,從背後刮過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風,冷的人全身的毛都不由得豎了起來。

  沈繆裹緊外衣,罵道:「哪裡來的怪風。」回頭一看,卻發現沈易眼睛直呆呆的望著宅門方向。

  「你怎麼了,二哥?二哥!」他慌忙用手將不知是發神經還是被嚇傻的沈易搖醒。

  「老四,你剛才有沒有見到一個影子?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朝門的方向跑過去了?」沈易聲音不斷抖著,上下牙關都在打結。

  「我看你是發夢吧,整個宅子都被我們守成這樣了,就算母螳螂都飛不進去。」沈繆瞥了身後一眼,無聊地說:「我倒還希望出些什麼事。哼,風水。」

  沈易搖搖頭,皺眉道:「不行,我要進去看看才安心。水瓶給我,順便找老六要些開水。」

  「二哥,你要我怎麼說你才好?你還真信孫路遙那乳臭未乾的小子瞎說?」沈繆晃著腦袋,說的口沫橫飛:「真想拿到錢到外邊的花花世界去逍遙一圈啊。」

  沈易沒理他,走進了半掩著的宅門,沈上良的寢室還亮著燈,他一敲,門就開了。

  「二哥,你有事嗎?」沈上良一見是他,略微有些遲疑。

  沈易和他寒暄了幾句,打好水,裝作不經意的問:「老六,你剛剛在院子裡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沈上良迷惑的搖頭:「沒有,我一直都在看書,如果有動靜的話早發現了!」

  「你會不會看得太入迷了,沒有注意外邊的情況?」沈易還是有些擔心。

  「二哥,我還沒老到耳聾眼花的程度。」沈上良不悅起來。

  「你知道,老頭子他……」沈易訕訕笑著,剛想說幾句客氣話,把尷尬的氣氛給修補一下,突然聽到不遠處的地方,傳來一陣輕微的「嗦嗦」聲,他頓時緊張的抓住了沈上良的手道:「老六,你聽聽,那是什麼聲音?」

  別看他年紀一大把,而且長得五大三粗的,但平生最怕鬼鬼怪怪的東西了。

  沈上良看得好笑,淡然道:「可能是有老鼠吧。」

  「但那裡應該是廚房的位置。」

  「當然了,老鼠找吃的不去廚房,難道還會去廁所啊?」

  「我覺得不對,老六,我們過去看看!」

  沈易驚駭地拉了沈上良一把,沈上良被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弄得實在沒辦法,只好和他一起向自家廚房走去。

  門大開著!他們這兩個加起來歲數已經超過一百的人,立刻有些呆了。

  奇怪,昨天下午老祖宗親自封了廚房的門,而且一個小時前自己還檢查過,白色的封條明明還完整的貼在門上。

  現在又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把門給打開了?

  這兩人看著被狠狠地撕下來,扔到一旁的封條,對望一眼,用已經有點發抖的腿,慢慢走了進去,廚房裡黑暗一片,沈上良用手摸到電燈開關,一按,燈沒有亮。

  他這才想起自己偷偷裝的發電機怕被老祖宗發現,最近都沒有開,對面「嗦嗦」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們的打擾而有絲毫中斷,間或還伴隨著「啪唧」的聲響,像是誰在津津有味地吃著什麼。

  沈上良用顫抖的手掏出打火機,擦燃。

  昏暗的火光頓時劃破黑暗,照的四周勉強能夠看到一些東西了。

  火光下,正中央的桌子拖長的影子,顯得詭異無比,一直向對面延伸。

  就在影子消失的盡頭,有一個黑色身影,正蹲在打開的冰箱前,靜悄悄地不斷往嘴裡送東西。

  那東西,不!看樣子應該是個人,有一頭雜亂的頭髮,爪子一般的手,手裡還緊緊拽著一片放了好幾天、都已經開始發臭的牛肉。

  那神秘的人,衝他們緩緩回過頭來,頭髮遮蓋著臉孔,看不清樣子,但是絲毫不用懷疑,她是個女人,而且,她還咧開嘴得意的笑著,一邊笑,一邊將發臭的牛肉湊到嘴邊,用力咬了一口。

  沈上良和沈易同時愣住了,莫名的恐懼,緊緊揪住了他倆的心臟,那女人笑著,狠盯著他們,他倆想要大聲叫,聲音到了嗓子眼,卻怎麼也發不出去。

  沈上良突然感到呼吸困難起來,他像溺水的人一般,血液全都湧上了臉,拚命的張開手四處亂抓,徒勞地想要將附近的空氣給抓過來放進嘴裡。

  打火機從無力的手中掉落在地上,火熄滅了。整個廚房又墜進黑暗裡,無邊的黑暗猶如一隻怪獸的巨爪,用力抓住他倆,掐著他倆的脖子。

  心臟在猛烈跳動,越跳越快。血液流動速度也變得快起來,不論是靜脈還是動脈,幾乎要湧出血管,通通從七竅裡噴出。

  就在他倆以為死定的時候,身上的壓力突然一鬆,沈易和沈上良頓時像被斬斷操縱線的木偶,大口喘著粗氣,癱倒在了地上。

  二十九號深夜,十一點十一分,沈家所有的狗都像發瘋了似的,大聲狂嘯起來。

  帶來的高能手電筒因為沒電池,完全不能用了,我只好無奈的拿著一個笨重的牛皮燈籠,和沈雪一起去找徐露。

  對於她的行蹤,我絲毫理不出頭緒,或許她又夢遊了吧!

  對於一個夢遊者,更加不能用常理來度量,於是我一邊埋頭整理線索,希望能從小露今天一整天的活動中,窺視出她夢遊時的行動,其實我也很清楚,那無疑是大海裡撈針,不知不覺,已經在本家裡遊蕩了兩個多小時了。

  突然聽到有狗在叫,這個刺耳的聲音,唐突地打破了夜的寂靜,也把我嚇了一大跳。剛要和身旁的沈雪調笑幾句,狗叫聲卻像傳染病一般,一隻接著一隻,從本家的東邊輻射擴大,最後整個沈家都籠罩在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汪汪」聲中。

  一家一家的燈被點亮了,每戶有狗的人家,都在踢著自家的狗,勒令它們不准出聲,但是它們反而衝著主人狂叫,聲音慌張、惶恐,似乎就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

  沒有狗的人家,終於也忍不住了,起床點燈,對著狗主人大罵,有的還揚言明天一早就把狗宰了打牙祭,總之是要有多亂就有多亂。

  我伸著脖子看的起勁,幾乎就連要找徐露的正事也給忘個一乾二淨了。

  沈雪突然皺起眉頭,問道:「小夜,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

  「什麼味道?」我漫不經心的問,依然帶勁的盯著遠處上演的罵戲,以及快要上演的局部打戲。

  「香味。」沈雪抬起鼻子,又確定了一下:「好像是桂花。」

  「別傻了,我看過前宅的桂花樹,那個種類至少要到十月中才會開花。」我看也沒看她,笑道。

  沈雪狠狠掐了我一下:「別忘了花癡沈羽的花,他的銀桂、牡丹還有芍葯。」

  我頓時打了一個冷顫:「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是一直在奇怪,為什麼後宅那些嗜血植物的根部,沒有發展到前宅來嗎?」沈雪滿是擔憂地說:「我倒有個猜想,或許是前宅有什麼東西壓制住了它,說不定那東西現在已經被破壞了,吸食人類血肉的根也……」

  「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沉默了半晌,斬釘截鐵的道:「先回去看看,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住的地方就有桂花樹。」

  空氣中,似乎真的瀰漫著淡淡的桂花香,只是若有若無,不注意的話根本察覺不到,即使是聞到了,我依然不能確定是不是個錯覺。


  推開門,將燈籠的光芒照在花台上,頓時,我驚訝的下巴都差些掉了下來。

  沈雪緊張的挽住我的手臂,為了確定是不是在作夢,甚至還在我手臂上狠掐著,而我卻被眼前的景象徹底弄呆了,驚歎號迴盪醞釀在喉嚨間,就是沒辦法發洩出來。

  只見花台上的桂花滿樹白花,小朵小朵一撮撮的花兒雪一般白,白的讓人越看感覺心越寒。

  不!是某種恐懼,桂樹下,牡丹和芍葯不知從哪里長了出來,不合時宜的綻放著,開出血一般的花朵。

  花團錦簇,用來形容這原本美的一塌糊塗、五色繽紛、繁盛艷麗的景象,一點都不過分。

  換了另外一個時間,另外一個時空,我甚至會大聲讚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但現在,這份美麗卻讓我顫抖,沈雪的牙齒也在抖著,發出「咯咯」的聲音。

  「冷靜!我們一定要冷靜!」

  我用力吸著那詭異的花香,努力平靜著混亂的大腦,握著沈雪的手說道:「不用再掐我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們沒有作夢。對了!先確認一下。就在今天下午,天沒有黑之前,你有沒有發現花台有什麼異常?」

  沈雪用力搖頭,接著用乾澀的聲音道:「兩個小時前,我們出門去找小露的時候,院子裡的桂樹都還是一副要死的樣子,絕對沒有開花,甚至葉子都沒有幾片!而且花台上也根本就沒什麼牡丹和芍葯。」

  我緊張的說:「照你的觀察,花是突然自己出現的,而且桂樹在我們出去的兩個小時內,不但長出了繁盛的葉子,而且開出了花?」

  沈雪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被眼前匪夷所思的事情刺激的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瘋掉了,為了確定看到的是不是幻覺,我伸出手,在桂樹上扯下了幾片葉子。

  整棵樹頓時像被狂風吹動似的猛烈搖晃起來,我甚至聽到了一陣沙啞的呻吟。

  ******

  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了脊背,我和沈雪嚇得向後退了好幾步,這才驚魂未定地相互對視著。

  遲疑了一會兒,我剛想開口,突然從徐露的房間裡,傳出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大腦在一剎那間變得空白,在那種詭異的情形下,就算智商高如我,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聲尖叫的意義。

  愣了好一會兒,我才呆呆地問:「剛剛那個熟悉的聲音,是小露在尖叫?」

  沈雪也滿臉呆滯:「聽起來很像。」

  「她不是不在屋裡嗎?該死!」

  我飛快的朝她的房間跑過去:「估計是那小妮子夢遊完回來了。上帝,她夢遊的時候千萬不要有自虐傾向,我可不想看到她缺胳臂少腿的樣子!」

  還好,我的擔心的東西並沒有發生。

  徐露很健康的坐在床上,雙眼直直的看著對面的牆壁,除了身上有點髒,頭髮有些散亂以外,就沒損失什麼了。

  只是,她的尖叫也實在太大聲了一點,震得努力想走近她的我,耳朵裡不斷「嗡嗡」作響。

  「小科!」她似乎還沒有睡醒,猛地抓住我的手,惶恐地喊著:「小科有危險!」

  我一邊努力想要將快被她折斷的手臂從她懷裡抽出來,一邊大打趣的問:「你不會是夢遊時見到他了吧?有沒有記得幫我向他問好。」

  「小科有危險!我看到他了,看得很清楚。」小露的眸子呈現出一種灰白色,依然喃喃地說著。

  「你在哪裡看到了?」

  我大為頭痛,唉,夢遊者的行為真是無法預測,就像現在,自己根本就無法判斷徐露究竟是處於清醒狀態、夢遊狀態,還是半夢半醒狀態,只好順著她的話題說下去,這也算是讓夢遊患者回到現實的一種牽引。

  小露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疑惑,她像在努力想著什麼,語氣又惶恐起來:「我隔著一層透明的東西看到了他,他被綁著,和一個眼熟的女孩子坐在一起。

  「那女孩穿著紅色的衣服,房間裡也是紅色的,全部都是血紅色。小科的手腕在不斷流血,他的血衝我緩緩地流過來,然後爬上了那層透明的東西。

  「我想伸出手去摸他,但總有什麼擋著我,我怕!我好怕,小科就要死了!」

  小露配合著自己的話,慢慢地將手向前方伸,不久就像真的碰到了障礙,甚至耳朵裡也聽見了「啪」的一聲。

  一絲陰寒從腳底爬上脊背,滲透了骨髓,我和沈雪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你對她的話,有什麼看法?」

  徐露似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在說完那番話後就倒在床上睡著了。安頓好她,我遲疑地問沈雪。

  沈雪滿臉迷惑,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走到窗前,望著天上朦朧的月色,大腦飛速運作起來,想了半晌,也沒有抓到什麼重點。

  「今晚真是個多事之秋啊。」我在嗓子裡擠出一聲乾笑:「徐露夢遊,院子裡的牡丹芍葯桂樹亂開花,再加上剛才她的那一席似真似假的夢話,你說,那小子會不會真的出事了?」

  「那麼我們來分析一下。」沈雪學著我的樣子皺眉,說道:「小夜,你應該也清楚小露最近的古怪舉動,或許,她說的是真有其事也不一定。」

  「不可能!首先的問題是她從哪裡知道的?一般而言,夢遊者不可能記得自己夢遊時的所見所聞,以及自己的所有行為。」我坐到了床沿上,淡然道。

  「你也說的是一般而言,但小露的情況不應該歸為一般狀態,她的夢遊很特殊,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我覺得似乎不是人為了。」

  沈雪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好像有什麼東西趁她睡覺時,篡奪了她的身體,去做一些我們無法預料,而又對那東西極有利益的事情。」

  頓了頓,她又道:「小夜,從沈家後宅回來時,你不是提到說,那股隱藏在沈家中的神秘力量,有可能是故意放我們走的嗎?

  「或許你該把那個『我們』改一下,換成小露。或許它想利用的就是小露一個人,讓她正常的潛伏在我們之中,然後到時機成熟的時候……」

  我和她同時打了個冷顫。

  望著沈雪自信的目光,我少有的感到歎服。女人果然是無法揣度的生物,不但無法揣測,而且更不能小看,至少她的大腦不靠邏輯,僅僅只用敏感的可怕的直覺,就想到了許多我忽略掉的東西。

  或許並不是我忽略掉了,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快,我的大腦根本就無法跟上接湧而來的疑問,又或者我太過於注意邏輯的合理性,總之,我絲毫沒有注意就擺在身旁的問題。即使偶然注意到了,又會因為新發生的事件將其扔到腦後。

  我被沈雪的一席話驚醒,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仔細想想,我又搖頭道:「退一萬步,就算小科是有危險,小露是真的親眼看到了,那麼問題又回到了原點,她是怎麼看到的?在哪兒看到的?」

  沈雪咬著嘴唇,苦苦思索起來。

  我很煩躁,內心很少這樣煩躁過,沈科那傢伙遲遲不回來,也沒有說過到哪裡去了,走的時候又沒有留下紙條,這樣不正常的行為,我居然一直都沒有注意到。

  其實這算是思維的死角吧,本以為這裡是他老家,怎樣也算是他自己的地盤,我和小露兩個外來人有危險出了問題也就不提了,但沒想到他在自己的家也會遇到危險,真是個衰神!

  我氣悶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希望加速血液迴圈,讓大腦能夠更有效的思考。

  如果忽略掉徐露那番夢話的真實性,假定是真的,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徐露在哪裡見到他的?他身旁的女孩子是誰?而且,誰會去綁住那個白癡,還想殺掉他呢?

  女孩子,眼熟的女孩子……也就意味著那個人是徐露見過的。

  在沈家,徐露見過的女人不少,但說到女孩子就不太多了,而且那個人還要和沈科有所關係……


「我知道了!」

  我猛地抬頭,沖沈雪說道:「綁架小科的,是他的未婚妻沈霜孀!」

  沈雪滿臉驚詫:「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哼了一聲:「雖然沒有和她深入接觸過,不過那女孩的性格我倒是印象滿深刻的。

  「她溫柔漂亮的外表下,有執著到可怕的固執,你沒見我遇到她就想躲嗎?我很討厭和她那樣的女生打交道。而且徐露在話裡有透露沈科被綁著,旁邊坐著一個眼熟的女孩,說到對她而言眼熟的女孩,不是你就是她了!

  「再加上小露只說沈科被綁,沒提起旁邊的女孩一起被綁著,很明顯,旁邊的女孩就是綁架者。」

  「就算你對。」沈雪沉吟道:「那霜孀為什麼要綁架小科?」

  「以那木頭的性格,一定是忘了以前亂許的承諾什麼的,沈霜孀可能想殺他洩憤。」我冷笑著:「也可能要找他殉情,總之女人固執起來,什麼可怕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沈雪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上帝,那小科真的是有危險了!怎麼辦?小夜,我們快去救他!」說著,就撒腿嚮往外跑。

  我一把拽住了她,將她按在椅子上,大聲道:「冷靜點!你知道他和沈霜孀在哪嗎?」

  「小科,早說你遲鈍了,你偏偏不信!現在可好,大伯一定會被活活氣死的。」沈雪黯然的低下眼簾,抓住我的外套輕聲哭起來。

  唉,女人……雖然說人體內有百分之七十五是水,但也經不住這樣折騰吧,動不動就哭,偏偏我一聽到哭聲就會全身麻木,大腦混亂,該死!究竟沈科那傢伙在什麼地方?

  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渾身一顫,心臟無法抑制地強烈跳動起來,思緒因為那個十分駭人的想法開始劇烈波動。

  我嗓子乾澀,艱難的緩緩問道:「小雪,還記得徐露是什麼時候開始夢遊的嗎?」

  「算起來,應該是我們去沈家後宅的前一天。」懷中的淚人兒不解地抬起頭望著我,答道。

  「不錯。」我雙眼直視著窗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恐懼:「這也就意味著徐露夢遊和沈家後宅並沒有直接關係,她或許是受了從前擺在房裡的某種東西的影響。」

  「某種東西?」沈雪止住哭泣,好奇的問:「什麼東西?」

  「鏡子,那扇屏風鏡!」

  「什麼!」她瞪大了眼睛:「我知道那東西是有些古怪,但是,怎麼可能……」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我吃力地吞下一口唾沫,一字一句地說道:「還記得徐露剛剛的描述嗎?她說和沈科之間有一層透明的阻隔,或許,那就是鏡面。」

  「你的意思是,她……她……」沈雪滿臉恐懼的望著我,聲音不斷的顫抖。

  「不錯!」我衝她緩緩點了點頭:「徐露,是從鏡子裡看到沈科的情況的,他和沈霜孀,就在沈梅的故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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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23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十章 質變

  
有人說,千里外的公路上有百塊美元大鈔一片,能否撿到它,取決於那邊的人是否都是瞎子、呆子、傻子、瘋子……

  這句話或許對,也或許不對,世界上的事情,許多都沒辦法說清道明。比如說女人的第六感,又比如說我和沈雪遲去一點點的後果。

  把沈玉峰叔叔從被窩裡拽起來,跑去放置屏風鏡的那個房間時,沈科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

  沈霜孀全身白的異常,她在沈玉峰的懷裡掙扎著伸出手,吃力地向沈科的方向緩緩抓著,但卻有心無力。

  她的嗓子眼裡發出異樣的「咯咯」聲,眼睛死命的鼓著,眼珠幾乎要凸出了眶外,讓人不禁想起那些剛到沈家時,堆在院子裡,不明死因的錦鯉。

  「為什麼要阻止我們?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幸福?你們好狠!」沈霜孀微弱地開合著已經龜裂的蒼白嘴唇,手依然不死心的想抓住沈科,絲毫不顧從傷口不斷流著的血。

  這麼執著的女孩,究竟是可悲,還是可憐呢?

  我歎了口氣,從衣服上又扯下一根布條,用力將她的手臂綁住,阻止血液再流通,但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效果,沈科的血不再往外流了,但她的血似乎像是被什麼抽出,順著流淌的血路一直詭異的流向屏風鏡,然後又絲毫不理會地球引力的規律,向鏡面上那塊古怪的斑紋爬去。

  當我發現那個異常狀況時,她全身的血已經流出了三分之二。

  「快把他們倆抬出去!」我焦急的喊道,在這個怪異莫名的地方,還是不要久留的好。

  沈玉峰神色黯淡的搖了搖頭:「這女孩子已經快不行了,千萬不要移動她,現在她完全靠一口氣在撐。」

  對於一個失去三分之二血液的人類而言,居然還活著,只能算是個奇跡,但沈霜孀確確實實還有生命跡象,她哀求的張著眼,用力蠕動嘴唇想要說什麼,手也吃力的向上抬起。

  「這麼痛苦了,還不願意暈過去,她究竟是想要什麼?」沈雪不忍心地望著我。

  「她要的東西我們雖然不能給,」我望著沈霜孀,沉重地說:「但或許可以滿足她那麼一丁點希望。」

  隨後,我將沈科的手遞到了她的手旁。

  她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力氣,頓時將他的手握住。緊緊的握住,死灰色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燦爛的微笑。

  甜美的笑,猶如春天裡綻放的絕麗花朵,在開放到最繁盛的頂點時,猛地開始凋謝。花的雙眼中閃爍著兩滴明亮的露珠,露珠滑過花的臉龐,混雜在鮮紅的血液裡。

  液體就像被下了咒語般迅速的凝固、消失,只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

  「她死了。」沈玉峰聲音有些哽咽。

  我默然,女孩子,真的是一種傻傻的生物,聰明如沈霜孀,一旦遇到名叫「愛」的化合物,一旦產生化學反應,就不再是她自己了,是執著引導她走向自我毀滅,還是愛情本身呢?

  我不知道,恐怕,就連沈霜孀自己也不知道,不過,她以後不用再受感情的折磨,永遠也不會感覺到痛苦了……

  多事的夜晚,就那樣不平靜地過去。

  第二天,原本應該失血過多、躺在床上休養的沈科,活蹦亂跳的一大早就跑來敲我的房門。

  這傢伙果然是個怪胎,生命力比之蟑螂也不遑多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如同往常一般氣不打一處來的,狠狠在他豐滿的屁股上踢了一腳,他也條件反射的抱著豐臀叫痛,但總覺得哪裡不太一樣了。

  是氣氛!我倆都很小心地繞開沈霜孀這個話題。

  望著清晨花園裡妖艷綻放的芍葯和桂花,聞著濃烈的花香,我歎了口氣:「你應該感謝小露,如果不是她說的夢話,現在恐怕你也只剩下一具屍體了。」

  「我剛剛聽小雪說過。」沈科臉色有些黯然,最後一咬牙,猛地望著我道:「小夜,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你儘管開口好了,不需要顧慮我的感受。」

  見我愣愣地沒有回應,他乾脆自個兒將昨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及沈霜孀對他說過的所有話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小夜,我想借助你的大腦。」沈科咬著嘴唇,用力到將剛凝結的傷口也撕裂開了,血又流了出來。

  他的聲音哽咽,沙啞的用哭腔說:「我知道我很遲鈍,沒有辦法像你一樣,將得到的線索分析歸類,然後找出之間的聯繫,但是我清楚,霜孀的死並不是出自她的意願,是那口井控制了她、控制了她的母親,甚至控制了所有向井裡許願的傻瓜。它將他們的渴求強化,讓他們變得瘋狂,然後做出許多正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

  他抓著我的胳臂,死死地抓著,眼淚終於從做作的嘻皮笑臉上流了下來,我輕輕拍著他的肩膀,什麼話也沒有再說。

  曾經歷過許多生離死別的痛苦,就因為經歷過,才更清楚這種痛苦的可怕。我清楚如果不能及時發洩的話,它就會隱藏在內心的黑暗裡,慢慢吞噬你的記憶以及思維,直到完全將你毀掉為止。

  不過,通過沈科所講的事實,卻讓我的腦子清晰了起來。

  那面屏風鏡,沈家後宅嗜血的植物,那口井,看似全部都獨立存在著,但事實上,應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許,它們全部都由那股神秘的力量控制著,只是不知那股力量,究竟想要怎樣!

  沈雪端著四人份的早餐走了進來,臉色十分難看。

  「小夜,我剛剛有去看過。」她眉宇間透露出一絲憂慮:「不光是我們的院子,沈家前宅幾乎所有人家的花台上,桂花都一夜間開放了,更詭異的是芍葯和牡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只要有土的地方就長的枝繁葉茂,怪嚇人的!」

  沈科並不知道這件事,乍聽之下,嚇得頓時打了個冷顫。

  「小夜,會不會是後宅的那些古怪植物……」他怕得沒有再說下去。

  我極不情願的點頭,道:「恐怕是了,雖然這些植物還沒有變得和沈家後宅的那些,一樣可怕,但是誰知道呢,或許這只是個前兆而已!」

  頓了頓,我又道:「其他的事情先放下。小雪,你幫我去查沈霜孀的養父養母,旁敲側擊的問那個將她寄養在他們那裡、每個月還給足生活費的人是誰。」

  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對這件事很不放心,似乎裡邊隱藏著某些有關聯的變故。

  根據沈家的一面之詞,說是沈翠親手掐死了親生女兒沈茵茵,和未滿一歲的兒子。

  但為什麼沈茵茵沒有死?

  既然她能被一個年輕的叔叔救出來,那麼她自殺的過程就變得不太單純了。

  那個流傳在沈家大街小巷、婦孺皆知的關於沈翠的事情,或許也並不像流傳的那樣,再加上如果她真的為了自己的女兒,連性命都不要,忍受著懷胎十月以及再次分娩之苦,還忍痛將同是自己骨肉的兒子的血肉,一點點地割下來餵給女兒做藥,那麼她又怎麼可能將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轉的女兒,親手掐死呢?

  她只需要說,丈夫是自己一個人殺掉的,相信沈家懲罰的也只會是她一個人,不會波及到她的兒女。

  想不通!或許這裡邊,真的有些什麼秘密是沈家沒有公開的!

  用力搖搖頭,將疑惑甩開,我沖沈科說道:「你小子和我去見老祖宗,我們要趕緊將沈家所有的人都撤離出去。」

  「真的有這麼嚴重?」沈科大吃一驚。

  我哼了一聲:「誰知道呢?或許這裡的芍葯、桂花樹和牡丹,只是單純地開放出來想讓人觀賞罷了,但只要它有後宅那些恐怖植物的一半古怪,恐怕我們所有人都會變成那些玩意兒的儲備營養品,到時候想走都走不掉了!」

  沈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臉色一變再變,毅然道:「那我絕對不能和你去!我要留下來陪小露,如果沒有人在她身旁照顧,以那些植物的特性,一定會先將昏迷不醒的她給分食掉。」

  這塊木頭,看來並不像想的那麼朽木不可雕。我點點頭,正想要出門,沈雪遲疑地叫住了我。

  「小夜,有件事我想應該跟你講一下。」她下定決心,講道:「我知道你不太相信風水什麼的,但是聽我老爸說,昨晚淩晨十一點十一分的時候,有個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闖入了廚房裡。

  「他信誓旦旦地說是個母的!有個很值得注意的問題,你想想,就是在十一點十一分,整個院子都傳出狗叫聲,隨後我便聞到了桂花的香味,或許……」

  「你的意思是說,沈家的風水已經完全被破壞掉了?」我忍了很久才沒有把「荒謬」這兩個字大聲吼出來。

  沈雪輕輕搖頭:「不只是這個問題,恐怕家裡之所以一直都重視風水,就是為了壓制後院那股神秘力量以及那些植物,現在風水破壞了,某些好的不好的東西,就侵蝕到了前宅來。」

  我哼了一聲,正想要反駁她這個毫無理由的謬論,突然腦中一動,思維頓時清晰起來!  原本在自己看出沈家院子裡擺放的是年獸而不是獅子時,我就猜測沈家大宅之所以修建成那麼古怪的樣子,根本就是為了壓制某些東西。

  至於風水什麼的,我雖然不相信,但如果是換一種說法呢?

  沈家之中原本就潛伏著某種東西,自從清朝康熙年間修好以來,這種力量就一直慢慢腐蝕滲透著沈家,讓它由繁盛轉向衰敗,直到徹底將其構築牢固的風水陣勢摧毀掉。

  而它使用的工具,或許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屏風鏡,以及那口能讓人實現願望的古井。

  不論是誰,只要接觸到這兩樣東西,滿足了某種條件,不久後那個人就會作夢,夢見的情景大同小異,都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女人,看不清面孔,只知道她用呆板但卻很吸引人的聲音和你談心,然後幫你出謀劃策,告訴你如何能減輕痛苦,或者如何實現願望……

  但那些人最後無一例外的都死了。

  再次回憶昨晚的情景,我親眼看到沈霜孀全身三分之二的血液,如同被吸引似的大量湧了出去,那種詭異的狀態,令我猛地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和沈梅相戀、最後因為自己所愛的人嫁給別人,而瘋了二十七年的許雄風,他從樓上跳下來後,出血量也十分的異常。

  而且,他在死前也描述過自己的夢境,他和沈梅在夢裡結婚,然後生下了兒子。

  他絲毫不認為自己瘋掉了,他的意識和行為,被分為了兩個不同的平行世界。

  現實世界裡,他被自己的父母鎖住,吃喝拉撒都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間裡。

  而在他認為的真實中,過著他從前無法企及的幸福生活。

  只是他從來沒有看清過沈梅的臉,只是理所當然的認為,她就是自己最愛的女人,甚至到死前,也毫不懷疑的相信,那個沈梅不讓他見到她的臉,是因為怕嚇到他。

  根據種種跡象表明,或許在二十七年前,許雄風也曾經接觸過屏風鏡,或者古井其中之一。

  我從來就不信什麼鬼鬼神神,一個人死了就是死了,如果硬要說她會在某個人的夢裡繼續延續生命,這個調調我根本就不會加以考慮。

  許雄風夢裡的女人一定不是沈梅,或許是他臆想出來的影子,又或許根本就是那不知道出現在多少人夢裡的紅衣女子……

  孫路遙那個小白臉曾說,二十九號那天絕對不能讓女人進沈上良家的廚房,但現在,意外發生了,廚房裡出現了一個女人,是不是意味著那股神秘的力量已經解開了枷鎖,完全甦醒了過來?

  「小夜,你怎麼了?」沈雪見我低頭發呆了許久,擔心地掐了我一下。

  「我沒事,剛剛想東西想得太入神了!」想通了許多疑惑,我頓時感到精神大振,似乎沈家的真相,又離我近了一步。

  沈雪突然「咦」的叫了一聲,然後用力向四周聞著。

  「怎麼有股燒焦的怪味?」

  她迷惑地說,然後指著北邊方向,大叫起來:「天哪,小夜我們快去看看,那裡有戶人家著火了!」

  我抬頭向後望去,果然看到一股濃黑的煙塵,晃蕩著向天空飄去,如同一根巨大的煙囪,煙中不時還現出一道濃烈的火焰,在這個乾燥的夏季裡,越燃越旺。

  沈雪拉過我的手,就朝著火的方向跑去,一副唯恐不亂的樣子。

  如果不知道內情,還以為是她仇家被火燒到了,絲毫沒人會懷疑被燒的家庭居然還算是她親戚……唉,沈家人的性格,果然是一個比一個奇怪。


  沈家人幾乎都出動了,自行連成好幾條直線,將一桶又一桶的水,潑在了起火的房子上。當初在設計沈家大宅時,就有一套拿到現在來說,都令人歎服的防火系統。

  圍牆有效的將火勢控制在一個宅子裡,不讓它蔓延出去,再加上無數桶水潑過去,火勢漸漸變小了。

  厲害!我一邊看一邊暗自讚歎,只聽一旁的沈雪驚叫道:「這不是沈霜孀的家嗎?」

  還來不及驚訝,沈玉峰從人群裡鑽了出來,用手抹去一臉的黑灰,露出滿口整齊的白牙燦爛的笑道:「不錯,這裡就是沈霜孀的家,沒想到只是幾天的功夫,這個一家三口居然全都去了!唉,白雲蒼狗,世事無常啊!」

  「沈霜孀的父母都在裡邊?」我有些黯然。

  根據大家的意思,我們希望她死後依然有她應得的尊嚴,所以並沒有提起,沈霜孀其實並不是這對夫婦的親生女兒。

  沈玉峰出乎意料的搖頭道:「屋裡只有沈琴一個人在家,估計是活不了了。」

  「你不是說她家人都死了嗎?那她父親呢?」我大惑不解。

  沈玉峰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我耳畔輕聲道:「小夜,沈霜孀的父親你也見過,就是你發現的那具屍體,他早在五天以前就死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沈家五天了。這五天時間,我們根本就沒有按照預定的計畫去遊山玩水,到古雲山頂去看雪,到山澗去捉魚。

  在沒有來之前,沈科給我和徐露承諾了許多美好、具有致命吸引力的事物,總之讓我們這些城市裡長大的人,完全沒辦法抗拒。

  於是我們來了,然後立即陷入一個又一個無窮的詭異事件中。

  丟開老套的宿命論不談,其實,有時我還是為自己糟糕到要命的運氣歎服。

  靠!為什麼走到哪裡,哪兒就會發生怪事?

  究竟是本人天生就有招惹怪異事件的能力,還是古怪事件本身用一種奇怪的手法,令我不得不自投羅網,主動將臉湊過去挨打?

  這五天時間,在我的感覺裡真的很漫長。

  每天我都被一堆事情煩的焦頭爛額、度日如年,幾乎快要抓狂了,雖然直到今天才稍微有柳暗花明的跡象,但誰又能保證那些微的跡象,就是打開沈家那股神秘力量秘密大門的鑰匙?

  只是沒想到沈霜孀的養父沈軒,不但在五天前就死翹翹了,而且屍體還讓我在偶然間找到,這是否就是傳說中所謂的巧合,又或者是冥冥中那股力量的牽引呢?

  唉,最近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第一時間想到沈家的那股神秘力量上去,幾乎都快變成神經質了,頭痛!

  「我簡單檢查過沈軒的屍體。」坐在客廳裡,沈玉峰衝我和沈雪講述他的檢驗過程。

  「他的致命傷在後腦位置,死亡原因是被鈍器損壞了腦部,導致腦死亡,凶器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死亡時間粗略推斷在五天以前,具體時間要由真正的法醫才能判斷,至於沈軒為什麼會死在那個院子,他究竟是被誰所殺,這些通通都是謎。」

  「我倒覺得有一點可以肯定。」

  我聽完後,分析道:「殺死沉軒的人應該是他所熟悉的,甚至和他有利害關係。他對那個人十分放心,所以才會背對著他,以至於毫無防備的被那人殺害,而且,恐怕這起謀殺也不是有預謀的。」

  沈玉峰驚訝的問:「從哪裡看得出來?」

  「很簡單。」

  我用手指微微敲著桌面,答道:「如果有預謀的話,兇手當然會事先準備好武器,到時候手起刀落不就得了,幹嘛要用不稱手的鈍器?用鈍器不能保證會一擊致命,如果沒能快速殺死他,沈軒大叫怎麼辦?雖然這裡很冷清,沒有多少人住,但還是會有被人聽到的危險。」

  我頓了頓,假設著當時的狀況,「五天前,或許是沈軒和兇手起了什麼爭執,他一定是知道了兇手的一些秘密,然後和兇手談條件。由於那個條件實在太苛刻,讓兇手無法接受,那兇手才會臨時起意殺掉他!

  「而且,說不定早晨的縱火案,也是同一個人幹的。」

  我舔了舔嘴唇:「那個兇手不知道沈琴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為了安心,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或許知道秘密的她也殺了。

  「沈叔叔,如果沒線索的話,你不妨從這方面來查查看。」

  「不愧是警察局裡的傳說,看起來,你比你表哥夜峰吹噓的還要聰明。」沈玉峰佩服的五體投地,站起身樂跌跌跑出門,估計是依著我提供的線索調查去了。

  他前腳剛一出去,我的臉頓時從得意的表情上跌入了沉思中,過了好一會兒,才苦惱的問:「小雪,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把所有的線索都告訴你伯伯?」

  「你不是把自己的猜測都說出來了嗎?」沈雪詫異地問,突然感覺她看我的眼神完全變了,以前還有點無所謂,但現在明顯寫著「崇拜」兩個字的小星星,砸的我肉麻的想逃跑。

  我遲疑的搖了搖頭:「其實,在他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告訴我後,我大概已經猜到誰是兇手了!」

  「你知道兇手是誰?!」

  沈雪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表情幾乎和沈科那傢伙某個時候一模一樣!唉,他們果然有血緣關係。

  「兇手就是將沈霜孀救出來的那個年輕叔叔。」

  小心的向四周望了望,我低聲說道:「就像剛才我講的情況一樣。沈軒偶然知道了沈霜孀的真實身份,他威脅那個年輕叔叔,向他勒索巨額的金錢,或者某個那人無法答應的要求。沈軒揚言不答應的話就將事情說出去,那年輕的叔叔最後不得不氣急敗壞地錯手將他殺掉!」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查到那個年輕叔叔是誰,兇手就找到了?」沈雪立刻興奮起來。

  我連忙衝她「噓」了一聲:「還有幾個關鍵的地方我還沒弄清楚,如果弄清楚了,那個所謂的年輕叔叔的真相恐怕就不遠了。在這之前,你千萬不要向任何人說,就算提也不准提!」

  「為什麼?」沈雪極為不滿的問。

  我用強硬的語氣說道:「沈科那傢伙的白癡毛病沒有傳給你吧?要知道,現在我們連誰是那個年輕叔叔都不知道,如果他正好是你傾訴的對象怎麼辦?我們不是將頭送過去找死嗎?」

  沈雪委屈的嘟著嘴,剛想要申辯什麼,他的老爸沈上良大汗淋漓的衝了進來。

  「快!你們都快去老祖宗那裡!」他氣喘吁吁地匆忙吼著,滿臉的驚惶。

  「又要開集體會議嗎?」沈雪心痛的用毛巾擦著他老爸頭上的汗,責備道:「跑那麼急幹嘛?不知道自己有高血壓啊!」

  沈上良顧不上理會女兒,聲音突的哽咽起來:「老頭子他……他……剛剛因為腦溢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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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蠢蠢欲動

  老祖宗死了,死在客廳裡!

  他的死相很恐怖,手如爪子一般的向前伸著,眼睛瞪得斗大,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像是不甘,又像是到死都在懷疑最後一眼看到的東西,剩下的就是痛苦,撕心裂肺的痛苦。

  沈玉峰忍著眼淚,滿眼通紅地將屍體檢查了一番,對等候的眾人說道:「老祖宗的死因是由於腦血管壁破裂,血液壓迫腦組織,最後導致腦死亡,是腦溢血的症狀。但具體的屍檢,要等到有人從下邊上來,我們能和外界聯絡後才能進行。」

  我仔細的打量著屍體,迷惑地搖了搖頭。

  整個沈家因為老祖宗的死,鬧得沸沸揚揚起來,有人暗自高興,也有人是真的傷心,譬如說我身旁的沈雪和沈科。

  沈雪早已經哭得一塌糊塗了,跟我走出門後,依然緊拉著我的外套,用我的衣袖使勁抹眼淚,幾乎染濕了我半個袖子。

  我皺著眉頭,依然在苦苦思索某些疑問。

  沈玉峰用紅紅的眼睛望著我,問道:「小夜,你在想什麼?」

  「沈叔叔,老實說,我對老祖宗的死有點奇怪,不,應該是他死的太離奇了。」

  我沉吟了半晌,不等他們答話,繼續道:「首先是老祖宗的身體狀態。所謂腦溢血,是由於腦血管壁破裂,血液滲出血管外,壓迫腦組織而引起的疾病,這是長期病,不可能毫無預兆的突發,但我從沒有見過老祖宗隨身帶藥。

  「小雪,你以前有聽過你家老祖宗患有這病嗎?」

  沈雪暫時止住哭,輕輕搖頭:「沒有,或許是他老人家怕我們擔心,故意瞞著吧。」

  「那好!」

  我聲音大了起來:「你從前有沒有發現他常常會肢體麻木、無力、頭暈、頭痛、失語或者意識障礙、昏迷等情況?」

  「這倒是沒有。」

  沈雪看了沈科一眼,兩人都是大搖其頭。

  「這就對了,就連我都看得出,老祖宗身體硬朗,比一般青年人都健康,而且思維敏捷,根本就不像有腦部疾病的人。」

  我頓了頓:「還有一點最重要,腦溢血一般都發生在春季和冬季,夏季的非常少,而且,腦溢血患者的指甲上,通常都有紅色甚至黑色的斑點出現,那表示體內血行出現了障礙,但老祖宗的指甲卻是乾乾淨淨的。」

  「那老祖宗的死因究竟是什麼?」沈雪三人張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聳了聳肩膀道:「或許是自然死亡,但最有可能的是他殺!」

  「但老頭子身上沒有任何外傷,身上也沒有中毒的跡象!」沈玉峰激動的抓著我的手臂,聲音大的就像我便是兇手一般。

  「誰知道呢?據說有些藥物可以讓服用者腦血管爆裂,彷彿腦溢血的樣子。」我淡然說:「好好保存老祖宗的屍體,有法醫的話,恐怕就能找到真正的死因了。」

  「我先去把現場的東西封鎖起來。」

  沈玉峰拔腿就往回跑。


  我一向都不懂得安慰人,只好拍了拍沈雪和沈科的肩膀,要他們節哀順變。

  午時的陽光極為刺眼,刺的人眼睛生痛,我微微的閉上眼,想要享受難得的平靜。

  最近實在是太煩悶了,發生一大堆離奇古怪的事也就算了,還一直在死人,而且每個人的死因都是人為的,看似和隱藏在沈家裡的神秘力量扯不上絲毫的關係。

  唉,頭痛!突然心臟一緊,我剎間感到一種窒息,嗆的我無法將近在咫尺的空氣壓入肺裡,身後似乎有什麼緊緊盯著自己,讓人毛骨悚然,甚至心驚膽戰。

  我猛地回過頭,除了那片詭異的芍葯外,什麼也沒有發現。

  我這才注意到芍葯十分的奇怪,路旁開放的一堆花朵中,我分辨出了好幾個品種。原本淡粉色的種生粉、白色的白玉盤、淡雅的美人面……

  這些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個時節開放的品種,不但在一起妖艷的怒放著,還通通變成了紅色,每一朵都是鮮紅,紅的像血一樣。

  我的鼻子似乎也受到了影響,在膩人的桂花香中,聞到了一絲強烈的血腥味。

  剛想開口,沈雪已經捏住鼻子大喊起來:「好奇怪的味道,似乎在哪裡聞到過。」

  難道我聞到的血腥味並不是幻覺?

  我大吃一驚,確定似的在空氣裡嗅著。不錯,四周確實是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那種味道,就和花癡沈羽院子裡,芍葯所發出的氣味一模一樣!

  我頓時感到一股惡寒爬上了脊背,猛地朝四周望去。

  奇怪,如果拋開為什麼一夜之間桂樹開花、地上長滿芍葯牡丹這個問題不談,假設它為正常的話,那麼芍葯變成鮮紅就不是一般的正常,何況是不應該變紅的品種也長成了鮮紅色。

  難道沈家後宅的嗜血植物,它們的根部真的已經伸展到了前宅,甚至長滿了所有的角落?我疑惑的望著不遠處,對面也長著許多芍葯,但顏色並沒有變,只有身旁的這個院子透露著古怪的氣氛。

  「這個院子有誰在住?」我緊張的問。

  沈科立刻搖頭,表示完全不知道。

  沈雪瞥了一眼門牌說:「這家人早就搬出去了,裡邊應該空置著。對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前幾天舅舅抓到的兩個開發商的人還鎖在裡邊。」

  「糟糕!」

  一股無法言喻的不安浮上心頭,我一腳踹開門,向關著那兩個傢伙的房間跑去。

  剛打開房門,我整個人就呆住了。

  房間裡哪裡還剩下什麼人,只有兩具被剔的乾乾淨淨的枯骨,無數的草根和樹根從地板下穿出來,那些根部穿梭進了每一根骨頭裡,它們將骨架緊緊拴住纏住,彷彿那也是它們的一部分。

  我的手在顫抖,慢慢地,那種顫抖蔓延了全身,甚至牙齒也不住的「咯咯」作響。

  跟在我身後進來的沈雪和沈科,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全身僵硬的停在原地,沈雪嚇得用力抱住我,像是躲避現實的鴕鳥一般,深深將頭埋入了我的懷裡。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沈科喃喃的說著,一直都重複著那句話,似乎是被嚇傻了。

  我用沙啞乾澀的聲音,艱難的答道:「你眼前的是什麼,也就意味著什麼。看來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沈科「媽呀」的大叫一聲急忙向外跑:「小露,那些該死的怪物!小露千萬不要有事才好!不然我真的……我就……」

  還沒有聽清楚他後邊的話,那重色輕友的傢伙就已經丟下我們,自個兒跑的沒影子了。

  我實在找不到任何語言,可以用來形容現在沈家糟糕的狀況,不但有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監視著每個人的一切,還有嗜血的植物在窺視著,將某些失去行動能力的人殺死,當作高級營養午餐,吸食掉他所有的血肉。

  最煩惱的是,我們中間還隱藏著一個殺人魔。他已經殺死了沈霜孀的養父養母,或許也是他殺掉了老祖宗,那麼,下一個又該是誰呢?

  如果這三個人都是沈霜孀口中,那所謂的年輕叔叔殺的,那我真的要重新考慮他的殺人動機了!

  看來,為了活命,真的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

  再次見到孫路遙時,他滿臉的失魂落魄,望著沈宅的天空不斷歎氣。

  我走到他身旁,也不由自主的向天空望去,天呈現透明的蔚藍,乾淨得一貧如洗,這種原本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致,不知為何卻透露出一絲詭異。

  「風水全敗了!完全敗了,整個沈家都會受到詛咒!」他面如死灰,喃喃自語道。

  我不屑的大聲說:「我從來就不信什麼風水,也不相信詛咒,只要我們所有人都從該死的沈家大宅裡出去,就不會再受到影響了!」

  孫路遙搖了搖頭:「你不懂!我們孫家歷代都為沈家勘測風水,其實就和你說的一樣,風水只是個幌子,最重要的是為了將沈家下邊的東西給壓制住。

  「現在可以鎮壓它的東西已經被徹底破壞掉了,那傢伙已經逐漸清醒過來,你以為它會放過我們嗎!」

  「沈家下邊究竟有什麼?」我臉色凝重的問。

  「那裡有一個大墳墓。」

  孫路遙用眼睛死死的望著我,像下定了決心似的,毅然道:「既然我們都要死了,我也不想再隱瞞。

  「沈家大宅中的一切,都是為了壓制墳墓中的東西而存在,包括人在內。在宅子裡的人以為自己很幸福,其實通通只是個假像,他們全都只是些棋子,一些悶在這個小小世界中的可憐蟲。

  「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被墳墓中的東西侵蝕了,永遠也無法離開沈家大宅中,而我們孫家,則是這個大墳墓的守墓人!」

  「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被孫路遙話裡的意思給弄蒙了,大腦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說過你不會懂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想像,即使是我,從小就被上一代的堪輿師灌輸有關沈家的一切,我也到十六歲以後才漸漸明白。」

  他長歎了口氣:「沈家大宅的人,能夠走出古雲山,和外界接觸的只是少數的異類,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離開本家周圍,不是他們不想走,而是不能。」

  我還是不太明白他的話,疑惑的問道:「為什麼不能,腿長在他們身上,想到哪去,一定都可以走到哪去!」

  「哼,你不會懂。」

  孫路遙冷冷笑著,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就如同我是一隻井底之蛙,聽不懂人話的毛毛蟲。

  原本我便對他沒什麼好感,現在更被他左一句你不懂,右一句不明白弄的直想發飆。強壓下怒火,我岔開話題,耐著性子,將沈家所有人將要面對的危險狀況和局勢,略微講了一下,最後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讓你出面,要所有人從沈家大宅撤離出去。」

  「沒用的,總之大家到時候都要死!哼,再死幾個人就會輪到我了,跑不掉的!」

  孫路遙沒有再看我一眼,頭也不回的走掉了。他的肩膀在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有心無力。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漠不關心沈家人的生死,氣得差些把血都給吐出來,這算什麼玩意兒?

  「小夜,我們真的都會死嗎?」一旁的沈雪憂鬱地問,她似乎從孫路遙的話裡明白了什麼。

  我還在氣頭上,也沒有多在意她的表情,只是搖頭道:「不管那傢伙了,總之我們分頭去勸說沈家的人離開。」

  說到這裡,又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至於有多少人相信,多少人願意和我們走,那就要聽天由命了!」

  費盡口水,陪盡臉色,一家一家挨著勸說,但最後要和跟我們一起走的人,也不過才十個人左右,而且那十人,幾乎全都對我們的解釋半信半疑。

  上帝,為了救他們的命,我真的是煞費苦心,就差下跪了。

  就在我們忙完的時候,已經到了三十日的下午,現在動身的話,一定走不出古雲山,只好和他們約定到明天早晨七點,準時出發。

  那些傢伙一個個像是想去野餐一樣,喜氣洋洋的,根本就感覺不到有人死掉的悲傷。唉,恐怕有許多人早就希望老祖宗趁早死掉,免得阻止他們發財。

  三十日的夜難得的平靜,原本怒放的牡丹和芍葯,在夕陽最後一絲血紅的光芒消失後,也突然的凋謝了。

  時光似乎在這些花朵上流逝的特別快,它們用一分鐘時間凋零,一分鐘垂下花蕾,一分鐘掉入土裡,然後徹底的沒了蹤跡。

  飄忽在整個沈家中的桂花膩人的香味也聞不到了,只剩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不像血,也不香,只會令人感覺很煩躁。

  我確實是非常的煩躁。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夜色,腦子裡還不斷回味著孫路遙中午說過的那番話,說實話,直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

  用力的甩甩腦袋,我苦笑起來。

  「沈家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離開本家周圍,不是他們不想走,而是不能。」

  這句話裡到底蘊藏著什麼含義?就因為自己無法揣測,所以才更加的煩。

  心裡十分的悶,有股淡淡的壓抑,和強烈的不安。雖然本家裡古怪的東西看似已經消退了,但這種莫名其妙的消退,絕對不是好兆頭,或許,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也不一定。

  有人在敲門,是沈雪。

  她從門外邊小心的探出一個頭,然後衝我勉強地笑道:「小夜,這麼晚了,你怎麼都還沒有睡?」

  「你不也是一樣嗎?沈科那傢伙在幹嘛?」我不知道該向她說什麼,用力撓了撓頭問出了這麼一句不符合邏輯的話。

  「那傢伙當然是死賴在小露的床邊上不走,我……我又不好意思當電燈泡。」

  她滿臉羞紅,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看到她手裡抱著的東西,我笑了。

  「你害怕?不敢一個人睡?」

  「混蛋!誰說本姑娘害怕的?只是睡不著罷了。」

  被揭穿了目的,沈雪不由得嘴硬。

  「睡不著還抱著枕頭和被子到處跑?」

  「你管我,人家就是喜歡,抱著又舒服又暖和,而且不會受涼。」

  「還這麼鐵齒,擔心以後嫁不出去。」我哭笑不得的將她拖進房間,按倒在床上,喝令她睡好後,坐到床邊低頭繼續沉思。

  沈雪從被子裡伸出手來,輕輕握著我的手,她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微微撥動她淩亂的鬢髮,我奇怪的問:「怎麼,我的臉上在放電影嗎?就算我再帥也經不起你這樣看啊!」

  「臭美。」

  她嘟著嘴,偏過頭去,假裝不看我。

  嗅著女兒家特有的溫熱馨香,我又使壞的笑起來。

  「要我唱歌給你聽嗎?」

  「不要,你唱的歌難聽死了。」

  她想起了什麼,臉羞得浮上一朵暈紅的雲。

  「哼哼,不知道是誰說過,她不聽歌就睡不著。」

  「那好,你唱。」

  沈雪鼓起勇氣,輕咬嘴唇道:「我要聽那天你在地下室唱過的歌。」

  望著兩片鮮紅欲滴、泛著濕潤的唇瓣,我眨眨眼,道:「你先閉上眼睛。」

  「我才不要,你絕對會幹什麼壞事。」她聳著小巧秀挺的鼻子,一邊說不願意,一邊乖乖的將眼簾合上。

  如蘭的吐息變得急促起來,我低下頭,只聽「嗯」的一聲嬌叫。四片嘴唇緊緊貼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一陣瘋狂的踹門聲又響了起來,一聽就知道是沈科的風格,當他看到沈雪打著哈欠一邊向他打招呼,一邊走出去時,眼珠差些都迸了出來。

  「相信我,我什麼都沒做!清白的就像白紙一樣!」

  我看到他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麼齷齪的想法,立刻申辯道,不過那句解釋用詞,自己都覺得很心虛。

  沈科瞪著我,捏著拳頭:「如果從一個小偷身上搜出了贓物,而且還有目擊者看到了他犯案的全過程,你認為會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如同一張白紙嗎?」

  「我根本就沒有犯案,一整晚都在地上打地鋪,怎麼可能會有人看到我犯案的全過程?!」

  我難得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繞圈子,問道:「你收拾好了嗎?我們準備出發。」

  「別提出發了,現在整個沈家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就是不知道這件事你聽了,會不會感到高興。」沈科苦笑起來。

  「又發生什麼事了?」看他的臉色,我再次不安起來,難道發生了比嗜血的植物更可怕的東西?

  沈科抬頭望著我,艱難地說道:「昨晚,孫路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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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該作者 25樓  發表於: 2007-05-09
第十二章 真相

  孫路遙死的比老祖宗更詭異!

  他瞳孔放大,恐懼的向前望著,手裡緊緊握著羅盤,他的身上早已經纏滿了根須,那些根須刺入他的肉裡,不斷吸食著血和內臟……不知道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了多久,孫路遙的眼珠凸出眼眶,骨頭外似乎已經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皮。

  現場的詭異狀況,嚇得許多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強做鎮定,用力將根須扒開,當檢查到他的胸部時,有個東西從孫路遙的衣服上掉了下來。

  我撿起來看了一樣,頓時難以置信的呆住了,這個東西我在某個人手裡見到過,那麼……不對!他為什麼要殺孫路遙?沒有理由的!難道事情裡還有些不為人知的蹊蹺?

  安靜地拖著沈科三人走出門,我謹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小聲問:「十年前,關於沈茵茵的母親沈翠親手掐死自己的骨肉,然後自殺的事情,究竟是誰處理的?」

  「記不清了,大概經手的是老祖宗還有其他幾個人吧,對了,當時上一代的堪輿也在。」沈科撓著頭答道。

  「那就快去查!」我著急的吼道。

  「我記得,其中有二伯和四伯。」沈雪苦苦回憶了一下,好奇的問:「小夜,你問這個幹嘛?」

  「我當然有自己的理由。」我沉下臉,絲毫沒有因為猜到了兇手是誰而興奮,反倒在心裡暗暗責罵自己笨。

  上帝!千萬不要讓那個人手裡再添殺孽了!

  長長吐出一口氣,望向萬里無雲的碧藍天空:「恐怕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們的二伯和四伯。」

  「什麼!」三個人驚訝的叫聲,頓時交纏在一起,迴盪開去。





  一個偏僻的院子裡,面對面站著兩個人。

  先來的那個背對著剛來的那個,沉默不語,剛好是我正找的焦頭爛額的沈易和沈繆。

  不知就這樣相對沉默了多久,沈繆終於忍不住了,先問道:「二哥,你叫我來幹嘛?」

  沈易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老四,老實說,老頭子是不是你殺的?」

  「開什麼玩笑!」沈繆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氣憤的吼道:「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沈繆怎麼可能做的出來。」

  沈易哼了一聲:「三天前,我親眼看到你從那兩個開發商手裡接過一小袋東西,你我都很清楚,老頭子的身體一向都很硬朗,怎麼可能在你前一天晚上剛說想他腦溢血暴斃,第二天他就真的因為腦溢血死了?」

  「不是我幹的,我從開發商那裡拿的只是些感冒藥,信不信由你。」沈繆越說越氣:「別忘了,那天我可是整晚都和你在一起,怎麼可能分身跑去殺老頭子。」

  「難說。」沈易依然盯著他看,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我曾經進過老六的房子裡,說不定你就是趁那段時間跑去的。」

  「二哥,如果你硬要誣賴我,我也沒話好講。」沈繆回瞪著他,直著脖子說:「哼,別以為你一直都是那副孝子模樣就可以騙過我,我明白得很,其實一直最需要錢,最想老頭子死掉的就是你!說起來,你殺人的動機比我更大。」

  沈易原本不慍不火的態度似乎也被潑上了油,猛烈燃燒起來:「老四,你說瞎話也不怕咬到舌頭,我想老頭子死掉,哼,證據呢?」

  就在這兩位親兄弟忙著狗咬狗的時候,一個黑影正慢慢地向他們靠近,越靠越近,就在距離五米遠的時候,黑影突然全身一顫,猛地停住了。

  回過頭,我苦澀的笑臉,和沈雪沈科三人驚訝的目光,頓時映入了他的眼睛。

  沈易和沈繆發現我們就在不遠的地方,兩人都是臉色一變,尷尬的不知道是不是該離開。

  「果然是你!沈叔叔。」在沈玉峰慌忙的目光裡,我黯然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閒逛罷了。」他強笑起來。

  「閒逛需要帶刀嗎?」我低頭看著他手裡的匕首。

  「最近實在不安全,老是死人。」

  我對他突然變燦爛的笑視而不見,依然半死不活的問:「你就是用這把刀殺死孫路遙的吧?還有老祖宗,沈琴和沈軒,都是死在你的手上!」

  沈雪和沈科臉色變得煞白,同時退了一步。

  「等等,小夜,你是懷疑老舅殺人?」沈科看著我,又望著沈玉峰,滿臉的不信:「別開玩笑了,我的老舅怎麼可能殺人!你一定是搞錯了!」

  「那好。」我衝著沈玉峰攤開手:「沈叔叔,把你的手機借我看一下。」

  見他愣愣地沒有回應,我從衣兜裡掏出了一個東西:「這是我從孫路遙的衣服上發現的。他被夾在褶皺裡,然後被樹根層層包圍了起來,這就意味著,那玩意兒不是後來放上去的東西,應該是兇手留下的。

  「這是什麼東西,大家應該都清楚吧!」我感覺嗓子在發澀,在變啞,我不想將那番話說出來,不想指控這個平易近人、滿臉都開滿令人心情舒暢的笑容的叔叔,但世事,往往無法預料,也沒有辦法擺脫強加在你身上的束縛。

  「這個是手機的按鍵,在沈家,這種型號的手機就只有沈叔叔有。」

  沈科還是難以置信的喊著,他用力的搖沈玉峰的手臂,大聲道:「老舅,把你的手機給那個多疑的王八蛋看!你沒有殺過人對吧,你沒有!告訴我,你沒有!」

  「小科。」沈玉峰彷彿頓時老了幾歲似的,滿臉疲憊的將他推開:「謝謝你相信我,不過,就像夜不語說的那樣,所有人都是我殺的!」

  「為什麼?舅舅,你為什麼要殺了老祖宗?」一直都沉默著的沈雪用力抓住我的手,她的眼淚不爭氣的又流了出來。

  「為什麼?哼!」沈玉峰臉色一變,突然歇斯底里的叫道:「他們該死,統統都該死!」

  「是因為沈霜孀的親生父母吧,那個叫沈翠的女人?」我強壓住內心的痛苦,淡然道。

  「不錯,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沈玉峰從癡癲狀態變得深情起來,聲音也開始溫柔,緩緩回憶道:「有人說,從青梅竹馬能一直順利地走到花前月下,簡直就是奇跡。但我和她不同,不但是青梅竹馬,還一直深深地愛著對方,一直到十八年前,準備談及婚嫁的時候。

  「那可惡的老頭子不同意,他認為本家的人,絕對不能下賤的去娶一個下賤、毫無身份地位的旁系女人,他甚至向阿翠的父母施壓,最後阿翠的家人只好草草地把她嫁給了一個粗魯的男人。

  「我萬念俱灰下,便和老頭子吵了一架,獨自離開了沈家。但沒想到十年前居然從本家裡傳出了她的死訊。

  「我立刻回到沈宅調查原因,但所有人都眾口一詞,說她是因為殺了自己的丈夫的事情曝光後,羞愧難當,只好掐死自己的兩個親骨肉,自己也上吊自殺了。

  「由於沒有任何線索,我也不好滯留。就在要離開的那天晚上,有個八歲的女孩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門前。雖然從沒有見過她,當就在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莫名其妙的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是沈茵茵,是我最愛的女人留下來的血肉。

  「我不能把她帶走,因為是本家的人都知道,不是所有的沈家人都能離開沈宅,沈茵茵也不能,我只好無奈的將她換了個名字,寄養在沈軒家裡。

  「沒想到這麼多年,還是被那老王八蛋給知道了,哼!他居然敢威脅我,要我把老頭子給幹掉!沒關係,老頭子我當然會幹掉,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殺了他,殺了他老婆,燒了他全家!」

  沈玉峰的臉又變得猙獰起來,他語氣凶狠的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自己行兇的全過程,似乎完全沉浸在那個瘋狂的世界裡。

  「但是你為什麼要殺孫路遙?他和你無冤無仇才對?老祖宗逼沈翠結婚的時候,他不過才一歲!」我打斷了他的回憶。

  「小夜,你知道阿翠是怎麼死的嗎?」沈玉峰緩緩地向我望來,他的眼睛陰沉,看得直讓人毛骨悚然。

  「她不是自殺?」我遲疑的說。

  「當然不是,自殺,哼,自殺!真是個好聽的藉口。」他神經質地用雙手狠狠扯著自己的頭髮:「她是被活活餓死的!」

  「什麼!」我們四人同時震驚的叫了出來。

  「不祥。院子在申位,屍體被埋在假山裡,這附近的風水全都受到影響了。」九歲的孫路遙在上一代堪輿的的陪同下,把沈翠的家裡裡外外看了個遍。

  老祖宗小心的陪笑道:「有勞孫堪輿找個福位把屍體葬了,應該不會再有問題吧?」

  「不成。」孫路遙小小的腦袋搖的就像個博浪鼓,「滿院子都是怨氣,不把怨氣平息下來,恐怕風水早晚會敗掉!」

  「那該怎麼辦?」老祖宗急了起來。

  「沈家後宅最中央的地方有口古井。」孫路遙看了看自己的師父,掐指一算:「要把那個殺死男人的女人,還有所有在這個宅子裡住的人,全部扔到那口井裡。」

  「老頭子瞞著所有人,讓老二和老四把阿翠和她的兩個孩子偷偷地扔進了後宅的井裡,只是不知道沈茵茵是怎麼逃出來的。

  「阿翠,那個我最愛的女人,她哭鬧,絕望,直到三天後才痛苦的死去,可笑的是,我直到二天前才知道真相。」沈玉峰直直的望著自己的雙手,突然笑了,「不過我總算替她報了仇,還有兩個人,還要把那兩個王八蛋殺掉!」

  他從兜裡掏出匕首,猛地朝早已被我們之間的對話,嚇得全身僵硬的沈易和沈繆衝去!  我反應也不慢,在他行動的一剎那,急忙跳過去抱住了他的雙腿。

  我倆雙雙摔倒在地上,沈玉峰氣急敗壞的吼道:「放開我,總之我也殺了不少人了,不會在乎多殺你這一個。」

  「沈叔叔,我知道你有多愛沈翠,我清楚你失去她的痛苦。」我大聲說道:「她也一樣。你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嗎?你和她之間的親生骨肉。難道你希望她在天之靈,看到自己的父親是被萬人唾棄的殺人犯?」

  「我!阿翠生了我的骨肉?」沈玉峰頓時呆住了,他坐起身,猛地抓住我的肩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可能有我的骨肉?!」

  我喘著粗氣:「沈翠在嫁給她的丈夫時,已經有身孕了。」

  「是茵茵?」

  「對,就是沈茵茵。」我有些黯然,「那個兩天前死在你懷裡的可憐女孩。」

  沈玉峰仰著頭大吼了一聲,我聽不出他想要發洩的所有意思,只是見到他拿著匕首的那隻手緩緩地垂落了下來。眼淚,無法仰制的流著,流的讓人嗓子癢癢的,也想跟著他大哭一場。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沈玉峰用力推開我,飛快的跑出了院子。

  「阿夜!」沈雪一邊哭,一邊緊張的喊出聲來:「他跑了,他跑了……」接著喃喃的,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歎了口氣,淡淡地說:「讓他走吧!他在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已經沒想過要活著離開沈家大宅了。」

  「不行,我要去救他!」沈科轉身就要追過去,卻被我一把抓住了。

  「你幹什麼?」他惱怒地衝我吼著。

  我笑,臉上拚命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然後狠狠給了他一拳:「做為男人,難道你還感覺不到你的舅舅想去幹什麼嗎?他是去那口古井,去見他最愛的女人,還有他到死也不知道的女兒最後一面,就算這樣,你還想攔著他嗎?」

  見他一聲不哼地坐倒在地上,我沉聲道:「再說,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沈家大宅的氣氛越來越詭異了,我怕今天就會有什麼大的異變,現在大家就收拾好行李,我們要趁早走人!」

  突然耳中聽到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我迷惑的走出了院子,和沈科三人到了大宅的出口處,剛看了一眼,內心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我的上帝!玉皇大帝!管他是誰保佑,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該死的警局總算派了車隊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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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你帶回來的那隻青蛙怎麼樣了?」

  「算了!別提了,實在是丟臉,回家後打開背包一看,那個玻璃盒裡只剩下一堆爛泥!哪還有那隻怪蛙的影子。」

  從沈家回來了半個月後,當所有人都恢復了百分之八十的悠閒心情,以及百分之七十五的安逸興致。

  我又無聊的坐在Red Mud 裡,一邊慢悠悠的甩腿,一邊啜著卡布基諾。和沈科和徐露兩個同樣無聊的人有氣無力的閒聊。

  「沈家大宅呢?最後賣給了誰?」

  「你猜。」

  沈科衝我眨了眨眼睛,然後黯淡著臉說:「小夜,舅舅的屍體找到了。」

  我坐直,歎了口氣問:「讓我猜猜。是不是在後宅正中央的那口古井裡?」

  「你怎麼知道!」

  沈科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衝他揮了揮手:「這是男人的直覺,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切,有什麼好跩的!」

  他哼了一聲,突地低下聲音,故作神秘地說:「後邊的事情,小夜,任你再怎麼聰明也絕對不可能猜到。」

  「不會是在沈家大宅底下發現了一個陵墓吧?」

  我不動聲色的喝了口咖啡。

  沈科頓時張口結舌的瞪著我,彷彿是在看怪物一般,嘴裡的咖啡也忘了吞下去,就這樣任它們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他好半天才回過神,瞥了一眼徐露,立刻又搖頭,遲疑地問道:「你怎麼可能知道,誰告訴你的?不要說又是靠什麼該死的男人的直覺!」

  「賓果。你答對了,我就是靠男人的直覺。」

  我在臉上堆砌著笑意,壞壞地說。

  「算了,你這種怪物的大腦,我們平凡人是不可能揣測的。」

  沈科做作地抹抹嘴,繼續道:「在將古井裡的屍體吊上來的過程中,有人發現井底有塊地方不一樣,於是好奇的將它敲開了,沒想到居然找到了一條通道。那個只能容下一個人進出的通道一直向下邊延伸,不斷延伸,最後來到一個十分龐大的地下洞穴裡。」

  他舔了舔嘴唇,本想吊我們的胃口,見沒人理會他,只好訕訕的繼續講起來:「那個偌大的空間裡,正中央的地方只有一口貼滿符咒的棺材。棺材板蓋上用篆體刻著一個大大的『陳』字……」

  還沒等他說完,我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說什麼?那上邊真的刻有一個『陳』字?用的真的是篆體?」

  我凶神惡煞的表情把那小子嚇了一大跳,他慌張的連忙道:「我發誓!」

  「發你的大頭鬼,快說,棺材裡到底有什麼?」我喝道,聲音大的就連附近的人也忍不住回頭望過來。

  沈科冷汗直流。

  「是一隻右腳。那麼大的棺材裡只裝了一隻右腳,你說奇怪不奇怪?」

  陳家墓穴!又是陳家墓穴!

  原來一直隱藏在沈家中的秘密,就是這個!

  所有的疑惑就在這剎那全部解開了,國中時關於陳家墓穴的事情,全都一點一滴地回憶了起來。(詳見《碟仙》)

  恐怕整個沈家大宅,就是為了用來鎮壓陳老爺子的那只右腿……

  為什麼沈家的祖宗,會斥資在那偏僻的古雲山上建造宅子?

  為什麼一百多年來,沈家那麼在乎風水?

  那個用來許願的古井直接通到墳墓裡,也就意味著神秘的力量有了宣洩口,它在那個墳墓的作用下,影響許願人的思維,也就不算古怪了。

  那麼,那面屏風鏡呢?難道它是陳老爺子家的擺設?不過,那些受害者夢裡不斷出現的紅衣女人又是誰?他老婆?

  頭痛,看來不完全解開陳家墓穴這個謎團,還是沒法對沈家遇到的事情,做出完整的解釋。

  唉,陳老爺子屍體的其他部分,究竟還散落了多少個地方?

  是誰會那麼恨他,在他死後還要將他分屍?究竟他有什麼古怪?

  「小夜,你怎麼了?」徐露關心的推了推我。

  我立刻笑起來:「我沒事。對了,小科,沈叔叔不是說本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所有的沈家人都能離開沈宅,那是什麼原因?你知道對吧?」

  「我當然知道,不過,嘿嘿。」

  沈科笑的就像奸商一般,「我記得你給我講過一個廣告商上天堂的故事,你還說那裡邊蘊藏著你討厭風水師的原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都說那是個寓言,要你這個白癡開動你的豬腦袋認真想的,你怎麼那麼浪費我的苦心。」

  「告訴我嘛!我們不是一家人嗎?」沈科嘻皮笑臉的靠在我的肩膀上:「走的時候沈雪還叫我幫她照顧你呢,嘻嘻,還說你們之間沒什麼關係。」

  我肉麻的一腳踢在了他的臉上。在沈科的叫痛中以及徐露別有深意的笑容下,我忙中偷閒的望向了窗外。

  天空行藍,萬里如雲,一貧如洗,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記得有個詩人說過,時間是一條河流。

  我們就像站在岸上的人,看著那些曾經遇到的人,慢慢地遠去,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眼前。

  或許,正如同那個詩人說過的那樣,沉澱在心裡最深處的一種幸福,就是每一個人都會永遠保留著的那些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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